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長公主恕罪,珅兒還小,她無意對長公主不敬?!崩钍蠐鷳n的摟緊珅兒。
“如此無規(guī)無矩的毛丫頭你也敢?guī)泶颂?,只憑她敢輕瀆圣地,你心中所愿也永求不成!”
這詛咒一般的訓斥聽的李氏心里撕裂般疼了起來:“長公主您——”
“你住口!四哥一定會好的!”
“珅兒!”
李氏焦急地喝止住大膽直言的珅兒,都怪她平日將她寵壞啦,竟讓她連何人都不知敬畏啦。
“不許對皇姑祖母大叫,她是你的長輩,怎可如此無禮?”
珅兒皺著一張小臉兒盡是委屈,對李氏的提醒也不想在意:“我知道她是長輩,也知道母親您懼怕她,可她不能如此訓斥您,更不能詛咒四哥,要是父王聽見她說的話也會大發(fā)雷霆的。”說著,她突然看向?qū)巼骸澳阈哪c這么壞,佛祖絕不會讓你心中所求如愿的!”
“閉嘴!”李氏急怒之下嚴聲呵斥了珅兒,又趴跪在地上哀求:“長公主開恩,珅兒自幼便被妾身寵壞啦,才會如此不懼您的尊威,求您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兒上寬恕她,妾身今后一定對她嚴加管束?!?p> 她一味地求情,并未察覺寧國驟然陰冷的臉色。
“你若真有心管束,就不會有她今日的狂妄。”
李氏心急:“長公主教訓的是,都是妾身管束不嚴,妾身馬上帶她離開,今后決不再讓她來打擾您的清寧?!?p> 可她的懇求并未讓寧國心軟,反而冷語:“她離開了這兒,豈非更加無法無天!”
李氏暗知不妙,珅兒的胡言恐怕真是激怒了她,可她還未想到別的求情之辭便聽到了珅兒的痛呼聲。
“不要……珅兒!”
寧國毫不疼惜的將珅兒小小的身子拖拽到佛像前,大力按跪下去。
李氏慌忙追隨上去抱住可憐的珅兒:“長公主若是惱怒盡可讓妾身受罰,珅兒終究還未懂世事情理,不該受此懲處啊?!?p> 寧國卻只當未曾聽見她的哭訴,在珅兒的一旁面佛而跪,雙手合十闔起了雙目。
李氏不知她想做何,只聽她說:“她的胡言當由她懺悔,你代替不了?!?p> 這平靜無痕的一句令李氏疑惑,但也未曾聽出她還有別的處罰,望了眼佛像她不舍的放開了珅兒。
“……不知長公主要她懺悔多久?”
寧國沒有睜開眼睛,只說:“要她誠心悔悟!”
李氏無言,若只是讓珅兒在此罰跪她倒也不算狠心,自己若是再多求情恐怕也只會惹她更加不悅,可珅兒……她如何會乖乖留在這兒呢。
果真,一聽到寧國所說珅兒就大聲叫嚷了起來,李氏趕緊抱著她耐心欺哄:“珅兒乖,你在這兒陪皇姑祖母住上幾日,母親過些時日就來接你。”
“不要!她這么壞一定會打罵我的,我要回宮找父王,父王肯定不會讓我留在這兒的?!?p> “不許如此揣測皇姑祖母?!崩钍想m也知道太子有多疼她,可眼下朝中多事,她的二子又重病,太子已是百感交集,她哪里還敢再讓如此“小事”糾纏于他。
況且以長公主的位分與秉性,太子也未嘗能使她如何……
悲涼的想至此,她唯有委屈珅兒啦。
“母親如此疼你尚且會訓斥你,何況皇姑祖母對你從不熟識,難免會誤解你的稚語怪舉,你若能常伴皇姑祖母左右,讓她知曉你的乖巧懂事,她一定會比父王和母親更加疼愛你的。”
珅兒似懂非懂的聽著,又看看陌生的寧國:“真的嗎?”
李氏苦笑:“當然,只要你乖乖的讓祖母順心,父王知曉了也會欣慰的。”
這最后的叮囑漸漸讓珅兒動了心,終是肯留下啦,李氏平復下不安示意珅兒趕緊跪好,珅兒聽話的闔起雙手跪下。
李氏跟寧國告退后便退出了大殿,見到了一直在外等候的多祎,立即上前。
“多祎,長公主何時來這寺中的,我怎么從未聽聞此事?”
多祎恭敬施禮:“回夫人,公主這些年常在外游走散心,這幾月尤其心思不安,常常憶起駙馬的舊事,所以才在這兒寺中歇下以養(yǎng)心神,同也是為駙馬的亡靈祈福消禍,今日與夫人相見也實屬巧遇啦?!?p> 李氏愁嘆,難怪珅兒方才的胡言令她如此盛怒……
眼前的多祎是她唯一能托付的啦:“多祎,珅兒如今也不知要留在這兒幾日,我無法顧及她所有,她若是犯了錯,還望你能護她周全。”
多祎笑著應下:“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會盡心照料小郡主的。其實公主也非鐵石心腸,豈會對小郡主有何歹意呢,您安心在宮中照料四郡王便是。”
李氏感激一笑,不舍的看了眼大殿,恍惚離去。卻不知珅兒在她走后再沒看過佛像一眼,反而一眨不眨的“瞪”著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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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時節(jié)難得,處處都是花襯碧葉,昭爰喜歡的恨不得在每片花瓣上都嗅一下,儲藏這難得的美色。
“郡主,還是換回紗裙好,這一路都在穿男衫,奴婢可別扭死啦?!?p> 昭爰無奈:“毛病還不少,日后可得改。”
蘭笳笑:“您武功蓋世不拘小節(jié)慣啦,奴婢怎有您這般豪氣?”
