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聲音,樓內(nèi)顧客相繼心弦一震,他們知道這是麻煩來了。
洛府的洛菀六小姐,脾氣火爆,平時行事風風火火,所到處必不安寧,九江人對此也是頗有怨言,卻都礙于洛老祖宗對其無可奈何。
伴隨踏踏登樓聲的逼近,毓媽媽旁的燕兒內(nèi)心也愈加懼怕,早有洛菀名聲在外,今日一見只怕不是個神愁鬼怕的人物。
嚴清秋幾人往樓下一瞧,才發(fā)現(xiàn)那姑娘便是幾日前于山上搭救的女子,只見那女子一步并兩步迅速而來。
洛菀沖上樓后沒有理睬幾人,直沖白鳳兒的房間。
雙手劇烈拍打門面,整個門框也隨著抖動,一邊拍著一邊大喊:“白鳳兒你給我出來,你跟林柳生到底什么關系!給我出來!不要躲著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出來!”
洛菀那令人振聾發(fā)聵的喊聲,破壞了樓內(nèi)居客原有的雅致,樓內(nèi)大堂因此怨聲載道,直叫晦氣。
毓媽媽為了自家生意,以及面前花梨木門的安危,急忙上前勸導:“六小姐這是怎么了?跟我們家鳳兒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坐下談談疏解一下矛盾?!?p> 洛菀聞言停下了手中動作,扭頭看向毓媽媽,說道:“誤會?林柳生跟我什么關系整個九江誰人不知,這浪小蹄子居然還敢勾引與他獨處一夜,被人瞧了個明明白白,你說這是誤會?”
毓媽媽聽那粗魯污穢詞語,面色一肅道:“六小姐請您慎言,鳳兒這孩子的品性我是清楚的。
我們雖是舞樓,卻不做那狐媚子的手段,靠的都是手藝本事吃飯,若有證據(jù)大可擺出來公示,大可不必如此。”
洛菀回頭望了望,面上生出些許疑惑,沒看多久又扭回頭:“人證還在后面,我會讓你看到白鳳兒的真面目的。先讓她開門,我要當面對質(zhì)?!?p> 毓媽媽面色不動,依舊嚴肅“若鳳兒開門,六小姐試圖做些什么,妾身年老力衰無力阻止,恐怕不能遂六小姐愿。”
洛菀笑了笑,不知是內(nèi)心氣憤還是為言語所笑,手掌再次撫上門面:“你認為區(qū)區(qū)木門真的攔的下我?”
言語之中分明有了威脅之意。
毓媽媽含笑:“妾身相信六小姐不會如此,否則也不會同妾身在此多言?!?p> 說話中,原本緊閉的木門緩緩打開,門內(nèi)傳來了少女慵懶的聲音。
少女打了個哈欠,說道:“毓媽媽讓她進來吧,再吵下去生意還做不做了?!?p> 說罷,從門后探出個腦袋,發(fā)著十字髻的女子悠悠說道:“六小姐,有些事的確是誤會,我知道你并無惡意,但還希望六小姐能給個解釋的機會,若是六小姐不滿意,那這舞瑟樓便任由六小姐宣泄?!?p> 接著又對后面旁觀看戲的嚴清秋幾人說道:“幾位娘子也別看了,一起進來吧。”
白鳳兒態(tài)度禮貌,言語規(guī)矩,讓洛菀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處發(fā)力。但話已講到這處,洛菀也不好再鬧,決意暫且聽聽白鳳兒的說辭。
這時,樓梯上再次傳來一位少女的呼喊:“洛菀你慢點,你慢點……”
聽到少女的聲音,洛菀這才想起身后還跟著這么一個人,不耐煩地說道:“洛茹,先前我便同你說過不要跟我,跟著來又追不上,也不嫌丟人?!?p> 氣喘吁吁的少女費力爬上樓來,倚在欄桿上喘著氣,邊喘邊說:“誰…誰讓你跑那么快…我怎么追?我要是不來…這樓怕是能被你毀了?!?p> 洛菀隨意瞥了眼右方,認出了嚴清秋。
問道:“是你們?你們來這做什么?”
嚴清秋很自然回應著:“又見面了六小姐,我們也是來找人的?!?p> “來這?”
“是的。”
毓媽媽看她兩一句一句交談,便問道:“六小姐認識這幾位娘子?”
