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平時很容易就能沉浸在書本中的唐苓，這幾天的看書的效率比之前慢了不少。很多時候，與其說她是在“看書”，不如說是在刻意逃避著什么。
“別，別打我！”
馮淼驚恐地拉起被子擋在兩人中間，似乎那是一面能抵擋所有攻擊的盾牌。
唐苓嘆了一口氣，盡量將語氣放平緩，問道：“我不會打你，快說你夢見了什么?！?p> “唔……一個長滿爬山虎的建筑，樓前有片空地……空地上有銀杏樹。有個女孩要跟我捉迷藏，然后……”
“阿喵，唐苓！飯做好了！不是葉星做的！”
樓下，張栲榆那充滿活力的叫喊聲傳了上來。緊接著，又傳來了一聲怒罵。
“干嘛要提不是我做的？我做的飯不能吃還是怎么？”
“馬上，”唐苓朝樓下說，也沒管他們聽不聽得見，“然后呢？”
“然后……”
馮淼拼命回想著在夢中的情景，可夢這種東西，一但有了些許忘記的片段，整個夢境都會在極快的時間內(nèi)從腦海里崩塌，僅僅留下些許碎片。
“我記不得了……”馮淼苦惱地抓著腦袋，道。
“那就先去吃飯吧?！?p> 唐苓站起身，正準(zhǔn)備從房間里出去。
“但我記得最后的事情！我被一個逃犯給用刀捅了，然后就疼醒了……”
馮淼像個想將功補(bǔ)過的小孩一般，特地強(qiáng)調(diào)道。
“逃犯？男的女的？”
“男的，而且身上特別臟?！?p> “嗯……”唐苓沉思了一會兒，“走吧，去吃飯。”
“那個，”馮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昨晚不是在那什么……劉鼎那里睡著了嗎？怎么今天……”
“我背著你回來的。”唐苓像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般說道。
“哦……謝謝啊，咦？”
馮淼的瞳孔瞬間放大，他驚恐地看著角落里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女，在心中加劇了幾分“這個人是魔鬼”的念頭。
“咦咦咦咦咦?。?！你的力氣難道那么大嗎！難道是怪力少女？！”
“變成老虎把你背回來的?！?p> 看著咋咋呼呼的馮淼，唐苓不禁皺起了眉頭。
樓下，張栲榆擺好幾碗稀粥和一盤小菜，打開手機(jī)無所事事地刷起花邊新聞。
葉星在廚房里擺弄著一碟涼菜，雖然她的廚藝很差，但僅僅是將醬料倒進(jìn)裝著菜的盤子里這種事，無論誰都能做到。她熟練地將醬料在盤子里翻了幾下，夾起一小筷子嘗了嘗。
“嗯……是不是味道有點淡呢？應(yīng)該得多放點鹽吧？”
她真的做不到也說不定。
叮鈴鈴……
掛在門口的風(fēng)鈴傳來響動，告訴葉星有客人來了。
“烤魚！快去招待下客人！”
葉星一邊在涼菜里添鹽，一邊吆喝著張栲榆。
“糟了，鹽放太多了！放些水然后濾掉應(yīng)該沒問題吧?雖然醬料也會被沖掉，但應(yīng)該還能自己調(diào)……”
葉星手足無措地端起放著涼菜的盤子，一邊碎碎念一邊用各種調(diào)料準(zhǔn)備她那特殊的醬料。
好不容易，涼菜被葉星弄成了看起來可以吃的模樣，張栲榆還是沒有傳來動靜。葉星有些不耐煩，端起盤子走出廚房，正準(zhǔn)備責(zé)罵張栲榆一頓。
“烤魚！都說了別一天到晚刷手機(jī)……你，你怎么來了？”
飯店里雖然開著空調(diào)熱風(fēng)，卻反常地彌漫著絲絲刺骨的涼氣。張栲榆正警戒地抓著他放滿植物種子的口袋，只要門口的那位來客一有什么動靜，幾顆種子立馬會飛向門口。
“你們就是這么對待客人的嗎？搞得我有點不想在這里消費(fèi)了呢~”
黃梅雨笑吟吟地?fù)芘T口的風(fēng)鈴，嘲弄道。
就在張栲榆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的時候，樓梯口傳來了唐苓冷冷的威脅聲：
“你是趁著爆炸逃出來的吧？我對你的事沒興趣，但如果你還想來找麻煩，我不介意再送你回去。”
“誒……就算你把我擰到監(jiān)獄里去，他們也不太可能罰我，說不定還得給我發(fā)個錦旗什么呢~我可是大英雄哦？”黃梅雨聳聳肩，假裝無奈地?fù)u搖頭。
“什么鬼話啊!讓光言市許多人遭罪的青牙二把手，你這么快就把自己犯的罪給忘了？”
葉星憤怒地朝門口若無其事的黃梅雨咬牙切齒道。就算青牙已經(jīng)被摧毀，葉星對這個組織的敵意還是沒有消減。
“欸欸欸，你這么說我可很傷心??！你看，那位可愛的小妹妹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了呢？”
葉星回頭看去，唐苓雖然沒有動作，可臉上似乎多了一層陰云。
“監(jiān)獄里的那層冰，是你做的？”
“當(dāng)然，要不是我的話，整層監(jiān)獄的人都會被壓在廢墟下面呢。”
