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悶雷聲不絕，似有天人在云上擊鼓。隨著一陣狂風(fēng)，頃刻間大雨滂沱而至。
急匆匆的腳步聲穿過街道順著蜿蜒下來的溪流一直往一處巷口中鉆去。
顧不得擦去臉上水漬，方知有取出懷中一截小玉瓶，從中倒出兩滴液體直接就往眼上抹。
“先找魂吧，既然是剛死，想必魂魄還未被收攏去地府，而且那薛家公子不像是早夭的命數(shù)。”緩了緩，方知有這才睜開眼，我看他眼睛微睜但還有種不太適應(yīng)光亮的樣子，想來他應(yīng)該是用旁的法子開了陰眼。
“你要嗎？”方知有把那小瓷瓶遞過來，我卻是搖了搖頭，道“沒事，我能看得見?！?p> 方知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點(diǎn)點(diǎn)頭，自顧自說“也是，你如今道行不淺，又是天人轉(zhuǎn)世，尋常妖怪也都能一眼辯識?！闭f著把那小瓶又塞了回去。
站在一條燈火稀疏的長廊前，方知有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我知他還在為今晚的事懊惱，只得寬慰道“也許這就是他的命數(shù)呢，咱們今晚所舉也并非惡意?！?p> 方知有卻搖了搖頭，他道“本該能避免的，今晚死了不少人，雖然不是我們所為但確實(shí)沾了些因果。此番，也只是盡人事?！?p> 我點(diǎn)點(diǎn)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方知有確實(shí)更能稱得上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得道之士。不因家學(xué)而厚利，不因貧富而侍人，不因已所而不為。
對此，我卻甚少在意?；蛘哒f，一直以來我作為人的部分是更為自私的。這一點(diǎn)上不論是當(dāng)初對師姐，還是后來不甘愿而選擇了了結(jié)前塵。往事歷歷。
“走吧?！狈街姓f著，率先邁步出去。
廣場上聚攏了不少人，有官府的，也有道士。隨著廣場往前大約二十來步，便是大殿。此時的大殿燈火通明，聚集在這里的人不多，但明眼人卻都能一眼瞧見，能站在這的都是江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昏黃燈光下，薛老爺輕喘著氣，身子微顫著，許久也未能說出一句話。
站在他身旁的一個小胡子胖子和幾個人吩咐著什么，位于殿內(nèi)正面朝著大門的濟(jì)德道長則臉色稍微有些泛白，顯然還未完全恢復(fù)過來，難掩疲倦的同時，也對薛家遭遇如此事故感到惋惜。
“薛兄，令郎他…”門外，有個穿黃褐色錦衣的男人大步走了進(jìn)來。此人正是先前在宴席上，坐在薛老爺左手邊的江城知府大人。
薛老爺沒有回應(yīng)，仍是坐在地上，抱著那臉上血痕已經(jīng)被洗拭過的薛公子尸體，久久未能緩過神來。
代替薛老爺回應(yīng)的是那小胡子胖子，他摘下帽子朝知府大人行禮道“大人，老爺他還未緩過來，望大人見諒?！?p> 那知府也不是不知輕重的愚人，就見他擺了擺手，語氣低沉道“薛家遭此一難，薛兄心情，余某恨不能感其萬一啊?！敝Z氣誠懇，周圍人也是眼臉下垂。
“薛兄，雖然不知是否有用，但賈神醫(yī)已到，不若讓他前來試一試，萬一侄兒命中福源深厚，此番倒不失為良策?！鄙砗髴?yīng)聲走出來一名矮個子的老人，也是宴會上不過是坐二樓次席上的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
