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曾諳只剩一片廢墟,不能待了,陳一墨打算暫時帶著大黑住老頭兒房子里,只是,她不知道她能住多久。
她咨詢過了,老頭兒無兒無女,也沒有親人,這房子最后的歸屬可能是歸國家所有,但現(xiàn)在,暫時還能去避幾天吧?
老頭兒家門口,她遇到了梅姨和其他好幾位叔叔。
“墨囡啊!”梅姨紅著一雙眼,見著她沖過來抱著她就哭。
梅姨懷抱的柔軟和身上淡淡的香味,透著她未感受過的陌生的溫暖,麻木的淚腺被這溫暖軟化,潮濕瞬間浸潤了梅姨絲質(zhì)的衣裳。
進了屋,梅姨還一直在哭,“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傻孩子!”
陳一墨默然不語。
大黑乖乖地趴在她腳邊,不時舔舔她的褲管。
“梅姨,各位叔叔伯伯?!彼÷曢_口,“師父的事,我差不多都料理好了,就是大黑……大黑陪伴師父的時間比我還久,我答應(yīng)過師父,給他養(yǎng)老,一并給大黑養(yǎng)老,我……”
她眼淚一涌,她總不能,答應(yīng)的事一件也做不到……
在座的誰不知道她的情況?梅姨直接說,“墨囡,你和大黑都跟梅姨走!以后有梅姨照顧你們了!”
陳一墨低頭,摸摸大黑沒有毛的腦袋,“梅姨,讓大黑跟你走吧,拜托您照顧它,我實在是沒地方養(yǎng)。”
梅姨急了,“你呢?你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陳一墨搖搖頭,“謝謝梅姨,可是……至少現(xiàn)在我還不能走?!?p> 小丫頭人小,性格卻倔強,梅姨等人也拿她沒法子,當(dāng)天帶走了大黑,還一人留了一筆錢,說是給易老頭的喪禮,她這個徒弟該保管著。
大黑走的時候是懵懂的,由梅姨牽著,一步一回頭,好像在問:我要去哪里?你為什么不去?
陳一墨握了握拳,手里再沒有牽著繩的磕摩感,空空的,就像她此刻的心,也空得仿佛有冷風(fēng)嗖嗖穿堂而過,涼得發(fā)疼。
火災(zāi)事故的原因,初步判定是液化罐爆炸。老頭兒的臥室和廚房一墻之隔,爆炸炸開了這堵墻,火勢竄進房間,迅速燃燒。
陳亮把起火原因告訴她的時候,她正在自己家陽臺上練花絲。
這是她最后一件習(xí)作,所有的工具、材料,都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她已經(jīng)一宿不眠,不,確切地說,自從火災(zāi)以后她就沒有好眠過。總是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就夢到大火,夢到老頭兒牽著大黑,在火光中罵她“臭丫頭、小騙子”,也夢到那棵枇杷樹,老頭兒隱藏在黃澄澄的枇杷里沖她笑:丫頭,老頭兒走了,三天不練手生,你可要天天練??!不然我就出來打你手心!
總在這樣的時候驚醒。
黑暗中流著淚賭氣:我不練了!再也不練了!你出來啊,出來打我手心啊!
然后,再也無法入睡,卻狠狠抹掉眼淚,坐起來掐絲、點鵝毛,就著一盞臺燈的光,不眠不休。
而奇怪的是,付英英居然不罵她通宵點燈浪費電了……
陳亮嘆息著把她手里的工具取走,安慰她,“師父是個好人,我們都知道,但是人死不能復(fù)生,墨囡你要看開點,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師父在天上看著,也會不安心??!”
陳一墨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