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楊貞差點坐不住，他撫著脹痛的腦袋：“囡囡，你暫時先別說話，讓二大爺好好想想?！?p>　　好心地給他泡壺茶，穆亦漾同情地說：“您慢慢想，我不打擾您。”

　　半響之后，逐漸恢復平靜的楊貞輕聲地問：“囡囡，你哪個舅姥爺和你說山里藏東西的事情？”

　　孩子的舅姥爺太多，而且好多都是那個年代的人。不知道她說的舅姥爺，是戰(zhàn)神、還是那些老書記之類的。據(jù)他所知，好些老人，當年也是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勇士。

　　“當然是我的戰(zhàn)神舅姥爺?！?p>　　每當提起戰(zhàn)神，穆亦漾總是無比的自豪：“您也知道，我舅姥爺是工兵出身。修筑工事之類，他最拿手。小時候，我除了跟著他到嶺頭上散步，還經(jīng)常到串地洞，躲貓貓。直到玩夠了我倆才回家。”

　　地洞在那個年代盛行，雖然到了今天，由于各種原因，地洞已經(jīng)被封起來，沒人能進去。只是，小丫頭是怎么跑到那里。楊貞猜測著：“你剛才說的打通路，說的也是地道？”

　　“不是，北林那里的地勢和土質，不適合挖地道。”穆亦漾用筆繼續(xù)在地圖上劃線，“北林的爺爺告訴我，別看北林地勢險要，只要是熟悉地形的人，繞上這么九轉九繞的彎彎，在山路上通車，還是沒有問題的?！?p>　　正是因為德克濟克的這番話，才令穆亦漾戒心大起。因此，從北林出來之后，她馬上過來找楊貞，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兩人正在發(fā)呆的時候，阿穆魯氏從外面敲門進來：“兩位，午飯時間到?！?p>　　聽到有吃的，穆亦漾一把拽起楊貞來到圓桌上坐著：“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楊貞胃口全無，穆亦漾主動夾了一塊野菌：“二大爺，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問題。您現(xiàn)在再著急，也改變不了什么。還是先填飽肚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孩子說的也對，而且就目前來說，他們目前什么舉動也沒有，風平浪靜。楊貞嘆了一口氣，夾了塊煙肉給穆亦漾：“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東北的那個金羅，你可曾聽說過他？”

　　金羅，東北營里目前一把手。這號人物，穆亦漾自然聽老爺子們說過：“聽說過，寧爺爺讓我到了那邊，可以上他家里去看看?！?p>　　東北那邊的人里，金家是寧爺爺主動提起。據(jù)他說，這些年來，他和金家一直有聯(lián)系。那邊的人，也知道家里嫁出去的女兒留下的一脈子孫仍然健在。然而，具體情況，因為寧爺爺不肯詳說，所以他們也不好多問。

　　穆亦漾的回答，果然在楊貞的意料之中。當時大人物也曾懷疑，金羅或許與穆亦漾一家有聯(lián)系。沒想到，真的有，貌似還不淺。

　　“囡囡，這次到東北，身邊如果沒有熟人陪著，危險的地方，你還是不要去。雖然東北對你來說，可能有不少的熟人。但是這幾十年來，曹家在那里駐扎多年，那里算是他們的大本營。所以，到了那里之后，你不可掉以輕心，一定要注意安全?！?p>　　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東北雖是小丫頭姥爺?shù)睦霞野l(fā)源地，然而隨著時局的變化，他們的榮耀早已化做歷史。取而代之的，是曹家在那邊的羽翼漸豐。據(jù)楊貞的了解，用大白話說，當?shù)厝寺牭叫詹艿亩颊J識。

　　知道大人在關心自己，穆亦漾很是聽話：“你放心，到了那里，大炮也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再說，我身邊有旦旦在，他姥爺自然會安排人跟著我們。我們兩個，不會有落單的時候?！?p>　　小丫頭轉性子不成，竟然這么聽話。乖巧的作風令楊貞有點陌生，瞧她回答得那么順溜，多半是在敷衍他：“囡囡，別怪二大爺啰嗦。小心為上，特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p>　　“東北對我來說，不算陌生地。您不知道，我小的時候，也是跟著姥爺他們幾個走南闖北的。我對那里，還是有些記憶。您別聽我爸媽說什么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們說的，都是我12歲之后的生活。那個時候，姥爺身體惡化，不能外出，所以我才乖乖待家里。其實，我并不是井底之蛙。再說，您也不用擔心我。危險的時候，我總是能保護好自己的?！?p>　　她說的一大堆廢話，楊貞不甚在意。不過，最后一句話，她說的卻令楊貞心服口服。關鍵時間，小丫頭的確有自保的能力。

