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聲清脆,伴隨著手上傳來的微微顫動感,王力穿行在城市的邊緣,仿若又回到了從前。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眼前的景物飛速倒退,讓人感覺到現(xiàn)實與虛幻相互交織,分不清孰真孰假,每當這個時候,心中的抑郁便一掃而光。
殘陽如血,在悲鳴山慢慢沉落下去,山間清冷的風更添寒意。悲鳴山山勢險峻,多奇峰異石。若白天登高望遠,整個江南市區(qū)的美景盡收眼底。
但一到晚間,這里便變成了鬼蜮,皆因風吹過其間的峭壁孔洞,發(fā)出一種如哭似泣的怪聲,悲鳴二字便是由此而來。
這里,晚上大多的人是不敢來的,正因為如此,這里便成了許多飆車一族的天堂,比起被管制的城市,這里有若圣地。
山路盤山而上,盡數(shù)鎖在云霧繚繞之間,奇險的路毫無保護措施,一個不慎,代價就是車魂人亡,但這也是飆車一族的最愛,因為他們追求的本就是急速快感的刺激。沒有比面對死亡的恐懼更加讓人熱血沸騰。
“帶我去山頂,”
嚴夏站在車的后座,展開雙手,迎著風慢慢閉上眼睛,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自眼角悄然滑落。
“喂,你小心點,”感受到身后的的異樣,
王力惹不住提醒了一句,心道,這個女孩膽子太大了,在這高速行駛的路上敢這么做,她不要命了嗎。
許久后,嚴夏才坐了下來,一雙手牢牢保住王力的身體,竟似乎不愿就此放開。
“喂,你干什么,抱那么緊?!?p> 王力只感到后背傳來女生獨特的溫暖,整個腦袋嗡嗡作響,手一抖差點就把持不住方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跟女孩有如此的親密,一時云里霧里,分不清東西。
嚴夏把頭深深埋在他的后背,感受著他強烈的男子氣息,呢喃道,真的是你嗎,虎子,帶我走,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真的。
“喂,你說什么,風大,聽不清楚?!?p> 王力也理不了許多,一路疾馳著上山,說實話,這里,自己好久都沒來過了,想起以前的時光,真是令人懷念。
但他決定了,一旦上山,便馬上掉頭。
山頂那猛烈的罡風并不是任何人都抵抗得住,尤其是夜晚,還是下山為妙。
心里想著,這女孩大概也是想看山頂?shù)娘L景,作為同班同學,這個小小的要求怎能拒絕。
將到山頂?shù)臅r候,嚴夏喊著停了下來。
這里是一處拐角,右邊是突起的山石,呈九十度筆直而上,左邊便是一片云霧,看不真切,雖然有簡單的防護水泥樁子擋住,但這里依然是整個山路最兇險的地方。
這里?她為何選擇這里?難道,想起往事,王力一陣唏噓。
車就停在路邊,車燈未熄,嚴夏怔怔站在水泥臺前,望著深不可測的山谷發(fā)呆。晚風吹起她的衣角,獵獵作響。
王力見她柔弱孤單的背影,忍不住一聲嘆息。
默默靠在車邊,點上了一只煙,隨后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
“天冷,披上?!?p> 嚴夏并沒有拒絕,披上了衣服,“謝謝,給我一只煙?!?p> “女孩子抽煙很不好的”,但,王力見她神情,還是遞了一根過去,
嚴夏抽了一口,劇烈的咳嗽幾聲,但依然沒有丟掉。
“我都說了,你們女生不適合抽煙,非要逞強嗎?”
并沒有答話,嚴夏悠悠道,“你可知道你的眼神真的跟他很像,一開始,我真的以為你是他,可惜,是我錯了?!?p> “你說什么呢?”
