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爺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們穆家人?！?p>　　穆家仿佛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不會打架的穆家人，不是穆家人。就拿阿洋來說，看他細(xì)皮嫩肉的斯文樣，把別人揍得頭破血流也許不太可能。然而，別人要先揍他個皮開肉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為張貼的字太多，需要寫的字不少。寫完訓(xùn)誡，穆亦海覺得穆亦漾的字委實帥氣，索性安排她和其他幾個族里的書法大家一起寫大字。

　　寬敞的庭院里，六張大書案，五個白發(fā)仙須的大爺加上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甚為顯眼。另外五個老人，有兩個是穆亦漾要稱之為伯伯的長輩，一個是穆亦漾要稱之為爺爺?shù)拈L輩，另外兩個則與穆亦漾同輩。

　　他們也看到穆亦漾寫的字，小小年紀(jì)能寫出傳神風(fēng)流的字，即使在族里，這樣的人也不多見。那個族爺爺甚至擱下手里的筆，站在穆亦漾的身邊，認(rèn)真地看她寫字。

　　一開始只有他在看，到了后來，因為要寫的字基本上寫得差不多，其他四人，也圍在穆亦漾身邊，對她的字輕聲點評。

　　看到穆亦漾寫完最后一個字后，穆衍新迫不及待地問：“娃娃，你的字，誰教的？”

　　她的字，與族里人寫的字不是同一種風(fēng)格，因而他推測，孩子的字應(yīng)該是跟別人學(xué)習(xí)。

　　穆亦漾如實回答：“一開始是跟著字帖練，后來我爸有空的時間才開始指點我?！?p>　　他的猜測如果沒錯，穆衍新覺得奇怪：“你爸爸怎么一開始不指點你？”

　　“我姥爺覺得我爸爸的書法，沒有字帖寫的好看，所以在我剛開始寫字時，他讓我爸別瞎攙和。等到我的筆法相對穩(wěn)定之后，我爸才指點我。”

　　聞言，大家都笑了。字帖的字，如果不好看，哪能流傳成世？九爺爺自豪又驕傲地說：“我們穆家的看家本領(lǐng)，即使不能個個都能寫成字帖，但凡拿出去，那也是上乘之流。你家里的字帖不少吧？”

　　穆家是書香世家，歷代以來，留給子孫后代的藏書不會少。穆亦漾略帶自豪：“還挺多?！?p>　　雖然在動蕩年代，家里的藏書有大半都被毀壞，但是精華中的精華，仍然被穆亦漾的太爺爺藏在地洞里，在臨終之前，把一切都交給穆爸爸。

　　此時，穆嘉遠(yuǎn)從門外走過來，對著穆亦漾，有點無奈：“小姑姑，祠堂對面，有個年輕人，說是你的朋友，在等你。”

　　門外的穆家人，看到一個年輕人，坐在石凳上一動也不動，兩眼直盯穆家祠堂大門。樣子看著雖然不嚇人，可是感覺總是怪怪的。

　　因此，穆家有人上去問他，得到的回答是，他有個朋友是穆家人，此刻正在祠堂里玩，他現(xiàn)在不過是在等人。

　　穆亦漾聽了之后，失笑：“傻大炮，我在祠堂一整天，他還真在門外等我一整天?！?p>　　“可不是，他在門外坐了兩個來小時?！?p>　　自己已經(jīng)進(jìn)來祠堂兩個來小時這么長的時間，時間過的真是快。外人不能進(jìn)穆家祠堂，規(guī)矩不能破。對于在門外等待的大炮，穆亦漾只能說聲對不起。

　　過了不久，吉時到。穆亦漾跟著族人，來到祠堂正中央。那里，供著祖宗牌匾。至于祖宗的牌位，全部放在后面的廳堂里。

　　由于穆家人興旺，給祖宗上香磕頭，是按輩份來進(jìn)行。晉安鎮(zhèn)上的穆家，目前輩份最高的是73歲的叔太爺爺穆宣賓。他與九爺爺穆衍銘，是嫡親的兩叔侄。

　　穆家子孫，排班論輩，宣輩、衍輩、禎輩、亦輩、嘉輩、克輩、庭輩、源輩，八代同堂。

　　在穆宣賓的帶領(lǐng)之下，大家依次給祖宗上香磕頭。穆亦漾跟著亦輩的族人，虔誠地給給祖先磕頭上香。因為她是第一次回來尋根，穆亦海特意拉她站在第一排，說這是族里的規(guī)矩。凡是第一次回家尋根的后人，在上香時，全部都位列第一排。

