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外的廊沿上,孤零零地放著一盆毫不起眼的桔?;ǎ切善G蘭花不知道都被送到哪里去了,明懷袖看得分外開懷。
于她而言,花是最無用的,冥界千里赤土,未見一朵嬌滴滴的花盛放,照樣過得舒心嘛。
在仙人身邊待久了,花花草草都能修煉,逆天廢靈根也能筑基,不是沒有道理。明懷袖盡管無心修道,還是迎來筑基這一關(guān)卡。
筑基也是要挑地方的,須得絕對寂靜,無人打擾,又與自身屬性相合。明懷袖走遍最終在山陰面的冰洞內(nèi)找到了一處山洞。
服下筑基丹,明懷袖不再壓制體內(nèi)噴薄而出的靈力。昨夜為了提升靈臺品質(zhì),她連傳說中的龍津都討來不少……
俗話說百日筑基,其意義非比尋常,筑基品階直觀一人日后修為能走到哪一步。
相傳清玥筑基成日,筑九品靈臺,方圓十里龍影蛇魂,似古神臨世,不到兩千年便成尊者之位。
若清瑜修道,恐怕場景更甚。
當然筑基靈臺品階也并非絕對,易天行就是特例。正陽門內(nèi),他筑六品靈臺,對于那個不大的宗門來說,已經(jīng)是一大喜事,如果日后成長起來,說不定有出竅期修為,也僅僅止步于此。
往昔種種,只能說造化弄人。
問塵峰背陰面忽然寒霜結(jié)起,飛速蔓延四面八方,半柱香的時間便覆蓋了大半問塵峰的位置,掛滿靈果的樹木也是驟然冰封。
又過一炷香的時間,上清宗不少門內(nèi)弟子遠遠圍觀起了問塵峰,只見往日仙氣氤氳的山峰之上寒霜驟降,這霜不同于普通的冰霜,帶著極寒之氣,似乎屬性極陰。
待冰霜逐漸逼近他們,有不少好奇者詢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恐怕問塵峰上,有人在筑基?!币幻叿州^高的弟子說,“不知誰的運氣那么好,竟能得到仙尊指點?!?p> “我知道,我知道。”一名女弟子頓時想起是何緣由,“月前,仙尊收了一名隨侍,是至陰體質(zhì),據(jù)說那女子方才練氣期,如今竟然是筑基了。”
“至陰體質(zhì)?先前傳言宗主欲尋雙修道侶,難不成仙尊也要……”
“哼,你怕是想岔了,至陰體質(zhì),那不是上好的鼎爐嘛,難不成仙尊還會與籍籍無名之輩結(jié)成道侶?”那女子出口反駁。
混跡于人群中的韓音有些聽不下去,呵斥道:“仙尊何等心善清貴,怎么會尋人做鼎爐?隔日便是清議會,諸位同門不去修行,何以在此嚼舌根?”
眾弟子聽得心驚膽戰(zhàn),趕緊賠罪。
那女弟子偏生不依不饒,嬌笑著問:“韓音師叔,你怎么也來了?”
“這就走?!?p> 但凡靠近清瑜方向的冰霜一致繞道而行,似乎也在畏懼他。
天穹之中雷光隱現(xiàn)。清瑜漸漸皺起眉頭——筑基雖然是修道之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但是絕對不會招惹雷劫。
山洞之中靈氣逐漸凝結(jié),清瑜的擔憂更甚,為不讓其余之人看出端倪,他立即設(shè)下幻陣,阻隔宗門內(nèi)的視線。
雷霆帶著滅世之力傾瀉而下,清瑜心驚的同時,當下不再多想,迅速出手攔住雷霆。
銀白色長劍飛上天際,劍光嚴絲合縫,組成密不透風的網(wǎng)。雷霆無處可落,又因劍光之上道則之純粹幾乎能反噬其,它再不甘心也只能退去。
清瑜此刻又心生后悔,倘若懷袖在筑基時挨過雷霆,指不準能修煉出萬中無一的九品乃至十品靈臺,自己這般呵護,倒是鼠目寸光了。
可他也不愿看到另一種結(jié)果。
明懷袖只聽得外頭雷霆爆裂之聲,心想,她身為天地靈智,如今卻走上道修之路,恐怕是天道也察覺了一絲不妥,這才前來試探。
等了許久,也不見得有雷光落下,明懷袖只得屏息凝神,全力筑基。
三個時辰后,異象方才消散。
八品靈臺,這個資質(zhì)在上清仙宗也算是人中龍鳳,只是以道修功法來看,明懷袖注定是難成尊位的。
當然,明懷袖也并沒有太過在意,道修身份多半只是用以掩飾罷了。
可惜她筑基還要遭雷劫,居然沒有修煉出個絕世靈臺來。難不成真的只是今日天氣異常,與她筑基無關(guān)?
一出洞府,明懷袖便看見守在外頭的清瑜,立即撲過去,環(huán)著他的腰問:“仙尊,弟子筑基成功,可有什么獎勵?”
