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從久別的“家”里走出來，小4嚇了老大一跳！不過片刻功夫，家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他本以為，剛剛丟人現(xiàn)眼的老爹都被抓到警車上去了，圍觀的鄉(xiāng)親們自然都慢慢散去了。不想，警車再次從縣城的公安局回到小山村，尖利的警笛聲把這個沉寂了多少年的村莊重新攪動了，激動的村民們循聲而來，都想知道個究竟。

　　小4望望這些似曾相識的面孔，年紀大的他還能認出幾個人來，婦女們手里抱著、腳底下蹦跶著的小娃娃，他卻完全不知其姓名了。眾人紛亂著堵在門口，沒有讓路的意思。

　　互相對視著，沉默了片刻，小4說：“各位大爺大媽，借過借過……”他第一次嫌棄自己長得如此高大，想藏都藏不起來。一低頭，小4就想擠出包圍圈，趕緊回到曉曉家好好休息一番。

　　一位穿著農民工特有的迷彩服的大叔攔住小4：“你小子是不是小4呀，不過怎么比當年的那娃長得心疼（好看）多咧！你咋把你爹弄到局子里去了？”

　　“是啊是啊，他再不像話，你個碎娃娃（孩子）也不能把親爹弄進去呀！回頭誰來照顧你妹妹？”旁邊的大嬸一邊顛著手里的小女孩，一邊撇著嘴說道。那女嬰被她顛得難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村民們轟然議論起來，一時指指點點，恨不得把小4拎出來集體揍一頓。他淡然一笑，忍住頭暈眼花，說道：“家務事，本也輪不到大家指手畫腳。不過既然你們這么好奇……那就找個寬敞地方說開來比較好?！?p>　　有個熱心的大媽立即說：“我是看著這娃娃長大的，從小就被他爹揍，那老東西就是脾氣暴躁。娃娃是個好崽崽，我家寬敞，到我家去擺龍門陣！”她所言不假，她家心思比較活絡，跟曉曉家一樣，也置下了農用車，家里還有個超大的院子。

　　小4看了她一眼，問道：“您是趙大媽嗎？你家二小子跟我做過同學呢！”那大媽笑嘻嘻地回答：“我就看出是你，個子竄了不少！走走走，你跟我回家坐坐。這娃遭罪呢！”

　　眾人簇擁著少年往趙大媽家走去，一路上不停地問著他各種問題，小4只是敷衍著。他看看這些村民的穿著，有些心酸地發(fā)現(xiàn)，很多人的衣服還是幾年前那種，似乎連樣式都不曾換過。特別是那些半大的孩子，跟城里孩子的穿著簡直沒法比，除了樣式老土之外，有些似乎很久沒有更換了。

　　小4跟著大媽走到趙家院中，大媽親自端出一把家里最好的椅子，遞到小4面前，旁邊一個半老不老的老頭子剛想坐下來，卻被趙大媽斷喝一聲：“去去去！我們又不要聽你瞎掰！碎娃娃，你坐，等我去給你沏茶！”

　　小4也沒客氣，坐到了咯吱亂響的“太師椅”上，大媽顛著步子端過來一個裝滿茶水的搪瓷杯子，親手捧給少年：“看你娃的臉都煞白，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這茶茶色濃郁，茶葉粗大，一看就是地攤貨，不過渴壞了的少年哪里顧得上這些，連聲道謝后一飲而盡。

　　喝完茶，小4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大叔大媽、老少爺們，耽誤大家干農活的功夫了！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祭奠我娘，等會兒去看她！剛回來就發(fā)現(xiàn)我妹妹小花被我爹打得胳膊和小腿上都是傷！”

　　“你妹妹可憐呢，不過這也不至于報警吧！哪有警察管娘老子打娃娃的呢！”趙大媽還是滿腹狐疑。小4說：“趙大媽，您年紀比我外婆小一點兒，我娘馬芳芳是不是你看著嫁過來的？”

　　大媽思路一下子被領回多年前，她點著頭說：“不錯，你娘嫁過來之后，村里就沒有哪個姑娘敢說自己長得最俊了！”

　　村里的老男人們頓時露出悵惘的神色，他們那年看到村里長得普普通通的杜飛居然娶到了鄰莊最漂亮的村花馬芳芳，妒忌得幾宿睡不著覺！

　　小4問道：“我娘過門后，杜飛對她怎么樣？”幾個年紀大些的村民紛紛回應道：“你那個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過門頭一天晚上，就打得新娘子直著嗓子嚎哭！”

　　還沒等少年說話，趙大媽就嘆息著說道：“可不是嘛！第一天杜飛說要給新媳婦一個下馬威，不然以后女子就不聽他的，無緣無故暴打了人家一頓！”

　　小4心里十分不解，這杜飛性格如此暴躁，外公外婆當年怎么會同意寶貝閨女嫁給他呢？他擱下心里的疑問，問道：“那天我娘被打得怎么樣？”

　　有個老光棍漢搶著回答：“打得直接就是一連兩天沒起床，我過來探聽的！你爹真是混賬東西！這么俊的閨女兒一點兒也不當回事兒。”

　　“后來還打不打？”小4氣得渾身發(fā)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一個男人，在外不能養(yǎng)家糊口，在內不能照顧妻子兒女，卻只知道恃強凌弱。他心里對母親的憐惜到達了頂點！

　　“怎么不打呀！除了你媽媽肚里有了娃那會子，這畜生才收斂一些……”幾個年紀較大的村婦說著說著竟抹起眼淚來。

　　小4的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是剛剛長大成人就立即外出打工去了，小4難得見到他們回來，他路上問了妹妹，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家了……

　　圍觀的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著什么。小4在一片聒噪聲中頭暈腦脹，他突然大聲問道：“各位鄉(xiāng)親，我媽走的那天，你們都來看了嗎？”院子里突然旋起一陣冷風，讓眾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小4站了起來，目光凄涼，他瞪著村民們：“那天我去上學去了，我不知道我家里發(fā)生了什么，求各位大叔大媽告訴我實情！”

　　剛才還想質問他為何把親爹送進局子里的鄉(xiāng)親們，突然漸漸散開了，有人開始急急忙忙往院外走去……小4大吼一聲：“你們都站住！不許走！我要還給我娘一個公道！”

　　他這一嗓子仿佛炸雷一般震動了這些圍觀者，眾人低著頭，不再說話。

　　“娃兒，告訴你實話吧，你娘，是被杜飛用棍子打死的……他沒想到會打到她的太陽穴……”不知是誰，幽幽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