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宋朝，才明白為什么百姓呼王安石為怮相公。王安石變法用心是好的，宋朝也到了不變不行的時候，王安石本人不貪不拿，操守也行，關鍵他變法有許多地方是想當然，又認死理，聽不得勸。

　　劉昌郝慨嘆，這是宋朝的，若是將王安石與張居正換一下，張居正必然會做得更好，王安石呢，放在明朝那種環(huán)境里，都不知道怎么被人給整死的。

　　“行?！眲⒉抡f。

　　教閱，誰敢不去？韓大虎都不敢說不去！

　　兩人來到梁家。

　　“昌郝，汝對吾村亦不惡，然吾村如何言汝？”

　　即便劉昌郝將人請了回來，還是讓村民去采桑，只是不讓他們亂伐枝罷了，買草秸，雇車子，其實許多村民表現(xiàn)太過惡劣，否則劉昌郝必然會從村里請人。

　　劉昌郝家在壟上，還好一點，呆在村子中間，又是這種環(huán)境，不如讓梁小乙去軍營里闖一闖。況且梁三元也打聽過，征兵主要看身高與力氣，以梁小乙的資質，足以被揀為上禁兵。一旦成為上禁兵，薪酬還可以。

　　“京城物價昂貴，居之不易?！?p>　　“昌郝，吾知汝是好心，然吾窩在劉梁村，碌碌而無為，實不甘心?！?p>　　僅是一句，便將劉昌郝所有反駁的理由踹到肚子里。

　　劉昌郝去交稅。

　　稅非常非常地復雜，先是稅種，若只是秋稅，宋朝一千多萬戶農(nóng)民會樂得睡不著，劉昌郝刻意數(shù)了數(shù)，包括秋稅在內，一共有二十一個稅種！

　　莫急，然后到了稅本身，有錢有糧有布帛有草。錢好辦，草不值錢，隨便怎么折騰，糧可不是一種糧，有稻谷，麥子，粟子，黍子，豆子，布帛有大絹小絹麻布，劉昌郝家有桑園子，還要交生絲。

　　同樣的稻谷，有的好有的差，有的曬得干，有的沒有曬好，布帛也一樣，有好有差。明顯太差肯定不合格了，或者明顯太好的，也不能不讓通過，這兩種現(xiàn)象終是少的，九成多是不好又不差的，那如何通過呢，要不要給胥吏好處呢？

　　劉梁村就在烏頭渡交稅，這邊離京城近還好一點，有的地方，胥吏為了斂財，還會踢斗，用斗裝糧，裝尖，再一腳踢上去，重新將它裝滿，這才算是納了一斗糧食。

　　劉昌郝買糧買草買絲帛，僅是秋稅，就花掉劉昌郝近五十貫錢。

　　納完稅，回家。

　　大家商議教閱，各都保教閱時間皆不一。

　　按照朝廷規(guī)定，自十月到正月，輪流教閱，時間為一個月。但是十月農(nóng)活仍有不少，冬小麥冬大麥種下去，得及時澆灌追肥，明年朝廷復改成自冬月到二月輪流教閱。

　　二月沒有活？

　　相對閑只有臘月與正月，這兩個月又沾到隆重的春節(jié)。或者集中在冬月半到臘月半，雖然這時比較冷，最不礙農(nóng)事。然而這么多保丁，教場如何裝得下？在另個時空，劉昌郝也想過保甲法。別什么防匪防盜了，保甲法推廣后，不知催生了多少匪盜。宋神宗與王安石的用意還是全民皆兵，糟就糟在這個全民皆兵，胃口太大上。

　　若是將保甲數(shù)量減少四分之三呢，也是驚人的數(shù)字，一百多萬準預備軍隊。減少了四分之三，保丁待遇便可提高四倍，我是給了足夠的錢，那么教閱練習、或上番時必須認真，官府也有理由挑選身體強壯的保丁，教閱同樣會變得很方便，或者會變?yōu)榱挤ā?p>　　來到宋朝，才知道當初的想法很幼稚，這得沾到一個執(zhí)行的問題。或如上番，按朝廷規(guī)定，乃是十天或半個月輪流一次上番，十天半個月輪流一次，能耽擱多少農(nóng)活？劉昌郝看到的聽到的是什么？韓大虎這是特例，整個尉氏最窮的地方，官府真的無輒啊。為什么莊木匠被活活逼得離井背鄉(xiāng)？

　　即便裁掉四分之三，因為執(zhí)行無力，情況依然好不起來，朝廷發(fā)放的錢糧補貼，多半還是被胥吏與保正拿走，除非保正個個都是韓大虎，但就是韓大虎，也只替各個保丁、保長爭取了六成利益，余下四成錢糧拿不回來。有韓大虎終是兩樣的，如教閱，放在冬月，臘月農(nóng)活雖最少，也最冷。正月農(nóng)活也少，都在過春節(jié)呢，教頭被迫著來教閱，多數(shù)皆憋著一肚子邪火，然后沖保丁發(fā)作……

