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0(2)
在依山傍水的城郊住宅區(qū),也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市區(qū)動亂的消息變成平靜街頭人們聊天的話題。只不過這次攸關(guān)國家政治前途,并非一般意義的小打小鬧。
在這些像模型一樣整齊的獨棟住宅里,在角落的一幢顯得格外安靜,所以當房內(nèi)電話響起時顯得有些突兀。
“滴”的接通電話,臺上的電子屏幕也應(yīng)聲打開,出現(xiàn)了一個打領(lǐng)結(jié)的中年男人。
“好久不見,殿下。”
“內(nèi)閣長,我們前天才通過電話,記得吧?!?p> 中年人在屏幕中拘謹?shù)匦α诵?,“殿下,已?jīng)快一周了,您還沒決定從愛魯特撤離嗎?”
“我會在一周內(nèi)離開的,你不用擔(dān)心?!?p> “是,那不打擾了?!?p> “還有,我會帶一個人回去?!?p> “……”這倒是出乎中年幕僚的意料,不過他很快回道,“沒問題,我們這邊會安排好的?!?p> 斯諾關(guān)上視頻電話,嘆了一聲,陷進軟綿的椅子里。
兩張近期啟程的機票躺在桌面上,票面上印著愛魯特飛往貝吉塔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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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店玻璃窗外的夜色還是如常,天氣卻比前幾天涼了。
店門早早掛上了停業(yè)的牌子,清清冷冷的店內(nèi)坐著兩個靜默的少年少女。
兩人并非不想交談,而是被一直籠罩在頭上的低氣壓給噎住了。
安泊爾忍不住咳嗽起來,內(nèi)利抬起頭看著她漲紅的臉,“你感冒還沒好?”
“……沒事,快好了?!彼拖骂^,瞧著自己交疊在桌上的手指。
“若琳才離開你就這樣了,真不會照顧自己?!眱?nèi)利托著下巴,仍是淡淡的表情,“有時候我在想,她一定很愛你才能從一開始就那么無微不至地照顧你?!?p> 安泊爾望著他,迷惑而猶豫,“內(nèi)利……”
他故作輕松地笑了,“不用擔(dān)心我,作為一只標準的舔狗,我可沒那么脆弱?!?p> 他倆噗呲一下笑了。
“最好是這樣?!彼苏?,“如果我們現(xiàn)在慌了手腳就麻煩了,現(xiàn)在我們甚至還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p> 見她突然停下,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盯著自己,內(nèi)利清了清嗓子,“干嘛這樣看著我?”
“內(nèi)利,關(guān)于赴約的事……”
“我知道,我不會讓總部知道的,也不會蠻干。你放心吧,我在那附近埋伏著,保證情況不會失控?!?p> 安泊爾感到一陣短暫的安慰,至少眼前的好朋友眼里以往那種浮躁輕慢漸漸被一種成熟取代了。
“好,我一定帶她回來。”安泊爾點點頭,也盡量給自己打氣。這些天來,若琳最后那通電話的聲音總像迷霧一樣圍繞在她腦海中,隨著赴約時間的臨近,她的心臟也越縮越緊。只是,這愁云慘淡里還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感,想到自己在事情發(fā)生前的判斷和做法是如此幼稚和自以為是,她更感到非常難堪懊悔。
“咳咳……”感冒讓這種煩惱情緒無以復(fù)加,她揉著自己發(fā)脹的腦袋閉上眼。一邊的內(nèi)利則是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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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赴約的那天晚上七點四十分,安泊爾來到了東部郊區(qū)的一片荒棄的小區(qū)。在銀色的月輝下,她找到了那幢同樣空蕩蕩的小樓。往大門口的兩扇破碎的玻璃門里看,依稀可見大堂里斜掛著“太平洋旅館”牌匾。
她環(huán)顧靜寂四周,悄聲對通訊器道,“我到了,你呢?”
“躲著呢,別急,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眱?nèi)利很快回復(fù)。
“你藏好一點?!?p> 忽然她身后有枯枝斷裂的響聲,猛一回頭,臉正好撞在槍眼上。
若琳在槍后面盯著她,“交出來?!?p> 安泊爾只好慢慢轉(zhuǎn)身,從耳朵里拿出通訊器遞給她,看著她把儀器給捏碎了。接著,她身后出現(xiàn)了幾個持槍的敵人。
“若琳,你在電話里說的都是真的?”安泊爾的目光沒有離開過這位黑發(fā)少女。
“沒錯,如果你不想連累其他人,就乖乖和我走吧。”若琳說著示意了一下后邊的人上來抓她。
安泊爾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但忍不住還是要問,“為什么?你不打算回家了?”
“回家?”若琳冷漠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疑惑,“什么家?”
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拳頭重擊,安泊爾驚愕得思維空白了一陣,緊接著就是洶涌翻騰的憤怒,“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會忘了呢!?我們一起住的家啊!J·S蛋糕店!若琳,你醒醒??!”
