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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座送鉤春酒暖

第四十四章:道傍之筑 一劍北飛

隔座送鉤春酒暖 舟小鳳 2992 2019-06-30 02:35:39

  城門口的正街邊一家包子鋪上,兩個男女喝著湯,吃著包子,都說冬日則飲湯,此湯自然不是彼湯,卻也能解渴解寒。

  “你是從什么時候不喜歡吃折耳根的?”沈慶文含糊道,雖然他自己也不喜歡吃。

  “這個……或許從出生開始吧?”陳煢思索道。

  沈慶文一臉無所謂,愜意道:“等下我們吃完,去茶館喝上半旬。”

  “隨后就到,但一隨便隨大半天?”陳煢捂住嘴巴,調(diào)笑道。

  “反正無論如何那老頭子都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鄙驊c文咽下一口醬肉包,喝一口飯湯。

  “怎么說?”陳煢追問道。

  “我們只要赴約了,不管論道輸贏與否,那都會落定陳煢還活在世上這個事實,但我們現(xiàn)在要是灰頭土臉的溜回南宣城,再若無其事的待在秦府,皇上自然就權(quán)當(dāng)這些是流言蜚語了?!鄙驊c文淡定地掏出幾枚銅子,然后把錢囊放進懷里。

  陳煢將書生的動作看在眼里,搖頭道:“其實不然,魁山寺本就是朝廷安放在蜀州的一只爪子,無論如何,朝廷那邊都會知道陳煢沒死,并且與秦家勾結(jié)這件事情。”

  “哦???”沈慶文托腮想了想,隨后醍醐灌頂:“這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他們?yōu)殡y過你,你一定也開罪了他們,所以他們記恨你,而且似乎也不太喜歡秦家,哦,畢竟秦止戈是出了名的隨性而為,不討這種老頑固歡心倒也不算意外?!鄙驊c文冷靜道,將銅子遞給老瘦的店小二。

  小二隨口一說:“你們談?wù)摰目墒欠讲趴剿路秸膳c沈家駙馬的論道一事?”

  白衣書生疑惑道:“哦?這么快就在城中傳開了?”

  “嘿,多半還要幾個時辰才行,咱這里離城門近,也是聽路人說的。”

  “嘿,都說有錢難買老來瘦,老先生真是好福氣啊?!鄙驊c文也學(xué)著老人隨口一句,這先生二字可把店小二給怔忡住了,不比方才那老方丈的浩然之音弱。

  “那我們要走了?!鄙驊c文沒功夫熱絡(luò),話風(fēng)一轉(zhuǎn),帶著陳煢離開,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換掉這身黏糊糊的衣裳。

  一路上,陳煢心中疑惑不解,忍不住問道:“在我說魁山寺是朝廷的爪牙之前,為何你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樂意竄進去?”

  “你這個竄字把我說得好猥瑣……”沈慶文無奈道,一邊環(huán)顧街邊店鋪一邊念叨:“那個方丈的品行明明有那么顯而易見的缺陷,卻大言不慚高高在上,簡直侮辱了論道這個詞,我為什么要去呢?對啊,為什么一定要去。”

  “那是我作為文人的尊嚴(yán)與體面,當(dāng)初那句天下風(fēng)教為己任可不是戲言?!?p>  “把你卷進來,我很抱歉。”沈慶文低沉道。

  女子哈哈大笑,牽住沈慶文的手,這是她第一次牽他的手,便是這種感覺么?

  “明明是我把你卷進來了,你卻反而向我道歉,傻子!呆子!”

  “傻嗎?我剛剛回想了一下,覺得我應(yīng)該早先發(fā)覺這魁山寺與朝廷是一伙的才對?!?p>  “為何這么說?”

  “單靠香客錢能修建得出那種通山的氣派云梯?!”

  “有道理??!當(dāng)年我要是知曉這點,也就不會被那群家伙暗算了?!标悷腥淮笪虻?。

  “還是因為我們的思慮太理所應(yīng)當(dāng)了,謹(jǐn)慎的同時,反而忽略掉了這些顯而易見的破綻?!鄙驊c文解釋道。

  已至響午,魁山上人山人海,蜿蜒長隊直通羅漢堂,甚至有士子直接走山路上山,只為一見這熱鬧場面。大師與大家之間的辯論,在他們看來已是極其盛大精湛的論壇了。

  沈慶文換了一身樸實無華的月白長袍,意為月白風(fēng)清。

  他在山腳下,扶住頭,郁悶道:“我還想駕馬上去,現(xiàn)在能擠上去就不錯了?!?p>  陳煢揮揮手,無奈道:“我知道你在想我是不是能送你上去,但不好意思啊,并不是每位習(xí)武之人都姓秦,也不是每位武夫都以騰云駕霧作為修煉目的?!?p>  沈慶文直言道:“我懂你意思,有時候道士們飛來飛去看似神氣,實戰(zhàn)卻委實不占優(yōu)勢,比如那次百峰山上百位道士追劍,居然奈何不了秦淮關(guān)一人?!蹦谴锡R云山追劍讓他開了回眼界,從此也有意無意留心了一些江湖通史。

  “悟性不錯嘛!可惜現(xiàn)在練武已是晚了些?!标悷Υ蛉さ?。

  沈慶文看準(zhǔn)湖邊一只小舟,瞇眼道:“我們等下去湖上晃悠,你有沒有辦法在湖面上劃出四個字,就寫借風(fēng)而上?!?p>  “可以?!标悷χ苯拥?。

  果然,湖上小舟在湖面上劃出四個大字,隨后湖泊掀起波瀾,直送二人到羅漢堂。

  和尚們早已將大庭布置好,前來圍觀者多如牛毛,統(tǒng)統(tǒng)站在寺廟外的斜坡上,更有甚至直接踩在磚瓦上,不過很快就被幾位老和尚給請了下來。

  魁山寺本就矗立于山脈眾山之上,沈慶文與老方丈更是站在魁山寺的最高之臺上,受眾佛像圍繞,堪稱頂天立地。

  方丈首先發(fā)問:“你要如何辯?”