“來一口嗎?”不知道她從哪里弄出來一瓶白酒,先是猛喝了一口,隨后遞了過來。
“你還喝酒?”王力也是有些吃驚,這個時候可不能丟了面子。
豪氣地接過,猛灌了一口,一股辛辣自上而下滾入胸腹。
“你可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從小就喜歡賽車,還有足球?!眹老慕舆^酒,平靜的灑向山間,隨后連整個瓶子一起丟落。
虎子,你過得還好嗎,我來看你了。
王力心中震撼,低頭沉思。再一抬頭,整個人陷入狂亂。
只見嚴夏已經(jīng)翻過了護欄,腳步離地,轉(zhuǎn)眼就要往山下投去。
“不要。”
在這間不容緩的時刻,王力來不及多想,一個健步飛躍而上,雙腳勾住護欄,兩手拼命探出,總算在最后的關(guān)頭抓住了那即將墜落的身軀。
“把你的手給我,別放手,”王力目眥欲裂。
“放開我,讓我走?!?p> 王力哪里肯放,“你他馬的要死也不要連累我,好端端的搞什么,老子不陪你?!?p> 突然猛的發(fā)力,將那弱小的身體提了上來,跌倒在地,身上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冷汗,好險,剛才若是自己反應慢一點,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啊。
爬上前去,猛搖她的肩膀,“給我醒醒,你到底想干什么,”
嚴夏癱倒在地,散亂的頭發(fā)如同鬼魅,“放開我,你為什么要救我,讓我死了更好?!?p> “要死,哪天你一個人來,別拉我當墊背的,你他媽的就是個禍害,”王力已經(jīng)找不到語言去罵。
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個耳光,
哇的一聲,如決堤一般,嚴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他的胸口哭了起來。
王力拍著她的背,任由她發(fā)泄。
好一陣后,才道,“要死很容易,要活著更不容易,人生來就是痛苦的,我們要學著去承受,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但說出來會好一些,”
在王力的安慰下,嚴夏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或許剛經(jīng)歷過生死的考驗,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可怕。
兩人并肩坐在一起,王力給她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服。
“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說說,我跟你一起分擔,你死都不怕了,還有什么好怕的呢?!?p> 嚴夏慢慢垂下眼簾,像是夢囈般道,“他叫唐小虎,是我的初戀,兩年前的今天,他死在這里?!?p> 唐小虎嗎?王力嗯了一聲。
“我,小虎,還有龍影,三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一直到上大學,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小虎和龍影那時都是校足球隊的主力,但因為龍影的事,得罪了當時這個地方的地下老大,那個人叫刀疤,小虎獨自相約刀疤在悲鳴山了斷。
后來便是在這個轉(zhuǎn)彎的地方不慎,不慎……”
“嗯,刀疤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龍影就是龍哥嗎,他怎么會做了這地方的老大?”
“龍影后來知道這件事,無心再踢球,脾氣也開始暴躁,學校大鬧了一場后,選擇了退學,原來他一直懷疑刀疤在剎車上動了手腳,
后來他憑一己之力,殺上刀疤的老巢,此后刀疤不知所蹤,地下世界強者為大,于是龍影便成了他們的老大?!?p> 王力暗暗吃驚,料不到還有這曲折的故事,嘆息一聲道,
“人死不能復生,你活著就是對小虎最大的安慰,難道他不希望你好好活著,好好想想吧,傻女人。以后再不要尋死覓活了,你該想想為他做點有意義的事?!?p> “他有什么追求?有什么夢想?你難道不該幫他完成嗎?”
嚴夏眼睛一亮,仿若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他和龍影的目標就是在足壇闖出一片天地?!?p> “那就對了,他為了龍影能好好踢球,獨自一人面對,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成全朋友,而你呢,還要眼看龍影繼續(xù)墮落下去嗎?”
嚴夏怔怔發(fā)呆,這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只是為了忘卻小虎,拼命在學習,以為能夠徹底忘記,但她卻做不到,直到遇到王力。
兩人的眼神是如此的神似。
“天冷了,回家吧,我送你,”王力站了起來。
“好好睡一覺,或許等你醒來,一切都變好了。”
嚴夏站了起來,望著王力,眼神逐漸變得溫柔,“你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放蕩的女孩?”
“怎么會,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像你一樣,我知道那不過是你的偽裝而已,你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真的?!?p> “王力……”她不知道說什么好,這個男人有若看穿一切的能力,他甚至比自己都了解自己。
“走吧,別讓父母心急了”,王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p> 就在這個時候,募地前面兩道車燈的亮光突然亮起。照在兩人身上。
龍影獨自從車上下來,陰冷無比的眼神看著王力。
“你們干什么?我兄弟的地方是你能來的嗎?”
“是路都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蓖趿粗墙旋埜绲凝堄?。
“垃圾王,你很狂,”龍影突然提高聲音大吼一聲,“但我兄弟的馬子,豈是你能泡的!”
嚴夏急道,“龍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解釋?孤男寡女,摟摟抱抱,還有什么好解釋的,你對得起虎子嗎,別以為我沒看到,我可是來了好一陣了?!饼堄皯嵟叵?。
其實龍影本也是來祭奠兄弟的,無巧不巧剛剛來到,先前的事卻沒有看到。
王力冷冷道,“看到怎么樣,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問心無愧?!?p> “好一個問心無愧,所有的恩怨咱今天就一并了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輸了的不要再碰這個女人,你垃圾王日后見到我也要給我趴著走?!?p> 王力眼神一凝,“怕你不成,但若我僥幸贏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哼,先贏了我再說,從這里下山,誰先算誰贏,沒有任何規(guī)則?!?p> “就這么說,”
龍影開的是越野,正在氣頭上,也沒邀嚴夏上車。發(fā)動車子,好不含糊當先沖了出去。
“上車,我?guī)?,”王力一把抱過在原地發(fā)呆的嚴夏放在車上。
轟,轟轟,
轟鳴聲在寂靜的夜里加倍響亮,無情的山風掠過耳際,迷霧般的山路,能見度只有短短的幾米。
前方的越野已經(jīng)遙不可及,王力并沒有絲毫慌亂。
抱緊我,閉上眼睛,相信我!
簡單的交代后,把油門加到最大。
看著急速往右飆升的指針,鷹視之眼開到極限。
全神貫注,身體緊繃中,哈雷硬漢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射向遠方。
十米,兩米,一米,近了,前方兩粒紅色在黑夜中如同魔鬼的眼睛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