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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中有個人

第32章 茶棚調(diào)查

意中有個人 鹿溪午 4068 2020-03-15 16:46:45

  展隋玉從牢里出來,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沒看見章棲寧,徐浩捧著記錄的案宗路過出聲道:“公子,你找章姑娘?”

  展隋玉找不到人,手負在身后,應(yīng)了聲。“你看見她了?”

  徐浩將最上面一冊卷宗遞給他,抬肩抱好其余卷宗道:“章姑娘看完這個之后就離開了,具體去哪我也不清楚。”

  卷宗?什么卷宗?

  展隋玉隨手翻開,從開頭的敘述記錄里想起些什么來?!斑@是二十五年前的案子?!?p>  “是?!毙旌疲骸罢鹿媚飭栁宜拗萦袥]有過和之前孩童丟失案相似的案子,我找了之后發(fā)現(xiàn)只有這一樁是在一定時間內(nèi)連續(xù)有多名孩子丟失,且至今下落不明的??赐旰笏拖茸吡恕!?p>  展隋玉復(fù)又看向手中的卷宗,心里疑惑棲寧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翻著翻著,他瞥見丟失孩子名單中的一個——楊悅,賣茶老楊家的孫子。上面寫的茶攤地點是宿州城外,難道是她來宿州那天遇到的那個?這丫頭該不會自己尋過去了吧?

  徐浩看著展隋玉臉上變換的表情不禁感慨:章姑娘和公子不愧是一對,連看到卷宗后的反應(yīng)都幾乎一樣。

  *

  宿州城外。

  章棲寧找到那處用一張白布和幾根竹竿簡單搭成的茶攤。

  茶攤上空無一人,白布和碗柜上落滿了灰塵,像垃圾一樣扔在路邊沒人收拾。可當(dāng)她一靠近,那些東西就仿佛一下子有了自主意識般動了起來,煥然一新地搭出一件簡陋茶攤來。

  一個帶瓜皮帽,一身粗布衫,肩上搭著一塊抹布,半折起袖子,往腰間系上發(fā)黃的舊圍裙老漢佝僂著背,慢慢顯出身形來。

  他一抬頭就認出了這個長相過分漂亮的小姑娘,熱情招手道:“小姐,今天要不要喝口茶?”

  雖然明知老頭是鬼,但章棲寧還是帶笑像平常一樣走了過去,看不出絲毫的不妥。

  “大爺,天色不早了,還做生意呢?”

  老頭似乎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見她問,他就答。“快了快了,就收攤了。悅子不知跑哪玩去了,等他回來我就走?!?p>  老楊頭的孫子名叫楊悅。章棲寧想起卷宗中寫的內(nèi)容,心想那孩子恐怕是回不來了,垂下的目光不由暗了暗。

  “悅子,您孫子嗎?多大了,去玩兒是指...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嗎?”章棲寧要了一碗茶,大有想和他多聊一會兒的架勢。

  老楊從煮好的深口大鍋里要出一勺茶來,用普通的土陶碗裝好遞給章棲寧,一邊嘆道:“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也不知道這孩子平常玩?zhèn)€啥就樂呵呵的,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都十三歲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白長了一身膘!”

  十三歲像小孩子,和長了一身膘有什么直接聯(lián)系嗎?章棲寧不解。這大概是長輩數(shù)落孩子的套話吧。

  嘴上是在罵,嘴角卻上揚,眼里又裝的是擔(dān)心,看得出老楊很疼孫子。

  “我?guī)痛鬆斦艺野??!闭聴珜幍馈?p>  老楊眼角周圍松弛的皮膚被他一個激動的挑眉給拎了起來,推脫這太麻煩了,又不禁抓著圍裙搓手,到底還是心存希冀的。

  他的記憶似乎是停留在二十五年前孫子丟失的那天,但從他還記得自己這一點來看他的記憶并不是定格不動的,孫子丟失前發(fā)生了什么,他應(yīng)該也記得一些。

  “嗯,您別慌,和我說說是怎么一回事?衙門里我有認識的人,沒準(zhǔn)能幫到你?!?p>  “真的?”

  章棲寧:“騙您我有什么好處嗎?”

  果然,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最值得信任的還是官府。

  老楊頭撓了撓耳后,仔細回憶起來,慢慢開口道:“快中午的時候,我挑攤子出來賣茶,帶著孫子一起。有一輛馬車進城,車上有人過來說要買茶。我正招呼別的客人,就讓小悅子裝好了給送過去。我看他半天還沒回來,站在人家馬車旁抬頭和車?yán)锏娜苏f話。本來沒什么事,可后來人就不見了....”

  “馬車?什么樣的馬車?”

