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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月長營

CHAPTER-25

閨月長營 鱷魚隊長 2088 2019-06-09 21:19:54

  宋鑲離開后不久,翟先生便差人來請符楚過去。

  晨光熹微,漫天的寒霧像穹廬一樣籠蓋著寂寥凄清的四野,茫茫無盡的天空與濃霧相接,讓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天上微弱的曦光如同花瓣中間吞吐著的花蕊,一點一點地向外泛著光。

  翟先生告訴符楚,哨衛(wèi)在山下發(fā)現(xiàn)了皇后茉薇的蹤跡。茉薇公主乃是北越世子茉焚的胞妹,若是能夠將其控制,絕不失為一個制衡北越世子的法子。

  蕭遂平亦是思及至此,故而想帶一隊人馬過去,可奈何對方守衛(wèi)人數(shù)較多,而宋鑲又身處前線,翟先生怕蕭遂平孤軍深入恐有不測,遂請符楚前來相勸。

  臨時搭建的馬廄很是簡陋,一根梁柱豎在中央,周圍再用些木板隨意地遮擋起來。蕭遂平換上了鐵甲玄衣,兜鍪兩側的護頰將前額的沖角圍攏,只留下小小的一張臉。他正給自己的戰(zhàn)馬喂著草料,一抬頭,便見符楚正朝他走來。

  蕭遂平將草料放進食槽里,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喊了聲:“阿姐!”

  符楚點點頭,目光投向馬廄里那匹渾身黢黑的瘦馬,殘破的馬廄再配上這樣一匹馬,頓時顯得有些凄涼。

  “這是你的馬?”符楚走上前想看它的牙口,不料那馬兒卻突然抬起兩條前腿重重一踏,再往后一退,滿是戒備地望著她。

  “阿姐小心!”蕭遂平連忙擋在前面。

  符楚愣了下,旋即收回手,轉身隨意打量著四周。蕭遂平在旁邊解釋道:“阿姐莫怕,這匹馬性子雖野,但極通人性,不會輕易傷人的?!?p>  見符楚抿唇不語,蕭遂平以為她是受了驚嚇,遂寬慰她:“馬兒大多性子柔和,等與你熟悉之后,它定會親近你。”

  聞言,符楚淡淡笑了笑,抬眸看他,眼底深邃:“你忘了,我曾經(jīng)也是馴服過烈馬的?!?p>  “是我的不是?!笔捤炱接行┎缓靡馑?。

  “關心則亂。”符楚輕笑著搖頭,像是想到什么,她微微站定:“我聽聞你已是校尉,年紀輕輕能做到這樣,很是不錯?!鳖D了頓,又問:“吃了不少苦頭吧?”

  蕭遂平也笑了笑:“的確吃了不少苦頭,難受的時候也無處傾訴,不過那都過去了?!?p>  符楚拾了捆草料扔進馬槽里,馬兒戒備地上前嗅了嗅后很快便吃了起來。

  “翟先生都告訴我了?!?p>  “哦?”蕭遂平畢竟年少,聞言頓時斂了神色,有些沉不住去問:“阿姐也是來勸我的?那大可不必!”

  符楚將手拍干凈,轉過身微微一笑:“你啊你,父汗開疆拓土的故事我從小也沒少聽,為何你就如此篤定我會攔著你?”

  聽見符楚如此說,蕭遂平大喜過望,欣喜問道:“阿姐這是準了?”

  符楚點點頭,伸手撫了撫他額前留著的一縷碎發(fā),眼神從他的臉上移開,語調平靜:“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就罷了,但我不希望你同我一樣沒出息?!?p>  蕭遂平皺眉,目光不解地看向符楚,

  “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心里一定有許多疑問。比如說,當初我既被多凌世子所救,為何不去聯(lián)合其他部落替父汗額吉報仇?又或者,我為什么會來南楚?”符楚別開臉,聲音有些發(fā)顫:“我瘋了......”

  蕭遂平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神志不清了四年,藥石罔效,別人都放棄了,只有多凌肯一直陪在我身邊......可當所有人都覺得我會這樣癡癡傻傻地過一輩子時,我卻又突然好了,像是睡了許久的人突然從夢中醒來,仿佛曾經(jīng)的宮變只是一個夢,夢醒了,我什么都沒了。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四年的時間......足夠蕭金肅清異己了......”

  蕭遂平看著她寬窄瘦弱的肩膀,緩緩抬起手,用力握了握。

  符楚輕輕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

  “去吧,我等你回來?!?p>  許是宋鑲還在同宋熹斡旋酣戰(zhàn),遠處殺聲震天,號角聲陣陣,馬廄里的黑馬聽見后躁動不安,蕭遂平進去將它牽出來。

  曠野之上,幾名士卒等候在原地。

  他翻身上馬,用力扯過韁繩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符楚杵在原地,雙手無力垂下,視線追尋這那道遠去的背影鉆進茫茫的大霧中,被吞噬得片甲不留。

  翟先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符楚側目,頷首輕聲道:“讓先生費心了?!?p>  翟先生搖搖頭:“公子膽識過人,臣自嘆弗如?!?p>  符楚苦笑著擺手,長嘆一口氣,抬頭望了眼天色:“也不知宋鑲在前線如何了?!?p>  “王爺鋌而走險深入敵營,亦是與蕭公子不逞多讓?!?p>  符楚怔住,有些不解:“先生何意?”

  若是宋鑲并未在前線鏖戰(zhàn),那他何處?

  “您不知道?”翟先生亦是十分吃驚。

  外面蹄聲噠噠,孤雁盤旋在樹梢,時不時發(fā)出一聲近似于啜泣的哀嚎。

  符楚從翟陽口中得知,原來宋鑲早已料定吳渙會叛變,之所以還將南面的防線交給他駐守,不過是為了把王光福安插進去罷了。

  而他之前所定的計劃,也只是為了瞞過混入軍中的細作而已。事實上,宋鑲只命龐率等人偷襲了西線,而他自己,則率領一小隊深入敵軍后方,與王光福里應外合。

  一股寒意從心里蔓延至腳底,符楚仿佛覺得四肢百骸被凍住了般,動彈不得。

  或許他根本從未想過通過兩軍對壘的方式同宋熹一較高下,他從一開始,就是朝著宋熹的王帳直奔而去的......

  符楚不由得想起他離開時那篤定的語氣。

  孤軍深入,他怎么敢?

  盡管她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關于父汗秣馬厲兵的風云戰(zhàn)事與帝國戰(zhàn)略,但看到宋鑲......若是父汗還在,只怕也會稱贊他膽識超群吧。

  寒風吹起了帳外的旌旗,迎風抖動的旗幟宛如一條穿梭的魚兒,片片魚鱗泛著金燦燦的光,好似金甲戰(zhàn)衣上浮現(xiàn)出縱橫交錯的紋鱗。

  戰(zhàn)場上,被鮮血染紅的土壤散發(fā)著濃郁的腥臭,天上一只孤雁哀鳴,凄異的聲音回響在空谷中,自上而下俯視,所掠之處無不觸目驚心。

  爭地之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城。

  也不外乎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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