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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英雄略風(fēng)骨

第三十一回 漸生繁茂

  自雨亭的檐下,舒爽漸染的躺著一個人,閑倦的懶散,被亭里的清茶所擾,變得悠然自得,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在里面。

  那撐托躺著他的是一件矮腳的木榻,僅能容納一個人的位置,這是北方的一種胡床改變而來,適合臥養(yǎng),而且可以將枕木加高,抬起仰首,十分的便捷舒愉。

  “哦…”這躺著的人,蒼白的臉色緊皺而苦桑,軟弱無力的挑起眼瞼,端看檐角的落水,心思有所不同。慢慢地他百無聊賴的說了么這一聲,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不能耽誤在這里,他還有未盡的事宜,需要他去處理。

  他就是被上峴印“侵心”掌力所傷的北靜荒厄,說起他本來的名字,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偏是他的名號“北靜未銷”,卻是享譽四海,尤其是西域諸邦。他的脾性執(zhí)拗而倔強,自己所認(rèn)定的事情,就算是身死隕滅,他也要竭力去完成,這就造成了一種束縛,被困苦在圍城里,既使作繭自縛他也甘之如飴。

  現(xiàn)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療養(yǎng)在這里,有種頹廢的感覺,好不容易享受片刻的寧馨、靜謐,反而全身極度的不自在,如坐針氈。

  名動宅的園林景色堪稱京畿一絕,但他偏偏就來不及沉靜下心來,細(xì)細(xì)品味,這時不禁想起他的結(jié)拜大哥甘修雎來。這位翩翩儒雅公子世無雙的尚美,最能感受詩情畫意的瀟灑敷衍,這一派的旖旎渲染遍及,讓風(fēng)光無限優(yōu)雅的倜儻不羈,變作心若荷蓮,身是池塘,逐漸消融在假山成簇的石頭里。憑榭觀水,怡然而然,只見走廊延伸,曲折而蜿蜒,連通向它處。

  “來了?!北膘o荒厄從一片綺麗的景色當(dāng)中回醒過來,運用“遠(yuǎn)賴心聲”,憑地洞悉,察覺有人恭恭敬敬的接近而來,遂掃除寂寥,破開沉默的道。

  那隱隱潛藏過來的,是一個比較謹(jǐn)慎的人,一身簡約的裝束,讓人分不清他似乎還穿戴著衣服么,隨性搭捋在身上的袍衫,仿佛不修邊幅,又放達(dá)不羈。來人喚作“鐵運永”,很平凡,但他卻有另外一個響亮的名字,叫“鐵鉉橫?!保⒁馍铋L。他比“括易一室”的組建前還要早的跟隨北靜荒厄,那時北靜府因賣官鬻爵的風(fēng)波被牽連,逐漸偏離朝堂,淪落為地方世家大族。他北靜府的嫡長子卻不甘墮落在貪慕奢侈的腐朽里,毅然決然的離開,最后被北靜王所驅(qū)逐。那時流落江湖偶然碰到“鐵運永”,在沿街乞討,為生病的妻子及小孩殫精竭慮,四處奔走,賺取命錢一吊。恰逢自己也病倒,身無分文的他暈倒在路途,以為從此就喪命在這里,無根無萍,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埋骨在此地。

  鐵運永恰好買了一副醫(yī)治他病弱妻子的藥,也在鄰里討了一些吃食,心滿意足的準(zhǔn)備回家去,和親人享受一番,哪知道急切的趕路讓他一恍就踩到了北靜荒厄橫梗著的一只腳,一陣踉蹌險些的被絆倒。積弱的病態(tài),讓一些倒在路邊的人,也屢見不鮮,形同餓殍。就算有憐憫之心,也無力救助,只好悻悻狠絕的走開。但北靜荒厄的不凡,促使鐵運永改變了初衷,他觀相其冷硬酷削,雖是衣衫襤褸,不見雍容,但那一份雖倒下卻硬骨錚錚的不屈堅韌,深深忖度到了他。鐵運永當(dāng)然不知曉“相面”之術(shù),只是知道此人絕對的不凡,以后必定會對自己多有裨助,當(dāng)下不再猶豫,扶起了他,施施然往家里走去。這就是他初見“鐵鉉橫”時的情景,后來他的妻子病逝,兒子餓死,心無牽掛的他就來投效他北靜荒厄,那時“括易一室”初具雛形,還未成組,所以他并將“鉉橫”二字送給了他,也給了他當(dāng)初救助自己的企圖,他也不負(fù)眾望,擔(dān)起了“鐵鉉橫”這三個鏗鏘有力且不甘平庸的字。

