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陽被罰一月禁閉這事兒就算了了,趙蘇弱來回看她臉上那個印子氣哼哼,“你個沒出息的玩意,出去以后別說是我們捧月樓的人,沒一個姑娘比你還窩囊。”
上官復叫她少說幾句,拿了遲昴派人送來的藥膏子,粘在玉捧尖一點輕輕幫她上藥。
她說:“遲昴和我們非親非故,肯幫到這個程度也算他心善?!?p> 遜雪點點頭承認樓主說的不錯,遲昴幫她找人,后來聽到她們幾個姑娘的行囊沒了又把她們帶回府中款待,實在算不得一個壞人。
趙蘇弱卻是氣憤:“走路上還說什么遜雪是他好友,好友有難必要傾力相助,把我們帶回來又任由他家人侮辱,這是什么道理?”
遜雪微微低了頭沒有說話,上官復捏住她的臉不許她亂動,說這疤要是留下來以后可就難治。
遜雪小聲說了句:“留就留吧,反正也沒人在意。”
上官復知道遲昴沒做得稱她心意她不開心,勸道:“聽到他說那女子叫什么嗎?”
“尤陽?!?p> 趙蘇弱說了句等等,“這個尤陽該不會就是……”
“正是。”上官復吹干她腮邊的藥。
遜雪抬起臉湊近她,“好了嗎?”
“嗯?!彼畔掠衽酢?p> 遜雪疑問:“可是尤陽是誰?”
“是他未婚妻?!壁w蘇弱替上官回答。
“未婚妻?”遜雪不明,“遲昴的未婚妻很厲害?他不敢惹她?”
上官復覺得是時候告訴這個丫頭要她做些什么,她板正遜雪的肩膀:“看著我,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好啊,別說一件,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捧月樓的姐姐天天說她吃閑飯,她早就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遲昴是伯慮王的第三子?!?p> 遜雪啊一聲,“那他不就是皇子嘍?!?p> 趙蘇弱捂住她亂叫的嘴。
遜雪雙手合十求饒,她的嘴才被她放開。
“隔墻有耳,你再胡亂叫,把你丟出去?!?p> “我錯了?!?p> “那樓主為什么找我?”
上官復坐在她身邊說:“遲昴是伯慮唯一沒有取妻納妾的皇子。”
“為什么?”
“沒人知道,但是此次他大婚,將同時迎娶兩位夫人,一位正妃一位側妃?!?p> “尤陽是正妃?”
“不,另外一個女孩才是。”
“誰???”
“赤照王的女兒,延平公主,小字待青?!?p> “赤照王是滅了你國家的人?”遜雪忽然問。
趙蘇弱眼角一跳,能輕松說出災難的人通常都是局外之人,見證過宮變里手足相殘,父子反目,誰都不能再輕而易舉提及滅國。
上官復淡淡一笑:“是啊,他殺光了我的家人,朋友?!?p> “我能幫你什么,我武功不好,腦子也不靈?!?p> 上官復摸摸她的頭說:“本來我想找個機會讓你接近遲昴,但世事如戲,冥冥中已經(jīng)安排了你們相見,上天也在幫我。”
“接近遲昴,遲昴不是你的殺父仇人,他也沒有滅你的國?!?p> 上官復說:“我知道,我不是向他尋仇,我只是要利用他一把?!?p> “怎么利用,不會殺了他吧?可他是個好人。”遜雪著急。
“當然不會殺他,只是下個月訂婚禮,為了表示伯慮的誠意,遲昴要親自帶上迎親隊伍在赤照和待青準備一場簡單的訂婚禮,隨后一月遲昴返回伯慮,等待公主來到伯慮同他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同一天尤陽也會和他成親?!?p> “那我能做什么?”
“你一定要想辦法讓遲昴帶你一同去赤照迎親,我和蘇弱也要一起去,趁機在訂婚宴上刺殺赤照王?!?p> 遜雪不安,“遲昴會帶我去嗎?”
趙蘇弱說:“如果他一刻都舍不得你離開他眼前,那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當然。”
遜雪羞紅臉,“你要我去勾引遲昴?”
上官復清了清嗓子,沒有回答她。
“那我肯定不行啊,凌寒姐姐比我厲害一百倍?!边d雪說。
趙蘇弱也悄悄問:“你是不是最近病傻了,把她帶過來找麻煩?”
上官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們,本來她想問問趙蘇弱,可聽到她說這輩子除了修肅之不會再接近任何男子她就知道趙蘇弱肯定不行,至于為什么找遜雪她也不清楚,一下樓就看見她一個人在那里擦桌子,似乎她就是那個合適的人選,她年紀小,雖然看慣了紅萼凌寒幾個逗弄客人,學著逗修肅之玩鬧,但她的眼睛依舊清明干凈,大漠里的風沙沒有吹干她水汪汪的眼睛,捧月樓也沒有將她教成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她似乎生來就有那么一雙干凈愛笑的眼睛,眼角那顆紅痣不像眼淚,像一顆精美的梅花點妝。
她說:“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們即刻返回捧月樓?!?p> 遜雪怕她生氣,“不是不是,我擔心做不好毀了你的計劃。”
趙蘇弱說:“只要你管住你的嘴不要胡說?!?p> 遜雪無奈說:“哦,知道了。”
準頭又可憐那個欺負她的尤陽,都是一天成婚,她卻只能當個側妃,出生背景比那些情情愛愛來的重要的多。
趙蘇弱笑遜雪:“尤陽才不需要你可憐,你沒聽殿下說那個兇的吃人的女子將會和延平公主同一天成婚?!?p> “就是同一天才可憐啊?!?p> 上官對她說:“同一天成婚是遲昴給他母族最后的讓步,尤陽的身份并不比待青尊貴,但是尤陽卻能爭取到和她同一天成婚已是不易?!?p> 遜雪被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攪得頭疼,“那遲昴為什么非要一齊娶兩個妻子,是不是他爹怕他以后無子嗣?”