  “且慢,晚輩方才想到一首打油詩,很適合貴寺?!?p>  “哦,說說?”老方丈好奇道。不光是他,就連徒子徒孫們也都想聽聽這打油詩有何玄妙之處。

  “日落香殘,免去凡心一點,爐熄火盡,務(wù)把意馬拴牢?!?p>  和尚們琢磨不透,又覺得有點意思,一老人率先踏出,拱手道:“謝先生告誡?!?p>  沈慶文險些憋吐血,強行忍住笑意,懂者自然能看透。

  “沒了?那便開始吧?!崩戏秸蓢?yán)肅道,伸出一只手,示意:請

  “今日沈某想教各位何為大道不稱,大辯不言。”沈慶文環(huán)顧四周江湖人士,拱手示意。

  “真理無需用語言表達,高明的言論無需言說,人生在世,做人要收斂鋒芒,包容萬象,不盈不枯,人一旦有虛榮之心,言論就會偏激,沒準(zhǔn)就給自己帶來禍患?!?p>  沈慶文故作搖頭晃腦,補充道:“我當(dāng)然知道大家聽不進去,大道至簡,此為最簡?!?p>  老方丈冷笑道:“大道不稱,大辯不言,那你在這里洋洋灑灑難道是為了混淆視聽?沈大人好大的口氣,一下子把論道的含義抹殺掉了,讓我如何回應(yīng)?”

  沈慶文笑吟吟道:“方丈要是認(rèn)為晚輩所言有誤,那繼續(xù)論下去便是,還未分勝負(fù),污蔑對手與潑婦罵街有何異?”

  “呵,歪理邪說,無法與大道媲美。”老方丈光頭一撇,滿臉不屑:“有時候人也需要一些變通,大道當(dāng)言則言,何須藏在腹中?”

  “那晚輩接著說下去,在人生命途中,有很多人都會提煉出為人處世的技巧,投機取巧,以求事半功倍,殊不知,大巧若拙,摒棄巧機,才是大智之人?!?p>  老方丈點點頭,單手立掌,一手負(fù)背:“心無雜念,這也是我寺的真理之一,與你所言大同小異。”

  “是嗎?魁山寺廟為朝廷辦事以圖私利,何來心無雜念?”沈慶文挑起柳葉眉,訓(xùn)斥道。

  老方丈身著袈裟并不金貴,他直言道:“此事與你何干?效忠朝廷又有何不對?我寺學(xué)說乃是先皇親封的正統(tǒng)佛學(xué),你不但信口雌黃,還想忤逆犯上么?”

  “晚輩只是陳述實情罷了,道傍之筑卻能如此義正言辭,方丈不愧是佛道高人?!狈鸬蓝?,沈慶文故意放高聲調(diào),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陳煢在臺下被二人逗得哭笑不得,這沈慶文也太狠了,一上來就把人家能說的話給封死了,這讓人如何反駁?

  沈慶文追問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您今早一上來便要替天行道,何來慈悲可言?佛說,芥子納須彌,您可曾做到?”

  老方丈指著月白大袍書生,笑罵道:“那你呢?帶著那個早該死在十二年前的余孽,心慈手軟自作繭!”

  “余孽?我認(rèn)為不是這樣的。”

  “因為她姓陳,所以就不能在夜里像個小丫頭那樣哭哭啼啼么?”

  “因為她姓陳,難道就不能大大咧咧的捧腹大笑么?”

  “她把不喜歡的折耳根挑進我的碗里,她總說我是個呆子傻子,她廚藝很高,她會得意忘形,她會意懶心灰,她有時旁若無人,有時嬉笑怒罵,她比很多人都更懂仁義二字,她為何就不能好好活著,像個黃花姑娘,像個武林大俠,像個窈窕淑女,像個巾幗女將。”

  “我認(rèn)為這些都是可以的?!?p>  沈慶文坦言道,他的脊梁骨一直堅挺,從未折腰。

  “放肆!膽敢蠱惑人心,反賊當(dāng)誅那是先皇明旨!如今先皇入陵不過三載,便敢公然挑釁,看來秦家果真?zhèn)€個無法無天,欠缺教化!”老方丈恫嚇道,一掌拍向書生。

  陳煢還未從剛才沈慶文的言論中回過神來,恍惚間,書生即將受創(chuàng)。

  此掌就算沈慶文命大硬撐下來,也是非死即殘。

  有一劍,名龍泉,自南宣而來,到朝歌而去,本不經(jīng)遂寧,卻有一縷余氣飛馳而至,洗去老僧畢生修為,仍未止,又掠過閬中城,刮破江南煙雨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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