　　此時，穆亦漾這才注意到，除了媳婦之外，穆家的姑娘們并不多，陽盛陰衰。

　　上完香之后，在九爺爺?shù)慕榻B之下，穆亦漾開始正式認(rèn)親戚。作為年輕的老長輩，穆亦漾對著族人一個個調(diào)侃的姑奶奶、姑太奶奶，老祖宗的稱呼，只有訥訥地傻笑應(yīng)對。

　　最后，實在受不了的她問叔太爸爸穆宣賓：“叔太爺爺，為何我的輩份這么高。”

　　要怪，就怪老祖宗們的生育能力旺盛唄。穆宣賓笑呵呵地摸著穆亦漾的腦袋：“娃娃，在我們穆家，長子長孫這一脈都是待在族里。咱們外出發(fā)展的穆家子孫，一般都是家里的老幺這一脈?！?p>　　在穆家，老幺與老大本來就存在年齡差，老幺又有自己的老大和老幺，這么一代代地傳下來，年齡差自然而然地體現(xiàn)出來。

　　因此，一些看著與自己同齡的年輕人，因為他們排行源字輩，所以，他們就只能稱呼穆亦漾為老祖宗。

　　看著人丁興旺的族人，想到自己家里的一窩小朋友，穆亦漾一掃之前的氣餒，開始炫耀：“叔太爺爺，我家的人也不少。我的兩個姐姐，一人生了一對雙胞胎?！?p>　　好福氣，穆宣賓高興地說：“日后，帶孫孫們回來給老祖?zhèn)兛纯?。?p>　　整個鎮(zhèn)子上的人都聚集在祠堂這邊，熱鬧非凡。祭完祖之后，九爺爺帶著穆亦漾在街上散步。

　　終于，經(jīng)過四個小時漫長的等待，像石像一樣呆坐著的大炮這才看到穆亦漾的身影。他一躍而起，小跑到穆亦漾身邊：“小祖宗，你再不出來，我快要風(fēng)化啦?！?p>　　穆亦漾開始數(shù)落他：“我說了不讓你跟來，你倒好，偏要跟著來。現(xiàn)在好了吧，這里沒人理你?！?p>　　“那不行，你到哪我跟哪。”

　　今早出門的時候，穆亦漾就跟楊貞說過，她回晉安老家，安全的很，身邊不需要大炮跟著?？墒牵瑮钬懞痛笈趨s不肯。

　　楊貞覺得，雖然穆亦漾祖籍是晉的，可是，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再說，聯(lián)想到她獨自出門時的各種遭遇，他覺得，在她身邊安排個人照顧她，還是非常有必要。

　　來到鎮(zhèn)中心，穆衍銘指著面前一幢大樓：“囡囡，這是我們鎮(zhèn)上的圖書館?！?p>　　好大圖書館，規(guī)格堪比一座小型校園。穆亦漾感嘆著：“九爺爺，圖書館是慢慢發(fā)展到這等規(guī)模的吧？”

　　因為，從建筑的外觀上看，圖書館即有傳統(tǒng)民宅，又有現(xiàn)代化大樓。傳統(tǒng)建筑是傳承下來的，現(xiàn)代化大樓只有是后建。

　　說到圖書館，那是晉安鎮(zhèn)的驕傲。九爺爺自豪地說：“是的，自從我們穆家先祖來到晉安，代代相傳。我們是所有的圖書，都是由族人捐贈或購置，只對鎮(zhèn)上所有居民免費借閱?！?p>　　經(jīng)過圖書館后，一行人來到九爺爺?shù)募依镒?，這是一座古典的三進(jìn)三出的四合院。令穆亦漾驚奇的是，這座四合院竟然也有影壁，雖然比不上漣漪漾的影壁，可是，麒麟影壁看著也甚為壯觀。

　　穆亦漾隨意問起：“九爺爺，鎮(zhèn)上的人家，是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這種影壁？”

　　雖然現(xiàn)在仿四合院的建筑不少，可是，格局和規(guī)模，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傳統(tǒng)的四合院，它缺少了四合院的韻味和奧妙。

　　與繁華喧囂的都市不一樣，晉安古鎮(zhèn)給人帶來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當(dāng)你漫步在小鎮(zhèn)街頭，你會覺得時光仿佛凝固，身邊的一切是那么的悠然自在，讓人覺得整個心靈得到全所未有的徹底的放松，給你還來無比舒適的祥和。