　　吃完話之后，穆亦漾離開西苑，說她要到外面的鋪子里轉轉。等她離開之后，楊貞坐在辦公室里休息片刻，然后才叫阿穆魯氏進來問話。

　　“阿穆，這段時間，曹家那對母子，仍然沒有消息？”

　　曹老太爺是一塊老辣姜，做事果斷。一回來，馬上把惹事的母子給送走，即避風頭，同時也給母子一個深刻的教訓。

　　因為，以大曹哥的個性，是舍不得也不會給老婆孩子教訓。既然他不出手，代表著沒人能壓那對任性妄為的母子一頭。曹太爺可不一樣，他出手，連大曹哥也不敢吭聲。大曹哥舍不得教訓老婆孩子，自然有人替他來教訓。

　　阿穆魯氏也覺得曹太爺這招高明：“據(jù)我們猜測，母子兩人多半是被送到東北某個地方。”

　　他們兩人在東北，囡囡那孩子不久將來也要到東北一趟。若是她無意中碰到母子兩人，一言不合要打起來，如何是好？

　　“知道哪個位置？”

　　“尚且未知?！?p>　　算了，既然小丫頭碰到那對惹事生非的母子，吃虧的不會是小丫頭。楊貞起身往外走：“大炮晚上回來，交待他，讓他日后多注意點，別讓人找丫頭的麻煩?！?p>　　誰敢惹那個小祖宗喲，她不找別人的麻煩，別人已經(jīng)燒高香。阿穆魯氏腹誹著，跟著楊貞往外走。

　　來到大人物辦公室，意外地看到大人物夫人也在。楊貞一愣：“嫂子，你兩口子中午在這里對付？”

　　“怎么著，不行？哼，你有小丫頭給你送飯，我有夫人陪我用餐?！?p>　　大人物哼哼兩句，特意吹拂著唇邊的茶香：“你就空手來我辦公室？”

　　奇怪，難道來他辦公室，還得拎著厚禮？此時的楊貞，覺得穆亦漾對大人物的評價很到位：“囡囡說的沒錯，你啊，心眼有點小。孩子懷疑你兩句怎么了，你有氣沖著她撒，對我說話陰陽怪氣地作甚？”

　　一口茶燙到大人物，他噪子眼快要被燙紅：“丫頭竟然說我心眼小，什么眼光這是?！?p>　　大人物夫人趕緊扯他袖子：“少說兩句，孩子又沒壞心眼?！?p>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誰敢當著大人物的面說他的壞話。難怪大人物聽到別人對自己不好的評價時，心里特別不自在。大人物夫人覺得穆亦漾這孩子其實挺有意思：“君子坦蕩蕩，小人才在背后說人壞話?！?p>　　“沒錯，小丫頭就是那個小人。當著我的面，她不敢這么說。對著小二，她倒是說個痛快?！?p>　　大人物哼哼唧唧個不停，楊貞斜了他一眼：“丑話我說前頭，那孩子的心眼也不大。她知你這么說她，小心日后到了營里，她讓老爺子們給旦旦穿小鞋?！?p>　　自己怎么差點忘了這茬，大人物一個激靈，趕緊端正身子：“行行行，誰讓我有軟肋被小丫頭握在手里?！?p>　　兩人在談話，大人物夫人不想打擾兩人，于是告辭。辦公室里，楊貞與大人物在商量：“過兩天孩子們要北上，我看，先讓旦旦到他姥爺那里待上幾天，到時讓囡囡去接他，再到營里與阿宗匯合。”

　　怎么搞得那么復雜，不是說好兩個孩子直接跟虎老爺子一起出發(fā)。大人物不清楚楊貞想賣什么葫蘆藥：“怎么來這一出？”