她的忽然情緒爆發(fā)嚇了那幾個OFL一跳,于是他們開始上去要擒拿她。
安泊爾的狂怒讓她比平常狠的力度打翻了這幾個嘍啰,但顯然若琳是不會放任她反擊的,一道橙色光劃過了她的臉頰。
若琳發(fā)熱的槍口對著安泊爾的臉,冰凌一樣的目光刺痛了她的眼睛,“你不要再亂來了?!?p> 安泊爾感到一陣眩暈,愣在那里任由臉上的血殷殷地流下來。
“和我走吧?!币娝察o下來,若琳便把槍移開。
安泊爾看著她,沉聲道,“不,我不走?!?p> “你……”
在若琳來得及作出動作前,安泊爾已經(jīng)抓住了她握槍的手,讓槍口頂著自己的額頭,目光絲毫沒有畏懼,“我不會去OFL,除非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放你走,若琳?!?p> 她的手緊緊著著不放若琳拿槍的那只手,一字一頓清楚地告訴對方,“我本來是來接我最喜歡的人回家的,如果你不是那個人,那就開槍好了?!?p> 黑發(fā)少女秀美的眼睛睜大了,對著安泊爾那瞬間染上緋紅的眼睛震住了,她下意識要掙脫那緊鉗,只是她的力氣哪有金發(fā)女孩的大,硬是一點都動彈不得。
“放手,不然我真的扣扳機了!”
“如果你真的忘了我們的過往,就開槍吧?!蓖俗屖遣豢赡芡俗尩?,安泊爾逼視著若琳顯現(xiàn)出些許混亂的深色瞳仁,語氣稍緩,“我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我是來和你一起解決問題的,就像以前在學(xué)校那樣……”她笑了笑,“當然,那時候都是你在幫我,教我怎么去做?!?p> 兩人凝視著彼此,漸漸地,若琳空洞的眼瞳浮起了微光,只聽見她呼吸一窒,“安……小安?”忽然聲音痛苦至極,仿佛頭疼欲裂一樣捂住了一邊眼睛。
“你想起來了,若琳!”安泊爾大喜過望,放開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若琳此時只覺得腦汁都要炸開了,像從里邊被什么人拿鐵鍬在鉆孔,再360度攪動,她忍不住呻吟起來,“我……我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來……”
“若琳,振作點?。∏逍堰^來,看著我,我說安泊爾,你剛才不是想起來了嗎?”
似乎是屈服于劇痛,若琳的臉在放松下來以后睜開眼卻是比剛才還要陰戾,她潔白的牙齒在重新開口的時候呲了出來,“聽著,我不管你是誰,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去OFL?!闭f話間手指打開了槍上的保險,再次對準了安泊爾的腦門。
“若琳……”
話音剛落,眼前閃來一道火光,“碰”一下,若琳手上的槍被子彈打了出去。吉娜從黑暗的一角跳出來,對杵在原地等安泊爾吼道,“你還愣著干嘛???她現(xiàn)在是不會聽你!”說著,對若琳那邊連開了幾槍逼退。
本想再攻擊的若琳只得先閃躲到障礙物后。吉娜趁機拉起安泊爾,一起退到旅館大門里。安泊爾還有點不太搞得清楚狀況時,就見吉娜和若琳在各自掩體后打起槍戰(zhàn)里。她們身邊的玻璃、陶瓷擺設(shè)先后炸碎,連后面墻上的店牌都被擊落,整個廢棄的樓宇都在子彈的撞擊下發(fā)出嘎嘎的呻吟聲。
停火首先發(fā)生在若琳那邊,她丟下槍,從滿是彈孔的掩體后飛快離去了。
“若琳!”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安泊爾一急立馬躍出來拔腿要追。吉娜趕緊拉住她,“別去了,當心有埋伏!”
安泊爾哪有心思理會,一把甩開她。
“喂,你這人怎么老不聽人勸哪!”吉娜也急了,追上去就是一個擒拿。
兩人近距離推搡間,內(nèi)利也出來了,他見狀立即掏槍對準了紅發(fā)女人,“放開她!”
吉娜動作一頓,立即放手了。而安泊爾看著若琳離去的方向心知已經(jīng)趕不上了,倒也冷靜了下來,她回頭問道,“你剛才為什么要救我?”
見二人似乎并不想為難自己,吉娜擺擺手,輕松笑道,“因為我那個組織沒什么正經(jīng)事做了,我救敵人玩玩?!?p> 安泊爾和內(nèi)利互相對視一眼,同時舉起槍對著她的腦袋,“認真點?!?p> “好啦好啦,別那么無趣。”被威脅的吉娜只好收起嬉皮笑臉,正色告訴他們,“我從OFL叛逃了,雖然在你們那位前同事回去之前這還不算既成事實?!?p> “叛逃?”安泊爾兩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氣,都面帶不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方實在顯得太兒戲了,但是又不自覺地都放下了槍,“為什么?”