洛菀下意識點了點頭,接著又說:“不,只是見過罷了?!?p> 長平自嚴清秋,池云兩人身后走出,嘴角微微翹起,說道:“六小姐性情如此毛躁只恐誤事,心浮氣躁成不了大事?!?p> 洛菀見了身后的長平,眼中一陣驚訝,瞬間收斂起跋扈氣焰,不自覺地后退了步,心底里暗暗吃驚。
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俯身行禮:“蘇前輩見笑了。”行為恭敬,語氣謙遜的洛菀六小姐引的在場眾人吃了一驚。
這一下可是嚇到了她那洛茹小妹妹,一向倨傲的洛菀竟在此人面前如此恭順,讓她不禁打量起看似平平無奇的長平,內(nèi)心止不住的疑惑。
洛茹內(nèi)心還來不及盤算,一把就被洛菀拉了過來了,說道:“快見過蘇前輩?!?p> “什么?”洛茹聽著不解,卻還是照做,畢竟洛菀都稱呼對方為前輩,那自己也該和這禮數(shù)。
長平淺笑,微微頷首,說道:“大家快進去吧,白娘子可還等著我們。”
洛菀點頭后安靜的踏入房間,洛茹也隨著一并入內(nèi),毓媽媽見此事得以緩和,心里暗自松氣,也隨著入內(nèi)。
嚴清秋三人待前者入屋后才邁步行動,小聲問道:“平平你與那洛家是何關系?怎那洛小姐前后態(tài)度變化如此之大。”
這時的嚴清秋與池云也都已猜到長平所謂的故人身份,來自洛家且在家族地位不低,否則以那丫頭之前表現(xiàn)的狂妄斷不會如此畢恭畢敬。
長平神色正經(jīng),低語:“此時不是合怡時,待我們處理好白鳳兒自然會講與你們聽?!?p> 話已至此,兩人也不在詢問,目前的統(tǒng)一目的還是拿下白鳳兒。
屋內(nèi)彌漫著透天的杜衡香味,陳設極為普通,有點不太相信這是樂館的首牌居所。
四方木矮桌上擱置幾杯茶水,桌后的明麗少女閑坐等候。
少女眉描秋娘,生得一雙桃花眼,楚楚動人,一口月牙唇巧笑嫣然,一身水綠襦裙靜坐,燦若春花,淡雅脫俗。
“幾步之距,諸位真是讓我好等,坐吧,我們一件一件來?!闭f著劃指地上竹席。
洛菀徑直走向白鳳兒面前,看著她那一臉無辜的模樣,心里很是不悅,但是顧念長平再此,她還是忍了下來。
白鳳兒深知洛菀來此的目的,畢竟那種事本就容易招人誤會,她雖答應對方保守秘密,但也沒必要為此搭上舞瑟樓的安生。
“我與柳公子之間實屬清白,純粹是與他花錢買教曲藝的交易關系。
柳公子知曉六小姐愛好琵琶,只是常年舞劍弄槍的手不適合做那精細樂理之事,便花了銀錢來我這學《塞上白雪》,我與柳公子之間僅此而已。
六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喊柳公子來對質(zhì)?!?p> 語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這么說,六小姐可否滿意?”
洛茹搖搖頭,否認道:“不可能,洛菀我最熟悉,她素日里就扎在兵器庫,怎么可能會愛好樂器?!?p> “那這就要問問六小姐了,鳳兒方才所言句句屬實?!?p> 洛茹望了望發(fā)愣的洛菀,拽了拽她的衣袖。
“說話啊”
洛菀垂眉點頭,承認了自己確實愛好琵琶,證實了白鳳兒所說非假。
她喜好琵琶并不久,就連平日里與自己最親近的洛茹也不知曉。她曾在柳相生前面表演過拙劣的技藝,或許拙劣到連技藝都談不上。
見識過自己魔音之后,她就不再碰那琵琶,不想在柳相生面前丟人。
后來她總是見不著那書呆子,次次都有借口避而不見,不曾想那蠢書生會來這平日不會踏足半步的樂館討教。
洛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次是我不對,誤會了白娘子,耽誤了毓媽媽生意,我今日造成的損失定會賠償?!?p> 毓媽媽笑著表示不用,并說道:“誤會解開就好,至于賠償……六小姐也沒損壞什么,就不必了,日后莫忘了照顧照顧我這小破樓的生意就好?!?p> 白鳳兒也跟著說道:“鳳兒自然也不會怨六小姐什么,不過青梅竹馬之間還是多些信任為好?!?p> 洛菀點點頭,與洛茹退至一旁。
洛茹見洛菀還不離去,私語問道:“誤會澄清了就走啊?!?p> “急什么,蘇…蘇前輩還沒走,我們這些后輩怎么能自行離開?!?p> 洛茹悄悄抬頭,望向長平那處,問道:“這蘇前輩是誰啊,怎么對她如此恭敬?!?p> 洛菀抬手中指抵唇,示意洛茹噤聲“回去在與你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