  名鄴建立“括易一室”,分內(nèi)外室兩系,本來就是左膀右臂,不分高低,偏偏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弊端詬病,讓內(nèi)為嫡,左為尊,就造成了后來的左右之分,嫡庶之別。北靜荒厄因脾性與能力領(lǐng)了外室一系,沖鋒陷陣于前,所以“鐵鉉橫”就是其麾下的佼佼者。到后來名鄴入主大名府名動宅,成為新一任的名姓宗族之主,括易一室的弊端就慢慢地凸顯出來,不能避免也無法改制,漸漸他北靜荒厄就變成北靜未銷,開始牢騷滿腹,越來越不能容忍了,所以每每與甘修雎的內(nèi)室一系針鋒相對,勢同水火,若不是名鄴還能壓制,他早就反出大名府了。他受傷后,交出了外室的權(quán)柄,讓老大甘修雎暫時帶領(lǐng),但心中的猜忌又促使讓他派出了“鐵鉉橫”,雖不是監(jiān)督,但意欲卻很無端遭人的嫌疑。

  “孟索去了那里,怎的不見他回來。”北靜荒厄仰躺在木榻上,自言自語的道,“想必府中有勁敵的消息也是他帶給我‘大哥’甘修雎的吧!”

  鐵鉉橫沒有回答,他拜了一禮,算是還在聆聽。

  北靜荒厄也覺得厭煩了,所以招了招手,對鐵鉉橫道:“你回去吧,密切關(guān)注內(nèi)室的動向,他們做什么事,都不要干預(yù),盡力幫襯就好。”雖然他北靜未銷交出了外室的權(quán)柄,但還有一半的勢力他還隱藏保留著,也備不時之需。名鄴的出走,令他嗅到了一絲險覺,雖然不是針對甘修雎,但這些勢力他都交給了自己頗為信任的鐵鉉橫。這也是他謀略江湖以來,悟出的一個習(xí)慣,什么都做兩手準(zhǔn)備,不至于后來掣肘難堪,沒有選擇的余地,當(dāng)初被逐出北靜府,他就深刻意識到了,那份苦楚與心憂。

  鐵鉉橫來到此地,并不是垂聽北靜荒厄的教誨,他緊皺起眉頭,擔(dān)慮的道:“‘甘室’之主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屬下唯恐‘外室’的人不服,所以有些擔(dān)憂,但想來‘孟索’及‘從戮’并非泛泛之輩,想必他們會配合內(nèi)室,做好準(zhǔn)備吧!”

  北靜荒厄點了點頭,在榻上一晤,這鐵鉉橫果然深諳他的脾性,把他摸透了才有此一說?,F(xiàn)在的外室由他北靜未銷改組,變成權(quán)衡的兩支,一明一暗。明派一系就是一直以來出入名動宅的孟索;而暗系就是剛才鐵鉉橫提及的“從戮”,他本姓蕭,乃前梁皇室的余裔。收納他時頗為費了一番功夫及手段,他“蕭從戮”身為皇族貴胄,因侯景的叛亂,失去依靠,不得已糾結(jié)一幫前朝的余孽,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直到陳朝建立,名鄴詔安受爵,為了收剿靖邊,肅清安民,他們就成了眾矢之的,需要被立即剿滅的對象,為了防范于未然,北靜未銷就隱瞞不報,收降了他們,讓他們變成自己私下的一股武裝,這些隱秘就連甘修雎也不知道,何況是顧及他們手足之情的名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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