　　先是確定教閱人選。

　　莊木匠肯定不能去，家里還有一大堆木匠活呢，只好由莊父替代。莊父雖五十多歲，俺算不算丁？王安石也沒有怮到非盯著當家的丁壯教閱，否則不要等女真人南下，僅是一個保甲法便能真正催毀宋朝的統(tǒng)治。褚氏兄弟的父親歲數(shù)確實大了，快六十歲的人，身體也不大好，便讓褚三哥前去教閱。

　　趙二灶父親才五十出頭，讓趙父去教閱，還有韋父，秦父，張父。

　　“諸位，朱三郎明天會來?！?p>　　這也是權宜之計。

　　若是手中資金充足，作坊也建好了，十月便可以著手生產(chǎn)鞭炮。不但時間會充足，這時天氣不冷不熱，做工效率也比較高。效率提上去，成本會降低，等于是提高其利潤。

　　盡管未來有山塘，終是在高亢干爽的山灘上，再于倉庫地面鋪生石灰，白天打開窗戶，透風透氣，鞭炮便不會受潮，冬月上中旬先將冬至的鞭炮送到京城，冬至后才入九，惠民河還沒有冰封，再將春節(jié)鞭炮送到京城。

　　今年資金不足，只好做一批賣一批，開封地勢比較低，水系發(fā)達，上下汴水、蔡水、五丈河、惠民河、金水河，全部在開封匯集，正是所謂的卑濕之地。送得早，各店家保管不當，一旦遇到漫長的雨雪天氣，要知道所謂的春節(jié)鞭炮不僅于除夕放，元旦節(jié)也能放，立春節(jié)同樣能放，更不用說元宵節(jié)，時間長，雨雪天氣一多，鞭炮必然受潮，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啞炮。

　　才開始呢，名聲便臭掉了，那只好往后推。

　　所以商議的結果，朱三于十月二十六、也就是明天送來契單，吳坊主也于明天送來第一批紙，后天劉昌郝去京城采辦其他的原材料，回家后請人，搶在冬月到來前開工。

　　工程的進度也隨著計劃來的，否則劉昌郝早將建山塘的人手抽出來建設作坊了，同樣的，作坊也于明天竣工。

　　劉昌郝說：“后天吾便去京城，順便替諸位買來冬衣被。”

　　就是他上次說的舊氈毯、皮衣、靴子、毛褐，十月不太冷，況且今年節(jié)氣略晚，但到了冬月中旬，開始天寒地凍，剛剛好，能帶著一些保暖的冬衣被去教場，少受許多苦，但劉昌郝說的不是這個。

　　“梁永正對吾家雖無歹毒之心，亦無善意，此人表面平和，實則城府極深?！?p>　　武兆麟說：“吾知道，小保長?！?p>　　保甲法五人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五與十是泛數(shù)，四人不編保了，或者六七人必須編兩保。按理說劉家出了七個人，能編一小保，梁永正卻將七人打散，陸續(xù)編入原先五保中。但他也不敢做得過火，你是大保長，上番無輒，不上番我能不能揍你，再說上面還有一個韓大虎。

　　這就是關鍵。

　　“梁永正勿用擔心，吾擔心乃是劉四根。劉四根女婿乃是縣城曹錄事。教頭亦從縣城駐軍里挑取，兩邊可能相識。一旦教頭為難汝等，梁永正必不庇護汝等?！?p>　　“去找韓保正?！表f小二說。

　　“正是也，此乃吾之囑咐?！?p>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的教頭心狠，真能打死保丁，不然也不會往后去，許多保甲被逼得造反起義。

　　說到這里，劉昌郝想起一件事：“秦叔父、張叔父、韋大兄，汝等隨我來?！?p>　　劉昌郝將十家客戶帶回來，一直在買菜，直到前段時間，長得快的青菜開始得計，才停下買菜的歷史。

　　八月上旬，劉昌郝正式請來瓦匠與木匠，手藝人來了，最少中午得有兩道葷菜。在劉梁村這邊蔬菜不值錢，雖然數(shù)量多，能到隔壁村子買，幾十文錢能買一大筐子。

　　但沾到了葷菜，花費便大了，況且偶爾要買一點酒回來，加上人又多，僅是中午這一頓，平均每天花費都達到了一貫錢。

　　不過伙食跟上來，大伙氣色也迅速變好，臉上出現(xiàn)紅潤的光澤。

　　三人塊頭大，氣色好，用不科學的說法，便是膽色也會壯。

　　劉昌郝帶著他們來到劉梁村東北角。

　　這里原先是一個極其矮小的小土山，土丘上長著十幾株樹，邊上還有一個小池塘，塘水不能吃，但能洗搗。池塘邊也長著一些矮小的雜樹，今天乃是接近月末的日子，又刮著一些西北風，讓人生起一種陰森的感覺。

　　又走了幾十步，幾株槐樹下現(xiàn)出一棟破舊的宅子。

　　秦瓦匠他們來到劉梁村已經(jīng)快三個月時間，對劉梁村的情況也比較了解，韋大頭問：“劉昌隆家鬼宅？”

　　“是也，韋大兄，敢與吾一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