“結(jié)丹方有贈禮,如今只是筑基?!?p> 明懷袖不依不饒地說:“仙尊這般傷弟子的心,弟子只好自己取了?!?p> 清瑜還未想明白“自己取”的意味,明懷袖便踮起腳,一手壓著自己的后脖子,艱難地想要討一個吻。
“騙你的。”清瑜見狀便笑著按下她不安分的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物,說,“這珠花是我自己做的,只是——怕手藝不好,你不喜歡?!?p> 明懷袖覺著他的手藝還行,只是這藍的綠的紅的珠子全用金絲纏著,顯得有些一言難盡。
“好看,我喜歡?!泵鲬研淠睦飼訔?,趕緊給自己胡亂戴上,卻仍指著自己的嘴角說,“但這也不能落下了?!?p> 清瑜俯下身,輕咬住她的唇瓣,嘴角笑意不掩。
清議會本是從小處演化而來的。起先只是宗門之間談?wù)摃r局,商量著結(jié)盟一類,后又添加了修行比試,當然,僅限于小輩之間。
清瑜也未曾向明懷袖提起清議會種種,只讓她好好修煉,鞏固境界。
明懷袖著實對“好好修煉”這兩字生了厭煩感,這意味著清瑜不打算來理會她。如今她下定決心相信清瑜,見不著清瑜又是失落。
真是應(yīng)了塵界話。
紅塵未破,生殺無度,赤袍染血,仇者遍六界,而友人無多。醉時斥天道,醒來劍縱橫,不惜百千頭顱沙中覆,只求一時快意仇。
易天行一踏入烏素臺,所有修士屏住呼吸。
“這山腰之上,莫不是設(shè)了誅仙陣,諸位何故此番惴惴不安?”易天行問。
永寧界來的修士不算少,除了恒虛凈火、安宇尊者,還有一眾魔界小輩,就差把“搞事”二字貼在臉上了。
而那些女弟子的穿著,在臨云界眾人眼中更是“衣不蔽體,有礙瞻觀”。
清玥起身行禮:“魔尊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請?zhí)?,也是個豪爽人,不如我等開門見山,直接詢問魔尊幾件事,煩請魔尊如實回答。”
“請?zhí)??請?zhí)皇亲屛襾砗缺鑶??不知清瑜仙尊何在?”易天行拋出一系列問題,盯著空空蕩蕩的主位。
清瑜隨之入座,一邊的韓音也趕緊給他倒茶。
“可惜我素來不愛喝茶?!币滋煨姓f罷,恒虛給他滿上一大碗酒,一飲而下后,說,“茶也喝了,面也見著了,有話不妨直說?!?p> 琉云沉聲問:“正陽宗滅門,重傷棲夜尊者,可都是安宇尊者所為?”
“是本尊又如何?”安雨黎反問。
易天行將腿擱到桌面上,懶洋洋地說:“對了,還得給我記上大鬧麟云閣,殺上清宗長老七名,焚滅合歡派,屠殺慶云門,九幽尊者一死……”
清瑜心中嘆息,言:“昔日我隱居避世,步步退讓,卻不料是對你縱容?!?p> “退讓?”易天行疑惑地問,“也對,女媧大神造人,留后世子孫千秋萬世守護。只是仙尊退讓,這般人面鬼可有半分心慈手軟?”
“一派胡言!”清玥出聲道。
清瑜卻說:“你有何不滿?”
“我以渡劫期奪得恒虛凈火,麟云閣傾巢而出,趕緊殺絕;棲夜尊者更是直接出手,險些使我魂飛魄散;上清宗長老更是尾隨我,企圖暗中下手,還有慶云門、合歡派……那時仙尊尚未成仙,自然是不關(guān)注?!?p> “仙尊莫聽他蠱惑,分明是他有錯在先!”
易天行諷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罷了?!?p> 琉云都想直接動手,奈何自己不是對手,這種無力為之的感覺自成尊之后,鮮再有過,一時之間面上青一陣白一陣。
“那正陽宗呢?欺師滅祖,天理難容!”琉云起身,頗有罵街的架勢。
“殺我父母。所謂師者,可有為我做一頓飯食?可有為我做一件衣裳?諸位難不成皆是鬼族出身,并非父母所孕育?”
“修道者便斷絕紅塵,爾等行徑,難怪遁入魔道!”清玥的語氣風輕云淡,仿佛合該如此。清瑜忍不住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他并非道修,也不知所謂清規(guī)戒律究竟有何意義,但到時更傾向易天行的話。
清瑜示意琉云別再插話,說:“六界之內(nèi),冤冤相報,連我也無法阻止,你錯就錯在不該以一宗門無辜之眾去祭奠亡父母?!?p> “他人死一千次一萬次,又與我何干?倘若殺一萬人,能救我父母二人,我也是殺得的,六界之內(nèi),本當實力為尊?!?p> 易天行說罷,掌心竄出一撮半透明火焰,無所畏懼地盯著清瑜。
“這這這……果然是孽畜!”琉云怒吼。
“養(yǎng)不教,師之過,正陽宗之人真是該死,諸君認為可對?”易天行問,收起那簇讓無數(shù)人眼紅的恒虛凈火。
永寧界魔修異口同聲地說:“魔尊所言甚是,六界之中,實力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