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丫頭。”
朱瞻基奪過折扇,“你早說出這話,我早將你轟出去啦,何苦讓你費(fèi)心周旋到此刻?!?p> 兩人的歡趣漸被太監(jiān)打斷,珅兒聽殿外有大臣覲見,便起身退下啦。
她與王誼一同送太后回宮,殿外等候宣召之人恭敬朝他們行禮,珅兒卻被其中一聲震了心扉……
王誼見她越走越慢,不做他想,牽起她跟上自己。
珅兒迅速回神,乖乖由他牽著,卻不敢回眸確認(rèn)方才經(jīng)過了誰。
侍瀓回眸的眼光也被紓饒的眼色逼退,故作無事收回。
庾善看見了珅兒那一瞬的怔愣,這敏感的默契令他心動而憂愁。那塊血玉足可讓他確認(rèn)珅兒對他深情未消,可恨她此刻被另一人牽握,自己卻只能握拳忍怒。
“陛下宣召幾位將軍入殿?!?p> 庾善小心隱下心事,隨同僚面圣受命。
…………
“我本是要帶你見大哥的,可惜沒能如愿?!?p> 王誼微疑:“我見陛下何須你引。”
珅兒卻有自己的想法:“自你歸來,我都沒見過你和大哥相處,也不知道你們的和睦是不是騙我的?!?p> 王誼微思止步。
“不如此刻咱們再去一趟,陛下的朝事也該說完啦。”
他轉(zhuǎn)身就走,珅兒卻緊緊拽住他的手。后忽的意識到自己的慌張,笑著挽住他的手臂。
“萬一大哥朝事未完,會將你我轟出來的?!?p> 王誼瀏覽著景致:“陛下怎么舍得攆你,看剛才與你說笑都忘了太后還在外頭呢?!?p> 珅兒莞爾,湊近他臉旁:“你還跟大哥計較?。俊?p> 王誼低眸凝望:“那要看你是否偏心啦。”
珅兒故作不滿:“我看大哥偏心的是你。”
王誼瞇起眼睛:“這是如何看出的?”
她被方才的一絲雜念勾起了感觸:“你娶了我還不夠證明嗎。”
王誼了然,隱下心頭的悲涼。
“是,這殊榮世間只此一份?!?p> 珅兒察覺他眉心隱隱的愁苦,以為他真的不高興啦,便撇去那股不該有的念想,挽著他的手臂。
“今后我也加倍來寵你?!?p> “小丫頭?!?p> 王誼會心一笑。自做了駙馬,他便是一無所有,幸而珅兒未令他失望,彌補(bǔ)了他另一種人生。可慶幸之余也會感傷,即便她這般受寵,仍免不了被當(dāng)作棋子賜給自己……
二人漸漸走出花園,與一生人迎面遇上。
王誼望著走近的男子,隱起不同之感。
“拜見長公主,駙馬?!?p> 男子止步,恭敬行禮。
王誼卻只看見他的春風(fēng)得意,畢竟年少有為。輕點(diǎn)頭以作回應(yīng)。
他從容離去,王誼忍不住回頭追望,孚凝也追隨望去,卻滿面冰霜。
待那男子走過轉(zhuǎn)彎處,孚凝湊近王誼:“公子,那人就是弘恬。”
王誼怔住,再度前望,盡管已無人影。
儆幪之事與他大有關(guān)系,甚是一手操辦,他卻面對自己如此從容,倒是個狠角色。
鋒芒初露就已如千乘之勢,怎不可怕!
“怎么啦?”
他微微搖頭:“朝中之事?!?p> 珅兒回頭看了一眼,擱下了打探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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珅兒隨兩位皇姐外出游玩,日頭漸大才歸來。
庭院樹蔭里,侍女已備下解暑的冰茶,以解她烈暑歸來的燥熱。
一旁的湖中忽有動靜發(fā)出,眾人聞聲望去,見湖面有氣泡冒出,只當(dāng)是水底的魚兒并無在意,誰料下一刻水面就濺起了巨大水花,一個不明之物忽的從里面鉆出來!