  老楊想了想:“挺闊氣,像是大戶人家。買茶的小廝一口地道的宿州話,應(yīng)該是本地人。我看小悅子嘻嘻哈哈聊得挺高興,馬車?yán)锏娜丝床灰娔?,但人家也沒生氣?!?p>  在淳樸善良的老楊眼里看來,大戶人家不嫌棄他們,還能和煩人的小鬼聊得投機,那就不是什么壞人。

  可他忘了,別有企圖的人也常是滿嘴的花言巧語,同時兼具不一般的耐心。因為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楊悅...再也回不來了。

  在這里要把孩子不留一絲痕跡,悄無聲息地帶走,那輛馬車有足夠的條件,因為楊悅玩的很開心,也沒有人會想到他忽然就沒了。誰會懷疑一個剛剛還和窮孩子相談甚歡,且家里有錢的人會在眾目睽睽下拐人呢?

  但章棲寧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馬車上的人帶走了楊悅。

  “對了,我記得馬車外掛的燈籠上有個字,你說會不會是宿州哪戶人家?”老楊抬頭望著她。

  “您寫給我看看?!?p>  老楊不識字,當(dāng)年也只是抬頭無意間匆匆瞥到一眼,或許是他心里也覺得這是重要線索,就算人不在了,這也成了執(zhí)念的一部分一直盤桓在腦海中。

  他像生怕錯過了什么,急忙蘸水手指在干燥的桌面上邊回憶,邊畫畫似的描出一團來,這個字比較復(fù)雜,他寫不全。

  不過,章棲寧看一眼也能從他畫出來大半的字里猜出來——是個臧字。

  兩人都靜了會兒。

  “你真幫我找?可我都等了好久了...”

  老楊說這話的語氣和剛剛不大一樣,聲音沉沉的,而且不大對勁。像是剛剛的回憶撕開一道口子,把那之后發(fā)生的事也從他腦子里給拽了出來。

  “家里,就算不說我也曉得,兒子和媳婦都很恨我...要是沒把小悅子帶出來就好了。你剛剛說,要幫我找的對吧?”

  老楊頭抬起頭,全黑的瞳孔占滿了整個眼睛,看不見一點眼白。自責(zé)與悔恨讓他滯留人間,更像熱油煎熬著他的靈魂。仿佛樹皮干裂,黑色燒焦的痕跡沿著眼角皺紋一直擴散,將最初那個善良和藹的老人一點點吞噬。

  “到極限了么?!比绻倮^續(xù)下去,老楊頭怕是要被二十五年前的記憶逼成惡鬼了。

  她摸出兩枚銅錢立著敲了敲按在攤面上,抵著朝老楊頭推過去。“茶水錢?!?p>  銅錢的聲音好像把老楊的執(zhí)念給揪了回來,他看著章棲寧定了定神,慢慢清醒了。章棲寧朝他笑了笑,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將茶水錢遞過去。

  “不收了不收了,一碗茶讓小姑娘你陪我說了大半天話,耽誤你功夫吧。”

  章棲寧指尖離開銅錢,嘴邊掛著一絲笑意?!皼]有。孫子回來,給他買糖吃吧?!?p>  她這么說,老楊倒是沒再推。

  章棲寧轉(zhuǎn)身離開了茶攤,當(dāng)她遠離到一定距離后,一切又都恢復(fù)成她剛來時的模樣。

  沒有人的茶攤像沒用的廢品一樣堆在一旁,就連她手里盛著茶水的碗也在手中逐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了。

  *

  臧叔平在位時,臧家還和誘拐孩子有關(guān)。

  復(fù)雜的家庭環(huán)境,混亂的男女關(guān)系,如今還要加上不堪的犯罪經(jīng)歷……這一樁樁,一件件沒完沒了的,真是讓人噓嘆不已。

  “要是我沒把小悅子帶出來就好了?!?p>  “你剛剛說,要幫我找的對吧?”

  “你真幫我找?可我都等了好久了...”

  她想:就算找回來,怕也只是一具爛干凈的骸骨??斓脑?,楊悅投胎轉(zhuǎn)世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哪還知道他爺爺?shù)幕昶窃诶系胤降人?p>  想著老楊頭的話,章棲寧走在回家的人群里。落日余輝照在她,照在每一個過路回家的人身上,也照在心存執(zhí)念,不肯離去的亡魂身上。

  不善有千百種,傷人又傷己,自己往往執(zhí)迷不悟,旁人往往悔不當(dāng)初。譬如王氏、臧叔平,又譬如老楊頭、胡笙...