　　提到這個鎮(zhèn)子，九爺爺特別驕傲：“也不是每家每戶都有，一些庭院以及占地面積小一些的宅子，它們就沒有影壁。囡囡，你們南方的院落，不是咱們這種規(guī)格吧?！?p>　　南方的民宅與北方的民宅在風(fēng)格和規(guī)格上都不一樣，穆亦漾覺得穆家村的民居與晉安古鎮(zhèn)的差別還是挺大。

　　“九爺爺，在穆家村，沒有嚴(yán)格意義上的四合院。我們基本都是以庭院為主，粉磚黛瓦?！?p>　　其實，不僅建筑風(fēng)格迥異，晉安古鎮(zhèn)和穆家村的最主要區(qū)別，在于人文。

　　晉安是千年古鎮(zhèn)，自古以來，人才濟(jì)濟(jì)，名人大家比比皆是，文人墨士數(shù)不勝數(shù)。

　　穆家村在這方面差遠(yuǎn)啦，遠(yuǎn)的不說，單說最近百年，由于時勢動蕩，穆家村出類拔萃的人物屈指可數(shù)，整體文化水平更是被一刀從中切斷，硬生生中斷。

　　老一輩的人才仙逝，中生代的人物只能從穆爸爸這一代算起，他們這一輩，勉強(qiáng)出一些能夠撐得起門面的人。例如，表面風(fēng)光無限的穆二伯，人人道道都會賣三分面子的穆爸爸。

　　到了穆亦漾這一代，更令人掩面。穆家村的姑娘們，個個都是嫁得好，過得好。出挑的姑娘很多，真正說撐得起場面的，也只有穆家三姐妹而已。

　　至于穆家兒郎，不提也罷。如果封亦治健健康康地活著做個正常人，或許他能成為穆家的驕傲，只是卻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令人惋惜的下場。封亦洋呢，用穆二伯的話來說，不闖禍不惹事，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貢獻(xiàn)。

　　至于其他的穆家男人，拔尖的真沒有，放眼過去，全都是普通大眾。

　　說白了，一切都是文化惹的禍。當(dāng)年飽受摧殘之后，好幾十年都沒恢復(fù)過來。要想穆家村能像以前那樣，人人都是出口成章腦有成竹飽讀詩書的文化人，怎么也要個二三十年的時間。

　　經(jīng)歷了五百多年之后，穆家村的現(xiàn)狀雖然是文化沙漠，但是能夠一直傳承且發(fā)揚(yáng)下去的，就是凝聚力和武力。

　　來到鎮(zhèn)上的休閑廣場，穆亦漾看到一些老人帶著孩子們在打拳，很是好奇：“響午時間，還有這么多人在練呢。”

　　“我們這些人很隨意，鍛煉身體，活動一下筋骨，那是想做便做的事情，沒有時間上的限制。”

　　九爺爺又想起剛才穆亦漾聲稱自己很會打架，于是想看看她的身手：“囡囡，和你大孫子比劃比劃，讓九爺爺開開眼。”

　　自己練了一輩子的武，竟然抱不起一個身輕如燕的小娃娃，這讓九爺爺一直難以釋懷。因此，他特別想看看穆亦漾的身手。

　　“好啊，和我過招的大孫子是哪位？”

　　整個鎮(zhèn)上的人都是親戚，只是不知道，這位大孫子，在年紀(jì)上與她相當(dāng)，還是比她大上一輪。

　　老人家手一揚(yáng)，高聲喊著：“大朋，過來。”

　　一個身材結(jié)實魁梧的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小跑過來，他剛才正在那里帶領(lǐng)著三個小蘿卜頭在打拳：“老祖宗，您吩咐?！?p>　　九爺爺搭著年輕人的肩，開始賣瓜：“大朋，這是你姑奶奶穆亦漾。囡囡，這是你大孫子穆克朋。大朋，你姑奶奶她剛才可是夸下?？?，說自己是街頭一霸。這不，我就想著，讓你這個鎮(zhèn)上一霸，對上街頭一霸，看看哪個才能稱霸?！?p>　　哇，今天自己運(yùn)氣不錯，鎮(zhèn)上一霸竟然陪自己活動筋骨。整天與那群職業(yè)保鏢對打，多沒意思。如今換了一個陪練沙袋，不錯。