珅兒第一眼沒能認(rèn)出那是何物,嚇得手里的湯勺都掉進(jìn)了碗里,濺了滿臉?biāo)?,禾鸴更是嚇得尖叫著后退一步。
“噗……別叫別叫——”
那物身上的水痕霎時退盡,珅兒終于認(rèn)出她的真面目。
“衿若!”
禾翡禾鸴聞聲瞪大了眼睛辨認(rèn),而后才松口氣。
禾翡掏出絲絹給珅兒擦拭茶水,珅兒氣沖沖的走到荷塘邊扶著石欄。
“你要嚇?biāo)牢野??!?p> 衿若見她驚悚未退,又看禾鸴此刻還白著臉,笑中不免藏著驚奇:“我沒想到會把你們嚇成這樣?!?p> “你在這兒多久啦?”
她只浮出半個身子,真像是在水里生根啦。
“我都來半個時辰啦,你一直不回我也無事可做。府里又熱,我就在這玩兒啦,我是聽見你回來才跳進(jìn)來的,本想小懲一下你,沒想到這么嚇人……”
她的歉意并未抵擋住彎起的嘴角。
珅兒無奈:“我要是不來這兒,你是不是要憋死在這湖里?”
這一問還真將她問住啦,珅兒看她發(fā)呆不語,無奈提醒:“還不快上來?!?p> 她這才想起上岸,擰了把滴水的衣角,吩咐一旁的侍女:“去給我備水沐浴?!?p> 珅兒有意說她:“湖水還沒洗夠?”
不想她認(rèn)真的指著湖面:“這湖里全是泥!”
珅兒失笑,看著她走遠(yuǎn),不明的疑慮漸游上心頭。
入寺之時她整個人都如心死一般,這幾日卻仿若回到了她未出閣時的性情,就算是她想開了一切,放下了舊事,未免太快啦……
…………
王誼一直在書房中整理書籍,晌午才到院中小憩。
“公主回了嗎?”
“回駙馬,已經(jīng)回啦,此刻正在浴房沐浴。”
炎烈之節(jié),白日沐浴自沒什么奇怪??伤坏南肫鹆松匣?,不安的擱下茶盅大步離去……
他來到浴房推門而入,珅兒正在大鏡前梳頭,已經(jīng)穿戴完畢啦。
“怎么啦?”她不解的起身。
王誼一片肅然:“我擔(dān)心你又掉河里?!?p> 珅兒一愣,好久才明白他為何說這話。
“我怎么會如此愚笨,還能每日失足落水啊。走吧,我們出去。”
王誼沒在意這話,也沒挪步,抓起她的手揭開寬大的薄紗衣袖。
珅兒看出他是在看有沒有青痕傷跡,又氣又喜。
“該不會今后我每回沐浴你都要來查看吧?”
此話王誼不覺離譜,反是一臉無奈。
“你平日若無那么多禍端,我也不必如驚弓之鳥?!?p> 珅兒歡喜著他的寵溺責(zé)語,就快忘了這屋里還有一人。
“她沒惹禍端?!?p> 小小的一聲責(zé)怨令王誼意外。
衿若趴在屏風(fēng)上,只露出眼睛與十根手指,雙眸漸從凌厲變得委屈。
“是我掉湖里啦?!?p> 王誼驚詫之下也能猜到屏風(fēng)后的情境,冷漠轉(zhuǎn)過身,離開時還怪罪了珅兒一句:“為何不早說?!?p> 珅兒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好玩,卻還是轉(zhuǎn)身蹙眉提醒了衿若:“下去?!?p> 衿若覺得無辜:“他走啦。”
珅兒無言。
侍女送來新的衣裳,都是珅兒上次吩咐人做的。
換了身裝扮,衿若也宛如換了一個人。烏發(fā)披身,藍(lán)紫花裙,一位娉婷少女又重染嬌媚。
…………
庭下偶有蝴蝶飛過,吸引著衿若的眼睛。
“寺里上月借住了一位女俠客,就是像姑姑……”
她突然捂住嘴巴,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珅兒,不知她會不會生氣。
“那女俠如何?”珅兒神色淡淡。
衿若的興奮勁兒也被嚇去了大半,卻還是想告知她這件事。
“她身手特別好,這幾日我也跟她學(xué)了一點(diǎn)兒,你來看!”
