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在這樣一片繁忙的景象中,盧知音也不肯閑著,帶著兩個丫鬟,提了水壺,挎著的籃子里放著幾個碗,遇見那位農(nóng)人忙完后停下來歇息,便倒上一碗熱水端過去。少不了有單身的漢子見著,上來調(diào)戲幾句,她居然也不氣惱,只是裝作不知曉,轉(zhuǎn)身離去。
自從玉山回來后,她就發(fā)覺了自己的變化,以前喜歡的那些花花草草、稀奇珍玩再也不能帶給她歡心,甚至那些吹捧的話,聽了也開始覺得厭煩,反倒是像現(xiàn)在這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覺得充實。
但對于未來,她是恐懼的,一想到要嫁給巴州那個李公子,她就感覺到四周全是一片漆黑,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其實那個李公子,她并未見過,只是常聽人說起,是巴州城內(nèi)出了名的紈绔子弟……
正當(dāng)她為自己的未來煩悶時,沈夢正好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沈夢也是尷尬,自己轉(zhuǎn)了一圈,來巡視四周的工作情況,卻不偏不倚地撞見了盧知音。
“盧娘子?!奔热灰娏?,這一聲招呼還是要打的。
一見到沈夢,盧知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個人,自己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成都府里,過著快活逍遙的日子,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般苦惱。雖然后來盧之遙也多次給她解釋過,包括那個云揚是個什么樣的人,接近她又是什么企圖,但她仍不能原諒沈夢,她可以原諒所有人,甚至喜歡他在玉山軍營里訓(xùn)練那些士兵的方式,但就是不能原諒他。
上一次在夜里去找他,也是迫不得已,還以為他會施以援手,沒想到,反倒是給自己平添了煩惱。
見盧知音并不言語,臉又耷拉下來,眼看著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又要爆發(fā)出來,沈夢趕緊選擇溜之大吉。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盧知音充滿挑釁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怎么了?堂堂沈副使,恩陽縣內(nèi)的大英雄,能夠單挑曹莽手下十八金剛,見著一個弱女子,竟也要嚇得落荒而逃嗎?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你是弱女子嗎?哪個弱女子能說出要剁我手砍我腦袋的話來!
再說了,什么叫“嚇得落荒而逃”,這明明叫戰(zhàn)術(shù)性撤退,好漢不吃女子虧。
心里這么想,沈夢可不敢說出口來,這位大小姐簡直是個火藥桶,不點都會炸,自己何苦去招惹她,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笑吟吟地回道:“今天事務(wù)有些繁多,我還要四處去查看。不知道盧家小娘子叫住沈某,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盧知音找沈夢能有什么事情?但好容易逮住他了,便要趁這個機(jī)會發(fā)泄一番,“都說男子薄情無義,我原以為沈公子這樣滿口大義的人必然不是這樣,現(xiàn)在看來,你也不例外啊?!?p> 沈夢覺得莫名其妙,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盧知音在刻意嘲諷他,但大丈夫豈能蒙受平白無故的冤屈?
“小娘子此話,從何而來?沈某雖不是滿口大義,但自問,也不是如你說得這般不堪吧?!?p> “一夜風(fēng)流,便將別人拋棄不顧,我倒要問問沈公子,這不叫薄情寡義,叫什么?”
沈夢這才發(fā)現(xiàn),盧知音不但小姐脾氣大,而且這嘴巴上的功夫也甚是了得,自己倒不可以輕視了她。
沈夢知道盧知音說的是蓮兒。
說起蓮兒,他心中真還有些懺愧,都怪自己一時性起,沖動行事。其實在這個時代,他那夜所干的荒唐事也屬正常,但他畢竟是個“現(xiàn)代人”,也覺得這樣拎起褲子就不認(rèn)人確實不大地道。
便問盧知音:“最近確實忙了些,不知道蓮兒姑娘近來在府上可好?”
“好像也不大好……”
盧知音得意了,從她揚起的兩道眉毛上就可以看出,她終于尋得了一個可以盡情嘲諷沈夢的地方。
沈夢不知盧知音的話里幾分是真,當(dāng)真有些激動了,“不大好?難道盧府中有人要欺負(fù)她?”
沈夢越是激動,盧知音便越是得意。
她此時就笑得很開心,語氣中也盡是戲謔:“她攀上了沈副使這根大樹,我們盧府中可沒人敢欺負(fù)她。不過你也知道,她既是唱曲跳舞的戲子,總歸是要接見客人的,這外面來的人會不會欺負(fù)她,那可就說不準(zhǔn)了?!?p> 恩陽城這幾日都被沈夢下令給關(guān)閉城門,哪里還有外人能進(jìn)得城來?
沈夢這才徹底明白盧知音不過是編些話來奚落他,心中不禁有些惱怒,也不愿再與她在這里糾纏,臉色一沉,“如果沒有其他事,沈某這就告辭了?!?p> 好不容易才逮著的機(jī)會,盧知音哪里肯輕松就放沈夢離開!
“沈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問盧府其他人,看看蓮兒姑娘是不是整日消沉、以淚洗面?”
她這樣一說,沈夢剛邁開的腳步只得又停了下來。這一走,豈不說明自己真是個薄情無義的人;但不走,留在這里聽盧知音胡說,又不知道她這話里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沈夢進(jìn)退兩難。
看見沈夢也有這樣痛苦的時候,實是天底下第一大開心的事情,盧知音興奮異常,腳步也輕盈了幾分,湊到沈夢耳旁,故作神秘地說道:“沈公子難道就不想知道,蓮兒為何要傷心?”
二人既離得近了,她身上散發(fā)出一層少女幽香,迷得沈夢神魂顛倒,實是想能再多聞一會,能一直這樣聞下去那是最好的;但她尖酸的話語和刻薄的語氣,又聽得沈夢惱怒異常。
當(dāng)真是叫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可能也是沈夢不愿意和女子爭斗的原因,她既能讓你心煩意亂,更能讓你無可奈何。
更何況盧知音又是一位極美貌的女子。
沈夢深呼幾口氣,才讓自己的自己鎮(zhèn)定下來,也拿出犀利的眼神去望向盧知音。哪知二人離得太近,沈夢這一轉(zhuǎn)頭望去,真成了四目相對,盧知音一對盈盈妙目,里面漂浮著若許霧氣,細(xì)長的睫毛也如此清晰……好容易才攢起的怒氣瞬間消失,眼神犀利中更是溫柔。
盧知音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怎么能離得一個男子臉龐這樣近?忙著挪開了幾分,小臉也飄出幾朵羞澀的紅云。
看得沈夢又是一陣心神激蕩……
才無奈地問道:“她為什么要傷心?”
沈夢這一問,盧知音也才清醒過來,她剛才竟也恍然間有些迷失自我,可能是沒料到沈夢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也會有那樣溫柔的眼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