“這就說來話長了,而且我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太多,只想你們幫個忙,很重要的事?!?p> 這要求更讓兩位NYG隊員皺起了眉,內(nèi)利哼了一聲,“你不會是自己闖了禍,要和我們耍花樣吧?!?p> 安泊爾馬上扯了一下他,“內(nèi)利。”
吉娜倒也不惱,反問道,“那些流入諾馬市的毒品你們還要不要管,說起來這才是你們應(yīng)該彌補的失敗任務(wù)吧?!?p> ~~~~~~~~~~~~~~~~~~~~~~~~~~~~~~~~~~~~
午夜時分,三輛大型運貨車悄然駛到西郊廢棄廠區(qū)。前頭兩輛車的腹身標示著:生肉冷藏。后面那一輛卻是印著固體液化氣。三輛車一字排開前后來到一個荒棄加油站廣場前,緊緊挨著停了下來。這時候夜晚的秋風(fēng)開始變大,呼啦啦的西北風(fēng)刮來。安泊爾、吉娜和內(nèi)利從各自駕駛的貨車推門跳下來。
“就是這里了?”內(nèi)利問紅發(fā)女子。
吉娜點頭,“這里比較開闊?!彼龎|了墊手上的大口徑步槍,“準備好了?”
“當然了,不過你也別站的那么近,不然就成了無頭命案了?!卑膊礌柾说眠h遠的對她招手。
吉娜依言和他們站到了遠處,但忍不住問金發(fā)少女,“你還是……”
“你還欠我們個解釋?!?p> “別擔(dān)心,我不會跑的?!奔忍羝鹨桓济α耍皠邮掷?。”
說著,她舉起手中的步槍,瞄準了中間那輛車敞開的廂門。那里面堆滿了液化氣罐。她連開兩槍,打中其中一個罐子。
剎時,在三人面前的天空騰起鮮紅色的火焰,那輛全身綻開花的貨車也被拋起來,隨后帶火的殘骸落向地面的另外兩輛車,撒在它們身上越燒越烈,液化氣的藍色火苗從四散的瓶子里接連爆炸,舔食著其余兩車里存放的白色粉末。
“退后!”
由于液化罐和汽油的爆炸威力疊加,更多的金屬碎渣朝站在不足二十米外的三人飚去,內(nèi)利發(fā)現(xiàn)不對,立即拉起另外兩人退開。
一堆燃燒的座椅重重砸到他們剛才站的地方。
“你知道會炸成這樣嗎?早說了沒必要拉那么多液化氣來!”內(nèi)利有些生氣地拂去臉上的灰渣,“你讓它慢慢燃燒不就好了。”
可是吉娜卻在那兒滿意地拍手大笑,“這樣才爽快干凈!”
安泊爾被濃煙熏得咳嗽不止,末了走上去踢了兩人一腳,“還廢話,防暴警察要來了,想去警局喝茶嗎?”
趁著夜黑風(fēng)高,這三人趕忙從爆炸現(xiàn)場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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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自若琳從撤離后,卻在途中的一片林子里倒下了。頭痛忽然再次襲來叫她無論如何都強撐不下去了,躺在落葉里動彈不得。這頭痛自測試后時有發(fā)生,不算嚴重,可今天見了那個亞麻金色的女孩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被黑云掩去的銀月隱隱照下,透過斑駁樹影在身上勾勒出淡白色的輪廓來。
在神志被翻來覆去折磨的痛苦蠶食之際,她發(fā)紅的眼睛前浮現(xiàn)起種種影像,像逆光的皮影畫,清楚一陣模糊一陣,可是那些影像里總是有那個金發(fā)女孩的身影,和那對藍得如倒映天空海水的眼睛。她還想起了那女孩的名字——安泊爾·里克……可又如何呢?為什么她要冒那么大危險去抓女孩到OFL?。繛槭裁茨??這個問題像死結(jié)一樣勒住了她的心房,和劇烈的頭痛一樣無法解開。
“……我本來是本來是來接我最喜歡的人回家的,如果你不是那個人,那就開槍好了。”那女孩雙目緊盯著她的樣子,像是射進她的內(nèi)里牢牢攫住了她靈魂。
若琳在冰涼的地面上翻滾著哆嗦著,“好痛……啊!”劇痛又淹沒了她,意識很快遠離了她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天色稍亮,若琳才又恢復(fù)了些知覺,枕在落葉上的耳朵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從而驚醒過來了。
青木和他的爪牙在她掙扎著站起來時出現(xiàn)了。
“長官,我……”
“沒成功,是吧?!鼻嗄咀呓龡l斯理地彈了彈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那你殺了她嗎?”
若琳瑟縮了一下,他便替她作答了,“也沒有。”
見她慘白著臉不說話,青木又說,“有其他情況匯報嗎?”
她斂起神情,不去直視眼前男人那雙寒潭一樣的眼,將吉娜叛變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噢,這真是個打擊?!鼻嗄具@次倒是沒有感覺太出乎意料,“除了她,還有誰能把那兩輛毒品弄走呢。”
“上尉,我下次一定會抓住她的?!?p> 青木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對了,還有你那位不會投誠的前同事,希望你下次也干脆利索點?!闭f著做了個斬立決的手勢。
若琳震了一下,目光里閃爍不定。
“是?!彼犚娮约哼@樣回答。
“以后我不想再聽到這些人的名字,不要讓我說第二次?!?p> 空氣中被滲入了他那種沉重、壓抑的氣味,刺激著她鈍鈍發(fā)脹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