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馬帶著三人狂奔至西牛薄州城中。
雕題境中,他國之人尚不敢輕舉妄動,修肅之放心,示意她們停下。
眼看上官復(fù)欲下馬,他以膝做梯迎她下馬,上官復(fù)踩著馬踏子繞開他的膝蓋,“不用?!?p> 趙蘇弱憋住笑,看他碰了個冷釘子,“主子,你說誰會埋伏在那里放箭?”
“公羊論?!彼恼f。
“那他不會早就知曉我們將會來西牛薄州?”
“不可能,他本事還不能通天,我想他肯定不知我這幾年就在雕題邊境窩著?!?p> 修肅之跟著她沒有多久,也不詳她們這些年的經(jīng)歷,“公羊氏不是北俅的皇族嗎?你們怎會和他扯上關(guān)系?!?p> 上官復(fù)和他們通過城門守衛(wèi)的監(jiān)察,遞給他們戶籍證明和邊境關(guān)碟,守衛(wèi)驚訝地問了句,“您是離耳人?我也是離耳都城遷過來的人。”
上官復(fù)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瑞思待了胡成?!保ㄈ瞻玻浚?p> “啊,瑞思待了?!保ò?。)
“聽您口音是南面的城人?”
“哎,已經(jīng)離開故土六七年了?!鄙瞎購?fù)故作感嘆。
“給?!笔爻侨税褨|西遞還給他們。
走開頗遠(yuǎn),修肅之才說:“殿下本事才是通天,說謊都不帶眨眼,離耳話還說的一等一得好?!?p> 趙蘇弱伸腿給他一腳,“你要是再吃了火藥一樣沖人,我馬上給你踹死在當(dāng)場,你信不信?”
上官復(fù)也累得沒有力氣制住他們斗嘴,先行走開給他們騰地表演。
“你打得過我?”他挑釁。
“主子說我腦子不活泛,我看你比我更甚,你怎么不想想,你,修肅之,正兒八經(jīng)的赤照人,進(jìn)薄州沒什么大事,我和她是不能見天的人,不偽造一個假身份怎么在六國穿梭?!?p> 他點點頭,“你說的都在理,對對!”
趙蘇弱不想搭理她,幾步趕上上官復(fù)。
修肅之自知失言,說話客氣了些,“殿下?!?p> “你是想跟昭告天下我還活著?叫小姐,我現(xiàn)在是離耳白氏,名南。”
“是,小姐?!?p> “你想說什么?”
“我們?yōu)槭裁匆獊砦髋1≈莩???p> “廢話,捧月樓破成那樣不得修繕幾日?!壁w蘇弱翻個白眼。
她一對上修肅之就火大,修肅之也不讓她,“那小姐大可以在大漠隨便找個客棧住幾天,何必跑這么遠(yuǎn)?”
上官復(fù)停駐腳步,不動聲色地思考,修肅之雖然沖動,腦子卻還是好使,盡管他們吵了一路,他也不知道她們的去處,但他一直在冷靜地猜測,善加利用,他不但能成為她的一把武器,還能變成她的智囊。
“聰明。”她回復(fù)。
趙蘇弱不服氣,暗想自己才是聰明,根據(jù)幾個線索就推測出了主子非要把王仁回帶回捧月樓的意圖,還順帶猜出了捧月樓里藏著她爹的遺骨,只是不知道這猜想的正確性,但是依照她對凰凰的觀察,凰凰必是皇族中人無疑,她身形輕靈,也是練過輕功的樣子,宮變之中帶出遺骨不是大問題,只要她籌謀得當(dāng)。除了這個,她不認(rèn)為上官復(fù)非要去捧月樓還有其他原因。
“我只是來湊個熱鬧,薄州城近日有煙火表演,必定精彩。”
“什么意思?”趙蘇弱問上官復(fù)。
“怪不得我們剛才從城門進(jìn)來,我見他們只準(zhǔn)人進(jìn)入?yún)s禁止城里的人出去?!毙廾C之聯(lián)合此事說。
“看個煙火表演這么重要?”趙蘇弱疑惑。
“能燒死人你說重要嗎?”上官復(fù)笑道。
“燒死……人?”
雕題偏西,制火藥的技術(shù)爐火純青,底下火藥礦產(chǎn)豐富,北俅每年都會從雕題購買大量火藥作為軍事儲備,赤照和伯慮等國亦然,六國之亂勢必爆發(fā),多年的七國平衡在趙無因滅后魏占大鄒之時已然打破,七國變六國,不久的將來這六國又會合為一國,大勢所趨,久分必合。
上官復(fù)知她不懂其中門路,解釋說:“幾日前有探子稟報西牛薄州有雕題小國師參拜,守城的城主是九歲的有蘇茂?!?p> “有蘇茂是?”
“雕題王小妃的女兒,本來西牛薄州作為最大的制火藥地,守城城主應(yīng)該是男子,但是有蘇茂的哥哥有蘇盛兩年前得了背疾去世,小妃不愿薄州被人掌控,請示雕題王賜給七歲的女兒城主之名。”
“那她一定把薄州管得很好,要不也不能平安地做了兩年的城主。”
修肅之說:“我聽說這個小丫頭賞罰分明,守城軍中無一人不服。”
趙蘇弱問:“那你剛才說煙火表演是什么意思?”
上官復(fù)瞧了一眼修肅之,“你覺得是什么?”