昭爰因這夸贊而有些得意,正欲再自贊兩句,忽見路旁有一群孩子嬉鬧著仰望高處,有的還拿著棍子敲打著樹枝,看來是盯上樹上誘人的果實啦。
她立即上前想要幫他們一把,卻被機靈的蘭笳攔住。
“欸欸……郡主,您如今可是女子,街上這么多人看著呢,您可不能大跑大跳?!?p> 昭爰這才發(fā)覺,頓覺十分失落:“早知就不換回來啦。”
聽聞此言,蘭笳笑著輕撫她華麗的彩衣裙:“奴婢倒覺得這裙衫甚是好看,不僅襯得郡主嫵媚嬌柔,還能約束郡主的性情呢……哎呦!”
昭爰氣的敲打她:“你這丫頭,都敢說出約束本郡主的話啦,真該挨教訓?!?p> 蘭笳只好笑著賠罪……
日頭逐漸高升,她們兩個打打鬧鬧間又來到了昨日來過的小河,岸邊的一片蔭涼正好小憩。
煙花三月,迎面而來的風都帶著暖香,昭爰頑劣的爬上一塊大石頭,張開雙手擁入這迷人的時節(jié),誰知突來一陣疾風,毫無預兆的吹走了纏繞在她手臂上的長綢。
她驚呼一聲,緊隨風而望,見那長綢似要被風帶入水中,立即抬腳輕踢身下的石頭飛躍追上。
“郡主!”
蘭笳在后擔憂的大喊,卻是無用。
那條長綢落入水中幸被一根枯枝攔住,昭爰迅速把它撈起,一個輕快轉(zhuǎn)身安然回到了岸上。
蘭笳趕忙追上:“郡主,您可嚇死奴婢啦!”
昭爰不以為然的看著她:“剛才還夸我武功蓋世呢,這么快就露出心里話啦?!?p> “奴婢是擔心您,不是小看您?!?p> 蘭笳接過浸了水的長綢,正想要擰干卻發(fā)現(xiàn)里面還夾著另一塊布絹。
“這是什么?”
昭爰方才也沒發(fā)覺。
蘭笳將長絹稍稍撫平:“是幅畫!”
昭爰雖一直對這些書墨不感興趣,此刻也被眼前的這幅畫吸引了目光,這條白絹不知道在水中浸泡了多久,筆墨竟然還是這般清晰。
“郡主您看,這畫落在河里竟然沒有毀壞!”蘭笳好奇的四下尋望:“這是誰啊,這么漂亮的畫都沒看管好?!?p> 昭爰對于這幅畫的在意也就一瞬,她悠悠撫平還在滴水的長綢:“肯定是畫藝不精就扔啦。”
“可奴婢覺得很好看啊,就和王府里王爺?shù)牟仄凡畈欢唷瓪G?郡主您看!”蘭笳驚奇的將畫展示在昭爰面前:“這河邊的兩人像不像我們昨日來這兒的模樣?”
昭爰仔細瞧著那畫,果然河邊蹲著兩個飲水的男子。
“這么巧?難不成這畫就是昨日在這兒畫的?!?p> “肯定是?!?p> 蘭笳眼中含著一絲莫名的欣喜:“看來這作畫之人跟咱們還有些緣分,竟讓這畫又回到了畫中人手里?!?p> “什么緣分,他若真把這畫兒當作珍寶,怎么會把它丟在河里呢?”昭爰轉(zhuǎn)身離開,“快丟了吧?!?p> 蘭笳漸漸收起了喜歡之色,這倒也是,便聽了吩咐將那白絹再次丟入河中,湍急的河水瞬時把它送遠啦……
和煦的風與長綢的縫隙肆意纏繞穿越,很快蒸干了濕漉的感覺。
昭爰愜意的望著天空,幾只鳥兒從頭頂經(jīng)過,像是徹底擺脫了約束,什么都是自由的。
她自小就羨慕男兒們來去不受約束,甚至猜測她的前世就是個男兒身,以至此生也沒有忘卻前世之性,每到一處新地方,就仿佛能吸取到更強大的生命力。
想著想著,她心中突然歡喜起來,不想再浪費一絲一毫自由的時間,又和蘭笳在草地上盡情的追逐起來……
“郡主您慢點兒!”
“放心,我又傷不著自己?!?p> 話音未落,她就看見擱在石頭上的長綢再次被風吹起,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柔軟的白色光影,這次似乎飄地更高了些。
“這東西怎么比本郡主還不安分啊?!?p> 她抱怨了一句再次躍起追上,卻不料這時會有人經(jīng)過,她躲閃不及只得大喊:“躲開!”
那人聽到驚呼還未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便被飄落的長綢遮擋了眼睛,加之昭爰的匆忙閃躲又撞得他無法站穩(wěn),只得狼狽跌倒。
“公子!”
身后之人的驚呼令勉強站穩(wěn)的昭爰迅速轉(zhuǎn)身,下意識的抽回手中的長綢。
跌倒在地的韋儂眼前忽的一片清晰,他的容貌也在昭爰眼中展露……
昭爰全然忘了手臂上凌亂的長綢,全心都被眼前的男子吸了去。
他的烏發(fā),他的眉目唇齒,甚至蹙眉的神色都是那么好看,昭爰雖讀書不多,卻也知道俊朗二字的含義。從前她想象不出那是何樣的容貌,而今,她反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比詞意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