　　從口袋里掏出穆亦漾拿過來的地圖，楊貞攤在桌子上，把穆亦漾剛才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聽完之后，大人物一拳砸在桌子上：“豈有此理，膽大包天?！?p>　　“淡定，一切只是懷疑，目前我們還沒有證據(jù)，他在北林那里埋有東西?！?p>　　然而，大人物想不明白：“孩子怎么會想到這點？”

　　大山的用途，只要關心實事的人，心里多少明白，那里的真正用途是什么。為何那孩子現(xiàn)在才想到這點？難道說，她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不成？

　　楊貞淡淡地說：“丫頭不是我們圈子里的人，看問題不像我們這樣，草木皆兵。如果不是北林準備大興土木，或許她還不會想到這點。對她，您不能像對旦旦那樣，有太高要求?！?p>　　真是，圈外人無意中能想到的問題，局內人卻看不到。或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人物抬頭望著天花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說，這個時候我把孩子們往東北送，是不是羊入虎口？”

　　“孩子們的安全，您不用擔心?！睏钬懓参恐笕宋?，“您老丈人且不說，這不是還有幾位老爺子們也一起嗎？實在不行，囡囡那孩子，在那里也不是孤立無助。我跟三少通過話，聽他的意思，孩子到那里，恐怕比在京城還安全?！?p>　　京城的東邊，穆亦漾坐在寶家的酸枝木沙發(fā)上，正在與寶海商量事情：“大舅，我聽力哥提過，家具店與趙家的合約，還有兩個月就到期?！?p>　　雖然太姥姥已經(jīng)仙逝，但留在京城的穆亦漾一直與寶家有密切的來往，關系比較要好。太姥姥生前的確喜歡寶家的這些孩子們，愛屋及屋，看在太姥姥的份上，穆亦漾樂意與寶家當親戚一樣走動。

　　寶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京城算是屈指可數(shù)的富貴人家。京城最出名的實木家具店，就是寶家的產業(yè)。這個家具店，目前租趙家位于東郊的一座商廈里。那座商廈專門用于營銷家具，大大小小、規(guī)模不一的家具店全都聚集在那里。

　　寶家的人經(jīng)常與穆亦漾談到生意上的事情，寶海平時也樂于聽聽穆亦漾的意見：“別看我的家具店生意不錯，只是，場地大，租金也不便宜。唉，更別提賣場還得往上漲租?！?p>　　租金只升不降，不知從何時起，這已經(jīng)成為行規(guī)。穆亦漾眨著大眼睛，以商量的口吻說：“我看你別在那里做了，換個地方。您現(xiàn)在的位置并不是特別好，連市中心都算不上?！?p>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想在市中心租大場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來，家具店的規(guī)模大；二來，市中心的租金高得嚇死人。綜合下來，想在市中心開大規(guī)模的家具店，除非那塊地是你家開的。要不然，一個月賣的家具，說不定只能抵得上租金、水電費、工人的薪水等。

　　換個地段更好的鋪面，寶海不是沒想過。然而，人得面對事實：“囡囡，京城黃金地段，要么就是沒有那么大的場地，要么就是租金太貴不劃算?！?p>　　如果這兩個條件都符合，那么，換鋪面的可能性就比較大是吧。穆亦漾笑了：“舅，換個地方吧，來我二姐的商廈。我整個一樓都給你做鋪面，租金也不宰你太狠，就和你現(xiàn)在租金保持一樣。如何，您考慮一下?！?p>　　天啊，整個一樓都將成為他的家具店，那規(guī)?？墒乾F(xiàn)在店面的三倍；最關鍵的是，租金竟然和現(xiàn)在的一模一樣，這怎么算的啊，親戚友情跳樓價也沒那么便宜。

　　寶海有點結舌：“囡囡，你舅舅年紀太大，耳背?！?p>　　“大舅，您聽的一點沒錯?！蹦乱嘌^續(xù)哄著老人家做決定，不斷地拋誘餌給寶海，“我二姐的商廈地段好，即是中心位置，規(guī)模又大，租家還便宜，三重利好，您還在顧慮什么呀？”