“聽你說雕題的國師,難不成和他們有關(guān),可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反雕題王,十萬禁衛(wèi)軍不是鬧著玩。”
上官復(fù)點頭,“貿(mào)然攻擊雕題王室不過以卵擊石,但若是迂回奪取除王城外的城池,累積兵力,假以時日便有了和雕題王對抗的資本。”
“所以,先拿下遠(yuǎn)離王城的西牛薄州,還把你們說的那什么火藥的礦石搶了,這樣一來萬事大吉?!壁w蘇弱明白過來。
修肅之皺眉,“可是,有蘇茂也不是個傻子?!?p> “她不是傻子,但是她還是個孩子,長久不見父親,一個孩子不可能不想念,她的母親也會親自迎這個所謂的陛下的使者進(jìn)城,她們肯定也不信國師敢奪雕題王的天下,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一條?!?p> 修肅之問:“我聽聞雕題王信奉岐黃之術(shù),長生之法,所以雕題三個國師被他稱為親父,這個小國師在此處,那另外兩個呢?”
得民心者得天下,前些年國都大旱,這幾個國師裝神弄鬼竟然真的求得一場大雨,雕題上下誰不信服,此時奪取雕題正是好時機。
上官復(fù)嘆氣,“恐怕早已密謀挾持雕題王,三人一呼而反,里應(yīng)外合同時起兵,這種招數(shù)真是百試不爽?!?p> 只要小國師發(fā)出信號他已成功拿下西牛薄州和其他連帶城池,充足的火藥已經(jīng)足夠應(yīng)付他們謀反后有蘇皇室的反撲。
開了兩間上房,他們各自回了房間。
修肅之本想問她是否插手薄州的內(nèi)亂,但上官復(fù)此人行事不定,就算她說她管,也很有可能她只會笑著看大戲。
雕題之事,輪不到他操心,一個趙蘇弱就拿歪理壓得他頭疼。
上官復(fù)坐在鏡前梳頭,烏黑的頭發(fā)間竟多了幾絲白發(fā),她想這就是晝夜憂思的代價。手指一捏,拔下一根發(fā)尾依舊濃黑的白發(fā)。
趙蘇弱正為她整理床鋪,“小姐,您說今天公羊論怎么會在那里?”
“巧合,不然沒法解釋?!?p> “幸虧有修肅之擋住箭,要不我也沒多大把握能帶你全身而退?!?p> 上官復(fù)笑了,“不當(dāng)著人家的面夸人家,你這夸獎可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我……純屬……額……口誤……”趙蘇弱結(jié)巴。
上官復(fù)見她有些局促,也不再取笑,轉(zhuǎn)話說:“七月才是北俅購兵器和火藥的時節(jié),今年提早兩月,應(yīng)該是北俅國內(nèi)也開始有了動蕩,公羊論此人最善未雨綢繆?!?p> “哎,你就沒想過公羊請死了,公羊論來找你報仇?”趙蘇弱鋪平床褥。
“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這是趙無因的嫁禍之招。”
趙蘇弱沒見過比她還冷靜的人,公羊論算是她第二個仇家。
在她看來,公羊論甚至比趙無因可惡百倍,此人陰險狡詐,囚禁上官復(fù)數(shù)十日,一身傷痕皆拜他所賜,她膝蓋上那兩條彎曲的傷痕她認(rèn)識,那是販賣奴隸的人為了懲罰逃跑的奴隸,把他們抓回來以后,割開膝蓋上的皮肉,取出膝蓋軟骨,使之不能行走。
趙蘇弱坐下問:“你不恨他?”
“恨,尤其是陰天下雨,我膝疼難忍,我都想生吞了他。”
“那你還夸他聰明?”
“我說的是事實,六國一旦正式開戰(zhàn),他首要動作就是接替北俅王位,成為正式的北俅王和其他五國一爭高下,而且我推測,最后能和趙無因一較高下的只有他一人?!?p> 趙蘇弱又覺得奇怪,“那我們何不等到六國亂,赤照和北俅兩虎相爭斗得兩敗俱傷,到時候你再出手殺了趙無因奪回大鄒,毫不費力。”
上官復(fù)又拔去一根白發(fā),她輕聲說:“我等不及了?!?p> “你說什么?”
“我說啊,趙無因只能死在我手上?!?p> “哦,你要完美的復(fù)仇,我都沒這樣想,你看啊,我母親臨終遺言也是要我報仇,但是我就不急,因為你總有一天會殺了趙無因,到時候我的大仇也得報了?!?p> 上官復(fù)盈盈一笑:“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p> “我當(dāng)然放心?!壁w蘇弱傻笑。
“我只問你,報了仇你當(dāng)如何?”上官復(fù)問。
“還能怎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p> “你可聽我的話?”
“自然聽?!?p> “我們報完仇,我給你許給好人家,然后你生一窩孩子天天跟孩子一起玩好不好?”
“那多沒意思?!?p> 上官復(fù)哄著她,“有意思,當(dāng)然有意思?!?p> “你不想帶著我一起走?”
“我去的地方太遠(yuǎn)太遠(yuǎn)?!?p> “我不怕遠(yuǎn),你就讓我去吧?!?p> “不行,你不能去?!?p> “我知道,你要回淚湖,回聞遷身邊,他們圣手門不許外人進(jìn),你怕聞遷為難?!?p> 上官復(fù)想起他,眉眼都化開甜蜜,“是啊是啊,他不喜見生人,你就不要和我一起去了,找個你看得上的人嫁了?!?p> “我二十歲了,已經(jīng)是個老姑娘,怕是嫁不出去?!?p> “這不當(dāng)緊,我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p> “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