　　于是，穆亦漾也不推脫，雙手一拱：“大孫子，有勞?！?p>　　家族大的一個結(jié)果就是輩份亂，見人不能隨便叫，免得弄錯輩份。眼前這個比自己年紀(jì)小的美眉竟然是一個比自己高了兩輩的姑奶奶，大朋有點哭笑不得：“能陪姑奶奶過招，這是我的榮幸?！?p>　　穆家的姑娘好武，不管花拳繡腿還是真刀真槍的都有。只是，眼前這位姑奶奶，自己下手時得多注意。免得一不小心拳頭硬了點，把人家那雪白如凝脂的皮膚給蹭紅可不好。萬一小姑奶奶挨了揍，或者被他打趴下，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當(dāng)場哭出來怎么辦？

　　短短一秒，穆克朋的腦海里已經(jīng)閃出無數(shù)個想法，最終決定，到時見招拆招，即要給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奶奶留面子，也要讓自己贏得漂亮。他堂堂的晉安一霸，若輸給嬌滴滴的小美女，這話傳出去，不僅丟了晉安古鎮(zhèn)的面子，也讓他臉上無光。

　　看到兩人作好準(zhǔn)備，等著看好戲的九爺爺扯開嗓子大聲廣播：“來來來，諸位父老鄉(xiāng)親，都看過來，有熱鬧看啦。穆家亦輩穆亦漾，對擂穆家克輩穆克朋，姑奶奶斗大孫子。我宣布，穆家內(nèi)斗，正式開始。”

　　廣場上的人本就不少，在九爺爺洪亮如雷的大聲宣告之下，不到三秒鐘的時間，所有人都往穆亦漾的方向擁來，把她與穆克朋包圍在中間，很有經(jīng)驗地兩人留下斗武的空間。

　　觀眾們臉上全是看戲的表情，使勁地嚷著“加油”之類的。若是再配個一個小二在一旁大聲鼓吹“買定離手”之類的，現(xiàn)場就是一個賭局無疑。

　　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的穆亦漾愕然，她悄聲對穆克朋說：“感覺大家在看耍猴?！?p>　　話說，表演結(jié)束之后，人們會不會有錢的給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還有，真收到人們打賞的銅板，她和穆克朋怎么分，五五分賬？

　　此情此景，穆亦漾更加覺得自己和穆克朋就是被圍觀的猴子，看到精彩之處大家就給點掌聲。

　　以前在家里，她的觀眾只有家人。偶爾回到穆家村，由于她五歲時一掌擊碎八仙桌的關(guān)系，凡是會點武功的族人都不敢過來找她比武。因此，她從來沒有在一個有觀眾圍觀的武臺上與他人比武。

　　所以，今天這個場面，對她來說，真的是第一次。因此，她才會有這種耍猴戲賺錢的感覺。

　　作為土生土長的晉安穆家人，穆克朋對于鄉(xiāng)親們觀戰(zhàn)熱情見慣不怪，他略帶同情地安慰穆亦漾：“姑奶奶，您習(xí)慣就好。”

　　一些急性子的穆家人不耐煩：“怎么還沒開始，快點開打，來啊?！?p>　　見過勸架積極的，沒見過勸人打架這么積極的。穆克漾覺得自己身為長輩，就得有長輩的樣子：“大孫子，我讓你三招。”

　　姑奶奶年紀(jì)不大，口氣可不小。唬得穆克朋弄不清楚，穆亦漾究竟是真拳手還是花繡腿，他遲疑著：“我得尊老愛幼?！?p>　　論輩分，她是長輩；論年紀(jì)，她比他小。老和幼兩方面，她都占全。

　　聽他這么說，穆亦漾懶得推辭，決定以拳腳說法量多為實際：“看招?！?p>　　突如其來的一腿，嚇得穆克朋差點避躲不及。若不是穆亦漾故意放慢速度，他早被踢飛出三丈遠(yuǎn)。

　　速度之快，令圍觀的穆家人熱血沸騰，一瞬間，眾人的叫好聲穿石裂云，響徹云霄。

　　經(jīng)過這一腳，穆克朋收起之前的輕視之心，他心里明白，自己碰到的姑奶奶，可不是那種只會花拳繡腿的花架子。

　　他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覺得自己也得拿出真本事，不然，被人小瞧的可就是他啦。他一拳朝著穆亦漾心窩打來。穆亦漾微微一個左側(cè)身，巧妙避過。同時，右手抓住他的右手腕，左手搭著他的肩膀，左腿勾住他右腳踝，手腳同時用力，把他整個人凌空翻滾一周，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