上官說:“遲昴娶待青是為了獲得赤照的幫助,他成了趙無因的女婿能幫他良多,這是外,而娶尤陽,則是為了在奪位之戰(zhàn)中獲得冬枝夫人母族的幫助,這又是內,內外雙管,遲昴得伯慮的幾率比他兩個哥哥都要大?!?p> 遜雪似懂非懂地點頭。
“床給你收拾好了,睡吧?!壁w蘇弱說。
遜雪笑嘻嘻地抱住她,“你以后都幫我收拾床嗎?”
趙蘇弱也笑嘻嘻,“你,想,的,美!”
遜雪放開手干笑幾聲,“我就說著玩玩。”
金元節(jié)過去,府里來回的丫頭手里都拿了幾個風箏。
遜雪跑著跑著瞧見一個姑娘手里的蝴蝶風箏說:“姐姐,給我玩玩好不好?”
丫鬟齊齊地站好行禮,那個跟她說話的丫頭什么都沒說就把手里的風箏遞給了她,遜雪剛要謝謝她,她們卻早就跑遠了。
幾個丫頭在一起絮叨:“就是她,非要去看馬蘭花,害的蒲善被夫人活活打死了?!?p> 遜雪翻來翻去不知道這風箏該如何飛上天,她把風箏放在地上,抓著線頭亂跑,那蝴蝶被她拖得不成樣子,她怕玩壞了蝴蝶不好還回去,連忙把風箏抱在懷里不敢胡亂玩了。
一個老奴攥著木桶經(jīng)過,桶里只有半桶水,但他累得滿頭大汗,遜雪把風箏放在樹下的草地上,過來一把提起木桶:“你要把這水挑去哪兒,我?guī)湍??!?p> “這可使不得?!彼麚]揮手。
“老伯,你的腿是不是有傷啊,我看你走路一拐一拐?!彼贿吿贿厗?。
“這是好幾年前傷了,不要緊?!彼恍πΓ荒樀鸟薨欀胁貪M風霜。
“就是這里?”
“對?!彼f。
他們來到一個馬棚旁,老人把水澆進馬槽,又是一身汗。
遜雪愣了一會兒說:“這些都是老馬?”
老人笑道,“是啊,和我一樣都沒有大用了?!?p> 遜雪想起上官復以前教她,“老馬易得冷痛,飲冷水過多,冷傷于胃,故此四蹄重,發(fā)起臥也?!?p> 老人一拍腦袋,“怪不得最近他們最近食欲不振,晚上嘶鳴,原來喝了太多冷水傷了胃,小丫頭真聰明。”
遜雪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也一拍腦袋,“我就是聽我們……我一個姐姐說的話才知道,井水冷,下回不如燒開涼了后喂它們?!?p> 老人把桶放下說:“我看你剛才想放風箏?!?p> “是啊,可我沒放過不會放?!?p> 老人說走,他教她放風箏。
“看著啊,風箏要兩個人放,一個拿著風箏稍微抬起風箏頭,另一個牽線,把線放長一點?!?p> 遜雪放開一大團線。
“也別放太長的線,一會兒飛起來你在放線?!?p> 她又收上來一點。
“可以放了嗎?”遜雪問。
他點頭,趁著遜雪把拽著風箏線開始跑,他跑了幾步便放開了風箏,風箏一飛沖天。
遜雪大呼:“起來了,起來了,馬伯,你看,你看!”
老人的臉忽然蒼白,從他放跑那匹汗血寶馬后,這么多年沒有人再叫過他這個名字,他只能做最低等的馬奴。
遜雪繞著庭院跑,長發(fā)上的飄帶跟著風起舞,笑聲一陣陣。
“這太好玩了,我的風箏飛到天上去了?!?p> 院外遲昴望見那只蝴蝶回頭斥責:“誰在府里放風箏?”
下人慌忙解釋:“可能是哪個不知道規(guī)矩的小丫頭?!?p> 這府中戒備森嚴,規(guī)矩一個接著一個,但是大多數(shù)規(guī)矩都讓人摸不著頭腦,有年紀的丫鬟都曉得這里不許放風箏,不許去馬蘭花荒院,不許在府中放聲大笑以免驚擾冬枝夫人休憩。
遲昴走過去,走過一個短短的廊道,欲叱罵放風箏的丫鬟,“你……”
遜雪笑得正歡,回頭見遲昴就站在那里:“遲昴,你過來,這風箏飛得可高了?!?p> “你過來,倌倌(伯慮語:哥哥),這風箏飛得可高了?!?p> “倌倌(哥哥),你看馬伯買的風箏漂亮吧?!?p> “倌倌,你不要看書了,陪我玩玩?!?p> “倌倌,你能親自幫我做一只風箏嗎?”
“倌倌,我也想飛上天,為什么我沒有鳥兒一樣的翅膀?”
“倌倌,你說,風箏明明沒毛啊,怎么能像有毛的鳥兒那樣飛呢?”
“倌倌……倌倌……”
……
遲昴眼花繚亂,他分不清這是夢中還是現(xiàn)實,幾步跑過去緊緊抱住了遜雪。
遜雪手一松,風箏線忽的斷了,那只蝴蝶飛遠,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