薛老爺聽到也許有救這幾個字，臉上也多了些神采，他趕忙抬頭開口問道“神醫(yī)，快！快救吾兒！”
那賈神醫(yī)走近前來，也不客氣，先是伸手摸了摸薛宋斌的頸脈，而后有不甘心的按了按他的胸膛。
就在眾人都以為薛宋斌鐵定是沒救了的時候，這個賈神醫(yī)卻忽而開口道“還有氣?！?p> 眾人皆是一愣，薛老爺面露喜色，他趕緊起身，把位置讓與那賈神醫(yī)，嘴中忙道“神醫(yī)妙術(shù)高深，此番若是能救下吾兒，便是有何不得我薛家也都盡力辦到?！?p> 聽到這話的賈神醫(yī)臉色如常，他在薛宋斌身上其他地方也摸了摸，隨即臉色有些鄭重道“身上多處斷裂，不宜移動?！币贿呎f，一邊從懷中取出個藥瓶來，他將那蓋子一掀，又差人去扶那薛宋斌的腦袋。
隨著一口藥劑灌進(jìn)去，賈神醫(yī)又拿出隨身的工具包，從中取了十?dāng)?shù)枚銀針，長短粗細(xì)不一。
“先給他衣服解開，記住要輕，有刀的拿刀去割開，不要再碰到傷處了?！辟Z神醫(yī)忙吩咐著，一上來三四個人七手八腳的拿刀給薛宋斌衣服割開，很快，渾身上下衣不蔽體的薛宋斌就躺在大殿內(nèi)的地板上。
濟(jì)德道長看著這一幕，略感好奇的問“貧道觀其神魂已經(jīng)離體，就算是有生氣怕也只是有出無進(jìn)。”
面對濟(jì)德道長的疑問，賈神醫(yī)只是擺了擺手，他說“尋常人，若是沒死透，便都有救。我不懂那些個什么玄術(shù)，但救人還是略知一二。煩請各位，退避?！?p> 濟(jì)德道長看了眼地上的薛宋斌，又看了眼滿目蒼白的薛老爺，終是嘆了口氣，離開了大殿。
隨著他和一眾人走開，只有薛老爺及小胡子管家還有知府三人留在這兒。
“燈火，再多一些，明亮些?！辟Z神醫(yī)一絲不茍的扎著針，他臉上表情嚴(yán)肅，顯然每動一針都要耗費(fèi)他極大的精力。
薛老爺?shù)热税训顑?nèi)各處的燈火都找來，一時間，門窗禁閉的屋內(nèi)，竟有些悶熱。
不敢出聲打擾的薛老爺，看著那針頭一根一根的刺入愛子身體里，心痛如刀絞的他腦海里突然想到一個人。
知府小聲詢問起小胡子管家事情緣由，而至今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的管家，也只能將自己知道的和這位知府大人匯報。
“不清楚是哪來的武人，除了宴會上展露不俗的武藝之后，便是一路追殺少爺?shù)酱?，幸得?jì)德道長和靈波法師出手才得以將那廝擊殺，可惜，少爺也在這一場襲殺中受創(chuàng)。據(jù)濟(jì)德道長所言，那人乃是入魔之人，魔心太重，想來可能是怨恨魔，不然不可能有這么重的殺心?！惫芗乙晃逡皇亩颊f出來，知府摸索著下巴。
魔人本就不多見，究竟是什么樣的恨意能讓這位不惜如此。
知府看著那薛宋斌的身子，良久不發(fā)一言。
…
在來到道教所門前，便有士卒攔下我們。
“你們什么人？”有侍衛(wèi)先開口道。
方知有急說“救人的?！闭f著要往里走，但那幾個侍從很顯然不容易被這么打發(fā)，他們道“救人？救什么人？里面有賈神醫(yī)在，輪得到你們這兩個臭魚爛蝦，趕緊滾，不然我可對你們不客氣了?！闭f著，便蹭的一下拔出刀來。
我見那囂張跋扈的侍衛(wèi)，一時硬闖不得，只能貼臉笑道“我們是賈神醫(yī)的徒弟，師傅他有東西沒拿，我們是給他送東西的?！?p> 那侍衛(wèi)瞅了我倆一眼，眼神中明顯的不信任，他道“賈神醫(yī)的徒弟？我怎么沒聽過有這么兩徒弟?。俊钡捳Z里已然少了些警告的意味。
方知有這人精嗅到這一絲味道之后，直接蹬鼻子上臉，他面露不悅道“耽誤了時辰，薛老爺怪罪你可擔(dān)得起？”