　　其實用不著穆亦漾多費口水，寶海恨不得現(xiàn)在馬上把家具店搬到阿漪的商廈里：“我當然想搬，不過，我們和趙家合作多年，大家處得很愉快。如今，我突然說搬就搬，事前也沒給人家透露什么信息。一下子，有點不太好意思?！?p>　　“大舅，如果趙家有誠意，何必要漲您租金？大家合作多年，給點優(yōu)惠也不為過。它倒好，不但不減租，還想著漲租。既然價格談不攏，咱們干脆與趙家一拍兩散，斷了合作?！?p>　　之前，穆亦漾沒有想過要把一樓租給寶家。可是，自從寶力跟她說過家具店的事情，她心里就盤算著，鋪面租給誰都是租，何不租給自己人呢。再說，又碰上趙家主動提出想租她鋪面的事情，更加堅定她鼓動寶家把家具店開到商廈的決心。

　　一直默不作聲的寶亮出聲了：“爺爺，表姑說的沒錯，咱們的家具店換個更好的風水寶地，生意只會比之前的更上一層樓?！?p>　　寶家的實木家具店有口皆碑，且不說雕工等手藝，材質上乘才是它最吸引人的基礎點。這種老牌家具店，何愁沒有生意。

　　“亮子說的沒錯。大舅，我的一樓可是專門為您空出來的，就等著您家里高大尚的家具給我二姐的商廈的門面添光彩，加靚麗?！?p>　　從各方面條件來說，阿漣的鋪面比趙家的鋪面比太多，對家具店的銷售更加有利。寶?？紤]了三秒鐘：“大舅全聽你的?！?p>　　好咧，穆亦漾一巴掌拍到寶亮的肩膀：“搬店鋪這種苦力活，交給亮子來辦。大舅，裝飾設計等方面，還得力哥出手?！?p>　　生性做人的寶亮現(xiàn)在很孫子，乖乖地跟著爺爺和父親學做生意，平時沒事做的時候，他也經(jīng)常跟在穆亦漾身邊到處轉。雖然無法一下子做到脫胎換骨蛻變，畢竟撥苗助長也不實際，但是比之前的無所事事整天游手好閑的大廢人來說，有了很大的長進。

　　自從山海閣事件之后，寶亮之前的公子哥們幾乎不敢去找他玩，因為穆亦漾擱下狠話，誰搭理寶亮，她就好好“招呼”誰。身邊沒有豬朋狗友，剛好讓寶亮有時間有空間有環(huán)境生生性性做人。

　　知道自己要做苦差事的寶亮也不怕：“沒事，全交給我好啦。我最近辛勤鍛煉，肌肉結實了不少?！?p>　　“那正好，讓你的肌肉有用武之地。亮子，最近我要到東北一趟，搬店的事情，你只管找我的銷售總監(jiān)。”

　　好好交行一番之后，穆亦漾離開寶家到別個逛。寶海臉上有點神秘兮兮地問：“亮子，告訴大爺爺，你是不是看上囡囡身邊的一個好姐妹？”

　　嚇得寶亮一口熱茶吞下肚，燙得他話都說不出來，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轉著找涼白開降溫。見狀，寶海樂得哈哈大笑。看來囡囡說得一點沒錯，寶亮這小子終于有喜歡的姑娘。如果他加把勁，好好改頭換臉做人，說不定，亮子的喜事快近啦。

　　晚上快到休息時間時，穆亦漾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穆家：“喲，大炮，這么快就回來？怎么不多休幾天，好好陪陪父母?！?p>　　他們的職業(yè)，注定了基本全年無休。運氣好的話，好不容易可以休幾天假。運氣不好的時候，這些假只能無限期的積攢下去。

　　大炮呵呵一笑：“這些天沒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不習慣吧？”

　　“才慣，身邊少一個總想跟我搶著開車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快活。”

　　唉，這個小沒良心的，想從她嘴里聽到好話，不容易。

　　回到房間的穆亦漾抱著泰迪玩偶準備睡覺時，手機卻響了起來。她拿起來，看到號碼之后，愣住了。手機一直不停地在響，一直響了將近三十秒之后，她這才接起電話，平靜地說：“爺爺?！?p>　　電話那頭，傳來費朗西斯哽咽的聲音：“天使，大衛(wèi)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