  章棲寧自己又何嘗不是深陷在這樣的怪圈里,不知該如何抽身。

  “總算找到了?!?p>  展隋玉在街上的人群中看見她,她身旁走過的人要么成群結(jié)伴,要么收攤回家,總之各有目的,就她像只街頭流浪的小貓,垂著眼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他順著人群負手走到她面前,在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沒出聲的他輕易便被走神的章棲寧給繞了過去。

  “?!”

  展公子愣在原地臉色一沉,伸手抓住章棲寧的胳膊把人勾回身邊。

  “小姐,我一個大活人你都看不見?”

  章棲寧抬頭見是展隋玉生氣的臉,先是疑惑對方怎么會在這,后知后覺到有種被人拉住的慶幸。

  “有人欺負你?撞邪了?還是...累了?”

  展隋玉看章棲寧一言不發(fā),愣是看著自己,又不明白她在看什么。擔(dān)心她是不是在城外遇到了什么事。

  人生離合聚散無常,有個人守著或是等著都是好的,大概這就是人所謂的盼頭。

  章棲寧這么想著,揚唇露出一絲淺笑,一反常態(tài)地上前主動抱住展隋玉,占盡他懷里的位置,在心里給展隋玉默默打上一個她的標(biāo)簽。

  她突然想試著把有限的時間都花在禍害一個人身上。

  展隋玉的手不知所措的放在兩邊,不敢碰章棲寧,這下輪到他不淡定了。

  “大庭廣眾之下?lián)ПП?,這成何體統(tǒng)?你吃我豆腐!”展隋玉低頭同她小聲道,因為怕會錯意,故意玩笑似的,深褐色的眼里還噙著緊張的笑。

  “那你喊非禮嘍,我不要臉沒關(guān)系。”章棲寧抬頭笑盈盈看著他,甚至還示好地用下巴在他身前蹭了蹭。

  “你!”

  一雙深谷幽泉般的眼睛看著他,展隋玉心里炸出一簇?zé)熁?,大腦放空,心跳加速,嘴上但還不忘教訓(xùn)口無遮攔的章三小姐。

  “胡說!你”

  “展隋玉,你在干嘛?”

  章廷玉的聲音冷不丁插進來,展隋玉有種干壞事被抓包的錯覺,兩只手抬著朝他揮了揮手,章棲寧還沒松手,他不禁揮得更起勁兒了。

  展隋玉:我沒動手動腳哦!

  章廷玉看他一臉欠揍的傻樣,眼角抽了抽,咬牙道:“章棲寧,還不給我滾回來!”

  章棲寧挑眉:“你怕我哥?我松手啦?!?p>  她剛松開就被展隋玉猝不及防地兜住。

  “我沒,誰說的?”

  失去存在感的章廷玉:“...”臭不要臉的,還是把他爪子剁了吧。

  收到了展公子的忠心表態(tài),章棲寧覺得夠了,欣慰地讓展隋玉先松手。

  在章廷玉買刀把展隋玉爪子剁了前還是收斂點好。

  這礙眼的野男人,別以為幾本有他爹簽名的秘籍就可以把他收買!并不想看到展隋玉和阿寧粘在一起的章廷玉上手把兩人撕開。

  “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他剛剛也說了一樣的話。對吧?”章棲寧道。

  “瞎起什么哄,女孩子矜持一點!這家伙一臉的桃花,一看就不是好人,小心他給你戴綠帽子!”章廷玉兇道。

  “...”

  章廷玉,你這么明目張膽地抹黑我真的好嗎?展隋玉無語,你想說也背地里說行不?

  展隋玉還沒解釋什么,章棲寧就表態(tài):“沒關(guān)系。”

  章廷玉驚訝有余,這都沒關(guān)系?是不是真愛???難不成阿寧其實是個渣女,和展隋玉只是玩玩兒?

  一時間他看向展隋玉的目光撲朔迷離起來。

  棲寧這么相信自己?展隋玉還沒來得及感動,又聽到她笑著道:“我會看著的,看不住就鎖起來。鎖不住,就廢了他。”

  啥?!

  章棲寧越過章廷玉看向展隋玉,天真無邪地朝他展顏一笑。章廷玉意識卡頓了幾秒,確定阿寧是認真的后不由咽了口口水,同情地看向展隋玉。

  只見對方認真,甚至有點興奮地點頭,商量著怎么鎖,拿什么鎖。

  ...這樣都行?章廷玉默默離他們遠了點。這都能愛上?展隋玉看上去眼睛挺好,腦子也沒問題啊。

  還是阿寧其實早就給他下毒了?暗地里威脅他,展隋玉不敢不聽。又或者說...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呵呵,章廷玉在風(fēng)中凌亂。

  姐,不正常的是咱妹,傻了的是男方,這生意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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