本來還在考量的侍衛(wèi)，頓時一驚，身旁同伴拉住他，讓開道來說了句“二位快去吧，免得誤了大事?！?p> 我朝方知有瞄了一眼，這小子裝的煞有介事，儼然拿著賈神醫(yī)這張牌，橫眉豎眼的好一個狐假虎威。
穿過廣場，在看見外面溝壑嶙峋，地上血跡斑斑，心中有些咋舌，不免小聲道“鬧到這地步，那廝卻也算有些本事了?！?p> 方知有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這還算他尚未泯滅人性，若是真的入魔，恐怕這整個觀的人都得死這兒。”
邁過一道約有半人寬的深壑，周圍石板幾乎是被掀翻，夯實(shí)的泥土被整齊的剔除出去，委實(shí)讓人是嘆為觀止。
再來到那大殿門前，望著禁閉的門窗，這時又有人前來詢問。
雖未開神識，但多少也能看清楚些旁人不易覺察之處。此刻，在我眼中，整座大殿已經(jīng)被一股晦暗不明的濁氣包裹，此氣非魔性的暗紅，也不是正陰之氣的濃黑?？諝庵谢祀s著灰霧朦朧的腐敗，倒是有點(diǎn)幽冥界那味道了。
方知有和我一齊望著那殿上的灰霧，只不過，相比較我而言，他則有種震顫的情緒回蕩在胸前。
那問話的見我和方知有也不回他，惱怒之余要上手來推搡我們。方知有手上掐了掐，為了不打斷他的卜算，我出手?jǐn)r下那人，道“在下所行是為救人，耽誤各位片刻時間還請見諒?！闭f著，手指掐訣，千斤扎順勢點(diǎn)在那人伸過來的手上。
隨即就見那來者整個人僵在原地，嗓子里額額的，連聲音也不得發(fā)出。
“不能讓他繼續(xù)下去。”方知有一睜眼，眸子里閃過一縷精光，他率先邁步朝前，推開那扇大門。
而我則面無表情的將所有試圖阻攔我們的人全給定住。
就在方知有推門的那一刻，賈神醫(yī)身下，薛宋斌已經(jīng)能開始張口呼吸，只是那聲音輕微，好似真就活了過來。
薛老爺臉上露出大喜之色，今日變故之多，若不是早年惡疾痊愈，恐怕早就支撐不住。
“住手！”方知有大聲呼和著，腳下率先邁過一步朝那賈神醫(yī)的方向走去。
站在一邊神色顯得有些木然的知府見有人來闖，也有些慌亂，他叫道“你是誰？來人快來人，有人闖進(jìn)來了！來人??！”
賈神醫(yī)面色如常，他抬了抬眼，望著那大步走來的胖子，冷哼一聲“老夫在救人，你若有事，還請稍候?！?p> 方知有見屋中幾人都圍了過來，薛老爺更是從腰上抽出一把長刀，他惡狠狠道“休傷吾兒！”
被圍困正中的方知有不顯半點(diǎn)慌亂，他眼神中含有一絲鄙夷，道“五年前你毒害薛老爺后忽悠薛宋斌給你弄來這神木心，后解了咒術(shù)。早料到神木心會帶來災(zāi)禍，想著一石二鳥，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是吧，賈懿甄?！?p> 眾人聞言一愣，當(dāng)中的薛老爺更是臉色微變，雖不至于完全信了來歷不明的方知有的話，但隨著他偏頭看向賈神醫(yī)，一切盡在不言中。
被薛老爺?shù)哪抗鈷咭?，賈神醫(yī)面不改色，他目光不善道“薛老爺之病乃是舊疾累積，難不成我能提前二三十年下手？也不知你是哪來的渾子，怕不是也和那行兇的賊人是一伙，要加害薛老爺?！?p> “不必多說，閣下既能來此處，想必也頗有些本領(lǐng)，在下江城知府，若是閣下看的上，不如了了這番與我去府邸一敘?！?p> 方知有斜撇了眼知府，嘖了嘖嘴，臉上帶有幾分嘲諷道“知府大人，薛家久居江城，豪橫幾世這江城名分上是朝廷的可要論誰說話最管用沒人會第一時間想起您吧，您作為這委任的地方官，難道就不心生怨念？”方知有話還未說盡，就見那薛宋斌突然咳嗽了起來。
薛老爺眼下哪顧得上知府的妒忌還是賈神醫(yī)的算計，他只是踱步要去他兒子身邊。