她歡喜的走到路旁,揭開重重柳條在石縫中撿起一顆石子,直起身時才發(fā)覺王誼就在前邊看書。
見他冷色望向自己這邊,衿若再沒了那日的義正理直,而那晚……突然就在她腦中清晰起來。
她無措的握緊手里的石子,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
王誼會錯了意,還當(dāng)她是為方才浴房之事難為情,便不再望她。
珅兒見王誼離開,又看著衿若隱隱泛紅的臉頰,就明了一切。
“不許想啦!”
衿若委屈的輕撫雙頰:“我也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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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落許久,珅兒從衿若房中離開,才知外頭起了風(fēng)。
她一路心事重重,衿若似已找不到往日的傷苦,可這突變到底是好是壞……
神思飄飄間,突被一聲響動驚得回神。透過身旁的月洞門望去,書房的窗竟被風(fēng)吹開啦,房檐的幾盞燈籠也搖晃不定。
王誼一直不喜旁人靠近書房,連看守的兩人也都只在月洞門外守護(hù),他們聽見窗戶被吹開便對珅兒行禮。
“屬下這就去關(guān)上。”
珅兒放心不下,跟隨進(jìn)去。
“這屋里都是駙馬珍藏之物,一刻都不可大意?!?p> “是,屬下會嚴(yán)加看管。”
珅兒四處望了望,見窗邊有盞油燈倒在了地上,燈油灑出了大片,看樣子是被窗戶碰落的。
“去打盆水清理干凈。”
那人轉(zhuǎn)身離去。
王誼恰巧來到書房外,冷色望著門外之人:“怎么就你一人?”
“回駙馬,方才風(fēng)吹開了窗子,公主吩咐至圖去查看?!?p> 王誼望向黑漆的書房,房中忽亮起燭火,豈料下一瞬那燭光就燃亮了整間屋子。
眾人受驚,立即朝苑中沖去——
珅兒被眼前的大火驚立原地,她只是點(diǎn)燃了桌案上的蠟燭,怎會想到燭火頃刻間就蔓延了整張桌子。
“快……快拿水來!來人——”
她捂著胸口步步后退,竭力大喊。
突見放在桌角上的一摞宣紙,她顧不得火勢,大步?jīng)_過去迅速抽出那已燃掉一角的文籍,無奈火苗蔓延之快,她還是被灼熱逼的松了手。
王誼一跨進(jìn)書房,就見到珅兒手里落下的紛紛火焰,如夜中綻放的火樹銀花,瞬間化作灰燼。
紓饒趕忙將珅兒拉到安全的地方,讓下人提水滅火,幸而火勢不大,很快就澆熄啦,可桌案已被燒的一片狼籍。
王誼滿眸都是地上那片煙灰,數(shù)月的心血就這樣破毀啦。
珅兒被突發(fā)的一切驚嚇到,呆立在房中,無措看向王誼,他卻突然捂著胸口栽倒……
“王誼!”
她趕緊把他扶住。
“你別急、你的身子還未好全呢……”
慌亂之下,她也只有這些無用之語可以寬慰他。
卻看見王誼雙眼凌厲,艱難質(zhì)問:“你在這兒干什么?”
“我?”珅兒有些懵懂:“我、想把燈點(diǎn)起來……”
“公主要找什么?怎么如此不當(dāng)心呢?”紓饒語氣中也隱有責(zé)怪之心。
珅兒猛地抬頭,這才驚覺了他們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