聽到唐苓與黃梅雨的對話，葉星也想起了新聞里所描述的“支撐著監(jiān)獄房間的冰層”。
“你有什么目的？”唐苓問道。
“這話也太傷人了吧……我想救人都不行嗎？”
“你？救人？”
光言高中操場上的人被瞬間凍成冰雕的一幕出現(xiàn)在了葉星的腦中，她不禁嗤笑道。
“好吧好吧，只是和人聯(lián)手了而已，我在牢房里可沒辦法弄到足夠支撐起整個房間的水。但最后不也還是我救了人嘛。你說對不對，小弟弟？”
黃梅雨突然朝張栲榆發(fā)問。后者意識到了黃梅雨此次前來沒有敵意，便開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你過來的目的是什么，總不至于是吃飯吧？”葉星還是沒有放下敵意，質(zhì)問道。
“我不能來吃飯嗎？”
黃梅雨朝葉星走來，張栲榆反射性地將后者擋在身后?？牲S梅雨僅僅捻起了盤中的一小塊涼菜，挑釁地放入嘴中，就像那盤涼菜是為她做的一樣心安理得。
“這位馮淼小弟弟是不是失憶了??？或許我知道一些……咳咳，嘔……”
黃梅雨像是發(fā)現(xiàn)不小心吃進(jìn)去了蟲子般將剛放入嘴里的涼菜吐掉。不僅如此，她還弓著腰扣著嗓子眼干嘔，試圖讓惡心感沖淡口中的醬料味。
她剛剛建立起來的氣場被一小塊涼菜給打破了，這戲劇性的一幕甚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張栲榆，他張大嘴巴，驚恐地看著葉星手中的涼菜，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就連涼菜都能做成黑暗料理嗎？葉星，你好強(qiáng)大！”
“咳，咳咳……就算我之前做過沒法原諒的事，你們也不至于用這種手段來毒死我吧？咳咳……太狠毒了……”
黃梅雨都給嗆出眼淚來了，是加了芥末嗎？
“明明是你自己拈起來吃的……”
葉星滿臉黑線，她有自己將涼菜搞砸了的準(zhǔn)備，但沒想到對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雖說這是對自己廚藝的否定，但看到黃梅雨的狼狽樣，葉星心中仍有些暗爽。
“你剛剛說……什么？”
唐苓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戲劇逗笑，反而三兩步走到了黃梅雨的身前，狠狠地盯著她。
“給我張紙，咳咳……”
黃梅雨彎著腰，無力地伸出手。像個坐了一天一夜的長途大巴，終于在最后一段彎路忍不住暈車的旅客般無助。
唐苓不滿地隨手抽了張紙遞給黃梅雨。
“說，你怎么知道馮淼失憶了？”
“我昨天恰好看到你們在街上聽到你們的談話了。出于好奇，就跟蹤了一段時間，但跟到山里就跟丟了?！?p> 似乎被涼菜給弄害怕了，黃梅雨沒有用那種刻意裝出來的惡心語調(diào)。
“你覺得我會信一個不久前鐵了心要將我們殺掉的人會來幫忙嗎？”
“我當(dāng)然是有條件的?！?p> “什么條件？”
“爆炸發(fā)生的那天，你們不是來找我的吧？你們在找什么東西？”
聽到這句話，飯店里的氣氛頓時如墜冰窟。葉星的神經(jīng)瞬間緊繃，她正準(zhǔn)備怒斥，可唐苓卻先開口了。
“實際上，我們當(dāng)時就是想來找你獲取情報的。”
“上午十一點？”黃梅雨勾起一副曖昧的微笑。
“你可沒辦法拒絕監(jiān)獄的安排?！?p> “哼，不管你們在找什么，只要你們肯告訴我張松芽那個混蛋的消息，我就幫這位馮淼小弟弟恢復(fù)記憶。”
“青牙的老大？”
“現(xiàn)在是個帶著青牙所有錢卷鋪蓋玩消失的軟蛋?！?p> “你們的錢來的可并不干凈?！?p> “切，不管你怎么說，我現(xiàn)在只想找到張松芽，要回那筆屬于我的錢。做不做這個交易由你們定?！?p> “有什么根據(jù)能幫他恢復(fù)記憶？”
“我認(rèn)識一個人，會記憶重現(xiàn)。只要他的大腦還有一絲記憶，就能百分百幫他恢復(fù)?！?p> 唐苓沒有發(fā)問，似乎在做艱難的決定。
“看來你們得討論一段時間啊。這樣吧，如果你們答應(yīng)做這個交易，明天下午兩點，到這個地址來，我在那里等你們?！?p> 黃梅雨從兜里掏出一張小紙條放在桌上，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飯店。
“等，等等！”
葉星試圖追上黃梅雨，可當(dāng)她跑出飯店時，后者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光言市飛煌公園漷江亭……”
唐苓看著那紙條上的字，心里涌起了數(shù)道掙扎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