但見方知有大喝一聲“我讓你住手！”
賈神醫(yī)手法不停，身下，薛宋斌咳嗽不斷，但臉色由青白變得越發(fā)的紅潤。
薛老爺只顧得口中呢喃著“吾兒?！?p> 方知有見那知府已經(jīng)伸手，他臉上依舊不溫不火的笑道“閣下，不若等賈神醫(yī)醫(yī)治完你們再去爭論。”
方知有呵呵冷笑了兩聲，接著就見他雙手掐起道訣，腳踩羽步，口中念念有詞，一時間知府也愣住了。
而屋子里還有那小胡子的管家，此刻眼神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卻是往方知有這兒撲來。嘴里還喊道“誒，壯士！”
方知有嘴唇微微勾起，搏殺本就不是他的強(qiáng)項，如今出門法器什么的也都沒帶，臨到此處，也只是虛張聲勢，這又是念經(jīng)又是比劃手勢的，其實(shí)也只是在做那唬人的把事。
在看見小胡子管家以及那知府同時出手的瞬間，方知有停下念經(jīng)的嘴，他高喊了聲“道友！”
也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句“你繼續(xù)說啊，我還在等你推論完呢?！?p> 身如燕雀，飛掠屋中，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但一個個的身子已經(jīng)僵硬的如同石塊，接著就是噗通噗通兩聲，那知府和管家已然趴在方知有腳下。
賈神醫(yī)目瞪口呆，而就在他面前，我歪著腦袋，將他要提針的手摁住，我臉上笑容不假，語氣誠懇道“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拔出這根針，他就只能當(dāng)活死人了?！?p> 而面對我善意的提醒，賈神醫(yī)則是更為猛烈的要抽手，只可惜，死死摁住他手的是我。
“早在多年前，你余知府便和賈懿甄達(dá)成協(xié)議，這些年薛家枝葉凋零，諾大家產(chǎn)不日便無人可繼，但偏偏冒出來個薛宋斌，這小子命還賊硬，你們多方奈何不得，便動起了其他心思。讓薛老爺?shù)貌。俸鲇七@傻小子跑南疆那邊替你們尋什么神木心。什么狗屁神木心…”方知有面露怒意，但語氣仍是保持著克制。
“那南疆被當(dāng)做神木的乃是極陰處的鬼木，鬼木白天為木晚上則是怪物，你讓這傻子跑那去幫你挖鬼木的心臟沒死，那算他命大。況且，挖了鬼木也就中了詛咒，尋常人活不了多久，在中術(shù)之后會先后經(jīng)歷長達(dá)個把月的幻覺，很多人也都死在了這一步?！?p> 我認(rèn)真聽著，有些詫異于方知有為何能知道的這么詳細(xì)。但身旁的賈神醫(yī)已經(jīng)有些按耐不住的開始咒罵起我們來了，受不得這種委屈的我只好讓他暫時閉嘴。
“鬼木被薛宋斌帶回來后，并沒有用在薛老爺身上，薛老爺?shù)牟≈灰獩]有管家攙的其他藥在里面自然很快就好了。而那鬼木，想必便是被你用來制成陰傀了?！狈街兄噶酥纲Z神醫(yī)的袖口。
我順手一掏，一個木制的娃娃被我摸了出來，上面灰霧朦朧，不詳?shù)臍庀⒁彩怯纱硕鴣怼?p> 賈神醫(yī)目眥欲裂，他只是眼中驚駭?shù)耐覀?，下一秒，薛老爺便要拔刀砍向他?p> “還沒結(jié)束了，息怒息怒。”并非是我要充當(dāng)好人，只是，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這一刀劈中，那血濺到這娃娃身上，恐怕真就有大事要發(fā)生了。
而就在這時，屋子外面無數(shù)多的聲音響起。
方知有咦了一聲，他回頭看了眼，臉上帶著些許疑惑的望向我。
