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木炭
離開巴州前,沈夢還是去通知了費祥。
費祥聽后,也是失望至極,許久站在夜色里,不曾動彈一下。但最后還是灑脫起來,“沈副使既然做出了這個抉擇,其實也大可不必太過消沉,人生的起起伏伏,本就是常見之事。便像老夫這般,立不了朝堂之上,還可以退隱山林,自娛自樂,不必太過掛牽。”
沈夢倒是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費祥不但沒有譴責(zé)自己,反而過來好言安慰,心里自是十分感激,也對這位司馬有了更多的認(rèn)識。
至少他這般胸襟,便值得自己去學(xué)習(xí)。
“沈某今夜前來,一則告知將退兵恩陽的消息,向司馬表示歉意;再則也是想告訴司馬,我倆密商之事,必不能瞞過李刺史,他日司馬若在巴州難以為繼,可以來恩陽歇足,沈某必定奉司馬為上賓?!?p> 費祥聞言,笑道:“沈副使這番心意,老夫銘記在心。不過沈副使還是小看老夫了,莫說一個李刺史,他發(fā)現(xiàn)了又如何,老夫還未曾怕了他。沈副使只顧放心回恩陽,老夫在巴州,恭聞副使重振雄風(fēng)的消息?!?p> 沈夢謝過費祥,便離開了巴州。
沈夢是帶著自己的軍隊連夜奔回恩陽,眾人一路均是沉默無聲,到了恩陽,便倒頭大睡,睡他個天昏地暗。
至于盧知縣一行人何時動身返回,至于巴州亂兵如何安撫處置,統(tǒng)統(tǒng)與自己無關(guān)。沈夢只想睡覺。
這一睡,直到申時方醒,沈夢只覺得頭腦發(fā)脹、渾身酸疼、四肢乏力,看來自己是染了寒氣,感冒了,待用手去摸額頭,卻已有一塊濕巾搭在上面。并且襦袍長褲也有人替自己褪了,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沈夢依稀記得昨日回屋時,是直接倒在床上便睡,連鞋襪都未脫,也未蓋被子。
活該!沈夢也不知道是罵自己活該受了風(fēng)寒,還是獲得活該落得這般境地。
倒是替自己褪去衣袍、蓋上棉被的人,待會得好好謝謝他。
會是哪個小兵崽子呢?
沈夢雖然貴為縣尉,但這縣衙內(nèi)并沒有下人,平素生活起居也都是自己親手操持,能進(jìn)這屋內(nèi)替自己除去衣物的,自然是住在前排廂房中親兵了。
正在沈夢胡亂猜測之時,一股香味隱隱飄浮進(jìn)來,接著一團粉紅,輕步進(jìn)來一位裊娜女子,卻是蓮兒。
蓮兒手中還捧著一碗湯藥,進(jìn)來后,見沈夢已經(jīng)醒來,嫣然一笑:“郎君醒了,覺得好些了么?”
看著她手里的湯藥,沈夢滿心感激,“難為你了。你什么來的?我這睡過了頭,都不知道。”
“啊喲,你還說呢,可把我給嚇壞了,我進(jìn)來的時候呀,你就那么橫著臥在床上,滿臉滾紅,說著胡話,還是我?guī)湍阃嗜ァ悻F(xiàn)在還燒得緊么?”
蓮兒一陣嬌羞后,便關(guān)切地問道。
原來是她!再看蓮兒,秀眉微蹙,神色間滿是關(guān)切,沈夢感動不已。想說些感謝的話來,卻終是沒說出口,只是取過她手中的湯藥,兩大口便全部哽下肚去,絲毫覺不出苦味來。
蓮兒抿著嘴笑道:“這藥也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么?”
看著蓮兒笑,沈夢也止不住溫暖地笑著。
“盧縣令他們已經(jīng)回到府上了么?還有,你怎么過來了?”