我知道他想問啥，也是無奈一攤手道“一次扎這么多人，難免扎的松了點(diǎn)?！?p> 但見人群涌了進(jìn)來，方知有往我這跑了幾步，我一手抓著娃娃一手捏著賈神醫(yī)，但見那老小子不老實(shí)，抓起一把銀針就要往我腰上扎。
我足下扎穩(wěn)馬步，腰身帶動肩膀，手臂一甩，將這老東西直接甩飛了出去，直撞向門口。
“先救人！”方知有走到薛公子身邊，而我在外面也已經(jīng)把薛宋斌游蕩的魂魄找來。
我將包著他生魂的黃角打開，也是因為方知有篤定的說，薛宋斌陽壽未盡，我這才陪他走這一遭。
隨著薛宋斌生魂入體，那險些被賈神醫(yī)治成活死人的薛家公子，這才真真是有了呼吸脈搏。
薛老爺望著自家兒子，臉上滿是愧疚，但見薛宋斌臉色不復(fù)紅潤反而漸漸有些漲的醬紫，方知有也有些納悶。
難不成是被堵住了咽喉？
不知為什么冒出這么個想法出來，但手已經(jīng)出了，一拳捶在薛宋斌的胸口，只聽噗的一聲，一口鮮血自躺著的薛家公子口中迸出。而后，便隱約看著這廝漸漸醒轉(zhuǎn)過來。
方知有張大了嘴巴的同時，緩緩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撓了撓腦袋，憨厚笑道“碰巧碰巧?！?p> 但包圍我們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倒在地上的知府，不少官府的人圍聚過來。
外面吵吵嚷嚷，就在這時，又被吵醒的濟(jì)德道長也帶人走了進(jìn)來。
面色疲憊的濟(jì)德道長望著躺在地上的知府，又望了眼我身邊的方知有，臉上神色越發(fā)的難看。
方知有撇了撇嘴，神色有些尷尬。
我覺察到眼前這一幕，心說“方知有啊方知有，你不至于在道教所里惹了麻煩吧？”
不等濟(jì)德道長再多想些什么，我先開口說“小道棲云宗弟子，道號一盂，今路過此地是為匡扶正義?！?p> “棲云宗？”濟(jì)德道長眉頭皺了皺，眼神中更是一抹不信。
我尷尬一笑，也確實(shí)沒有可以自證身份的物件，但尋到道教所，肯定是有說法的。
我往前一步，遞交了隨身帶著的那塊神皇派的真君雷令。
這真君雷令自然是造不得假，而走南闖北這些年的濟(jì)德道長就算不認(rèn)識也知道，這塊牌子并非假貨，而上面寫著的兩行道教真言，已然揭示了其中身份。
“我雖不知閣下是否為棲云宗傳人，但這令牌確實(shí)是神皇派輕易不外傳的寶貝。閣下既然有神皇派做保，那貧道自然賣閣下一個面子?！闭f著，他又瞟了眼方知有，后者著厚著張臉皮，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既然誤會能解釋清楚，那我自然樂的當(dāng)和事佬。只是眼下，知府大人手下官兵卻不肯做罷，而那一摔之下，本以為至少要暈一段時間，沒想到醒的很不是時候的賈神醫(yī)見周圍都是官兵，這家伙嗷的一嗓子，吼道“他他他襲擊知府大人！快殺了他！”
隨著他這一嗓子，濟(jì)德道長臉上又開始表現(xiàn)出對我們的不善，而周圍幾十個官兵迅速擠滿大殿，外面更有搭弓射箭的。劍拔弩張之際，抱著自家兒子的薛老爺狠狠的咳嗽了一聲。
這個老人坐在那和剛回過神來的兒子嗚咽了會兒，這位風(fēng)吹雨打了幾十年如今早已不愁權(quán)不愁利的薛家話事人，此刻坐在地上，但他嗓音沙啞，整座大殿都隨著他的開口而安靜。
“今日事，全因賈神醫(yī)密謀陷害老夫子嗣，還妄圖嫁禍給知府大人。二位小友乃是老夫之故交，今日，不得已而出手，實(shí)則是為救我以及知府大人一命。”薛老爺這番話，說的賈神醫(yī)臉色越變越差，緊接著，隨著薛老爺沉聲一句“誰先斃殺賈神醫(yī)，我許諾他黃金萬兩！”
隨著這句話落下，大殿內(nèi)已經(jīng)無人再將目光放在我和方知有的身上。
我不去理會那賈神醫(yī)的絕望臉色，而是轉(zhuǎn)頭看了眼那個抱著自家孩兒的老人，不由得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畏懼。
方知有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們先出去。
大殿外，我在等濟(jì)德道長的過程中，方知有深吸了口氣，他表情有些淡漠道“你知道的，這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就這樣，哪怕已經(jīng)是明著的仇家，但就是不撕破臉皮?！?p> 我無奈笑道“這事，我以前就見過了?！笨戳搜鄯街校肫鹬跋雴柕脑?，于是問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詳細(xì)？”
方知有也懶得藏私，他如實(shí)說道“小道來這江城是受人之托，本來也只是小事，替人跑跑腿，然后……”方知有頓了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繼而開口道“我進(jìn)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與這薛家有關(guān)，所以留了個心眼去查了下他家，不然你以為今晚這飯怎么能這么容易吃上的?！?p> 我時常覺得這胖子是在裝傻，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問道“那你也沒交代這賈神醫(yī)的事?。俊?p> 方知有卻不以為意道“你著什么急啊，我這不得給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給你捋清楚咯?！?p>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xù)。
“賈神醫(yī)的事情我確實(shí)是剛剛知曉，原因也很簡單，在吃飯的時候我剛好撿到一件藥包，那上面刺著個賈字，想必就是……”
“誒，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怎么撿的？”我忍不住的好奇一問。
方知有眉頭一擰，嘬著嘴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小道不是去上了個廁所嘛，順路去二樓又逛了逛，看見別人留了些東西下來，這才……嘿嘿。”
“好嘛。”我就說我怎么一個沒撿到，感情這老小子拼命給我和福生安排酒菜，自己個跑去撿寶貝去了。
“這不，有了賈神醫(yī)的貼身物件，我這還不是一算一個準(zhǔn)?！狈街姓f著，頗有些自得。
這小子卜算世家估計不假，但就這么個貪小便宜的性子，怎么混到今天還是個無業(yè)游民的身份，我實(shí)在是想不明白。
濟(jì)德道長這時也走了出來，今晚變故頗多這位老道人神色已然有些難堪，想他修道大半生，如今卻也只能對這些個世代炎涼感到凄凄。
我上前幾步，客套著說“前輩道法真摯，晚輩敬佩。此行，雖是為處理這薛家事端，實(shí)則也是想向前輩求助。”
濟(jì)德道長正了正神色，他望向我，語氣和緩道“道友所謂何事？”
“不知此處能不能與神皇派有直接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