“郎君這是何意,難道蓮兒就不能過來看你么?”蓮兒假作慍色。
沈夢連連道歉:“是沈某言語疏忽,倒辜負(fù)了小娘子的美意。其實前些時間我也曾到盧府來找過你,但你恰巧不在,這次回來后,正說尋個時間來拜望呢?!?p> “啊喲,要郎君屈尊來看蓮兒,蓮兒可是擔(dān)不起……”
沈夢正要急著辯解,蓮兒卻“噗嗤”笑出聲來,“瞧把你給急的!要我說,郎君你還真跟其他貴族公子不同,你呀,經(jīng)不起逗,也不會看女子的心思?!?p> 沈夢訕訕一笑:“我本來也不是貴族公子……”
“可蓮兒就喜歡郎君你這樣?!?p> 蓮兒這句話讓沈夢猝不及防,一時倒愣在那里了,這算是她在給自己表白么?他看蓮兒的眼神,十分真誠,完全是發(fā)自肺腑。
最后,還是蓮兒又一聲笑,化解了氣氛的尷尬。笑容退出,蓮兒幽幽地說道:“郎君也莫放在心上,蓮兒這類女子,喜歡的人可多了,你想,我見著客官些,不都得說喜歡嗎?要說不喜歡,蓮兒早被他們給打死了?!?p> 沈夢心里明白,蓮兒對自己說出的喜歡和對那些客官說出的不同,蓮兒故意這么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為難。
蓮兒這番心思,讓他在感激之余,也大為感慨。
沈夢不愿意說笑,便認(rèn)真地對她說道:“你待我自然跟那些客官不同,我待你也不會像那些客官那樣。你喜歡我,我便也會在心里喜歡你?!?p> 蓮兒聽候,臉上閃過幸福的光芒,但隨即又化為一絲憂愁凝結(jié)于眉間,最終,只是幽幽一嘆:“郎君這樣說,蓮兒知足了。蓮兒喜歡郎君,更會在心里感激郎君。”
說完,趕緊拿了湯碗和沈夢頭上的濕巾出去,生怕出得晚了些,便會落下眼淚來。
再次進(jìn)來的時候,已換了新的熱水,來給沈夢擦拭;沈夢待要說些感謝的話,她又出去了,再進(jìn)來的時候,捧進(jìn)來一只陶制的火爐……
沈夢就看著蓮兒進(jìn)進(jìn)出出,為自己不停地忙碌,心里自是十分感激。
當(dāng)蓮兒把木炭放進(jìn)火爐,再用火折子點燃的時候,橘黃的火焰團團升起,屋里瞬時變得溫暖如春……
沈夢猛然一驚,指著那正燃燒的木炭,“這……你們叫什么?”
“浮炭哩,”蓮兒被沈夢突然的動作一驚,帶些嗔怪地回道,“郎君難道沒有見過?這也難怪,我看啊在巴州,除了盧府還真找不到哪家能燒得成浮炭,郎君你可不要小看這黑黢黢的一截,能燒三、四個時辰呢。你上別處都是買不著,盧府在入冬前都打好了窯、伐好了木頭,不知道盧知縣從哪里得來的秘方。公子若覺得好,蓮兒回頭再給你取些來……”
什么浮炭,這不就是木炭嘛,這玩意制作起來如此便利,怎會也這樣稀少?
沈夢轉(zhuǎn)過念來,也開始埋怨自己,天天跟著一起用木材烤火,怎得就沒想到把木材制成木炭。旁人沒想到也還罷了,自己這個穿越過來的人怎么也沒想起。沈夢無奈地笑了,自己天天忙著與人算計、爭斗,學(xué)習(xí)這個時代的法則,完全的成為了這個時代的土著人氏,倒把自己的一些優(yōu)勢給忘了。
再看這浮炭,跟他曾經(jīng)烤過的木炭、綱炭完全沒法比,色質(zhì)不純,炭身遍是裂縫,燒起來塵煙較大,自己完全有把握能燒出同樣的,甚至更好的出來。
前幾日巡視工地,看見干活的百姓們都正受到嚴(yán)寒的困擾,有些人甚至凍得耳朵都裂開了,制成一批木炭出來,倒正好可以緩解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