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谷試煉(下)
清幽竹林中,一男子負手而立,身材頎長,一身紫衣端莊貴氣,映襯著滿林青翠,著實搶眼。他靜靜的看著不遠處,踏于水面之上的我。
此時日暮將近,夕陽西下,我一身端莊水藍色羅裙,容顏清麗絕美,烏黑的長發(fā)扎成干凈利落的馬尾,一雙眼睛就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樣澄澈,眼角微微上揚。純凈的瞳孔和勾人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種極美的風(fēng)情。
我的目光牢牢的鎖定著湖面,手指有以下沒一下的輕扣著,默默等待著,那個時機的到來。
經(jīng)過長期的交戰(zhàn),我發(fā)現(xiàn),這個結(jié)界,每當日月交替之時,是它一天中最弱的時刻,一到這個點,瀑布的水就會莫名的消失,結(jié)界顯露,而五分鐘過后,水又會重新出現(xiàn),一切恢復(fù)原貌,所以這五分鐘,可以說是進攻的最佳時機。
“……三、二、一,到了!”
水,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片刻便露出了水底的結(jié)界。我一個輕躍飛向空中,藍光劃過,我已穩(wěn)穩(wěn)落在冰穹劍身上。
“忘川瞳,現(xiàn)!”眨眼間,我眼前的世界瞬間改變,它們不再是單純的整體,而是變成了一顆顆細微的原子,所有肉眼看不見的,此刻,都看得無比清楚。這便是忘川瞳的厲害之處,分解洞悉,尋其弱點。
“在那,”我盯著結(jié)界右上方的紅點,冷哼一聲:“果然,又改變位置了?!?p> 我從袖中掏出一張符,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到符上。這張符是我花了半月的時間研制出來的,雖無攻擊力量,卻可以大幅度提高元素屬性,使魔法攻擊提升好幾個度。符光一閃,紅色的光幕將方圓百米籠罩起來,圍成一個巨大的光圈。
準備工作已經(jīng)完成,進攻,開始了!
“錯吧!太陽的光跡與月亮的指引,在漆黑的路途上,照耀出燦爛的黃金之道,傾進真實的大海,點燃那永恒的不滅之炎,幻化無盡的紅蓮,編織彼此的心愿,將燃燒的誓言灑落,以喚醒沉睡的大地——”
“輝煌之日與溫柔之月,靛藍之金與深紫之水,橙黃之木與緋紅之火,速速降落於此,在黑暗的大地上共鳴——”
“結(jié)合吧!從太古傳承至今的七曜之力!”
寂靜的世界,仿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了一樣,開始翻滾,開始轟鳴!
坎魔錄有言:日、月屬自然之力,金木水火土屬五行之力,自然哺育五行,五行反饋自然,七者結(jié)合,才能使之達到共鳴之效,最大限度的激發(fā)元素之力。
隨著我的話語一字一句的落下,七色的光輝圍繞在我身邊,光輝的顏色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澄澈,這便是日夜交替之時最純粹的元素之力。
七色光輝先是四處飛散,然后慢慢糾纏在一起,融合、共鳴,最后,在一陣刺目光芒中,七曜使魔緩緩出現(xiàn),強大而威嚴的氣息,驚飛了林中的鳥。
面帶盔甲,身披鎖鏈,紅色披風(fēng)肆意飛揚,山岳般的身形,肅穆而神圣!
它站在我的身后,我感覺似乎連空氣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胸有種悶悶的不適感,若不是今日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上多日以來的準備,要召喚它,怕是天方夜譚。
深吸口氣,壓下胸中的不適感,我開始發(fā)號施令:“風(fēng)聚為形,激沖成刃,揮動吧,十字刃!——風(fēng)曜十字斬!”
風(fēng),聚集在七曜使魔的手中,凝形成兩柄雙刀,它將雙刀交疊在一起,揮手一劈,兩道綠色的風(fēng)刃,帶著地動山搖的力量,向著紅點的方向破空而去。
“火為點、炎為線,火系熾烈之箭——末日的黃昏!”
風(fēng)刃之后,雙刀消失,烈焰長弓橫空出現(xiàn),搭弓、開射,令人恐懼的烈焰之箭,熔巖般的熾熱溫度,劃出一道亮麗的火紅色,穿梭封閉的空間。
五分鐘,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我要在這五分鐘內(nèi)破了結(jié)界,每一次的攻擊都必須行云流水、銜接到位,任何一秒對我來說都珍貴無比,我不能有任何一點失誤,否則這半月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七曜使魔和結(jié)界對峙著,不分上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召喚七曜使魔是需要極其強大的靈力的,哪怕是以我這樣的天賦,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還不夠,還要更強的力量?!蔽颐碱^擰成一個‘川’字,雙眸含煞盯著那逐漸擴大成線的紅點,“既然你遇強則強,那就來比比吧——誰的力量更強!”
我以食指對天,瘋狂催動著體內(nèi)的雷系靈力,霎時間,電閃雷鳴,風(fēng)云突變,世界突然暗了下來,天空像是被一雙巨大的手攪動著,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黑云中,紫色雷電嘶鳴著,咆哮著,如同被困在囚籠之中的兇獸,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囚籠的束縛……
罡風(fēng)呼嘯中,搖身玉立的女孩,一雙如海深眸在肆意飛揚的亂發(fā)中愈發(fā)顯得銷魂銳利。清雅淡逸的水色流仙裙,在在電光中被印成了紫色。裙上一朵朵淡金色梅花,也閃爍起耀眼的輝光。
哪怕處于這令天地都顫抖的力量中,那張臉上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淡然,如崖峰上的寒梅一般,淡淡花香,清華無塵,剔透凝華,綻放著令人驚羨的仙姿。
“象征毀滅的無序之雷,審判終結(jié)的恐懼之電,背逆了一切的定理,違反了亙古的常規(guī),完全只以我的命令為尊?;芍撇弥狻烟熘胬?!”
“吼——”
七曜使魔突然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鳴,接著就開始進入了狂化一般的狀態(tài),它的手直接插入那漩渦一般的黑云之中,然后緩緩向外拔出一柄千斤重的雷霆戰(zhàn)錘,又是一陣如野獸般的嘶鳴過后,它倫著斧頭向紅線直沖而去。
“砰——”
一記重錘揮下,那結(jié)界終于是承受不住的裂開了一條隙縫。見此,我仿佛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唇角微微揚起,卻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散落在空中,宛若一場凄美的血雨,宣示著我痛苦和不屈。我毫不在意地擦去嘴畔血漬,雷系靈力依舊不要命似的從身體涌出,維持著七曜使魔的狀態(tài)。每一記重錘的落下,結(jié)界上的裂縫都會增加一條,與此同時,七曜使魔的身形也在逐漸的變淡,消失。在只剩一分鐘的時候,它化作一陣星光消失在了虛空。
時間不多了,結(jié)界現(xiàn)在已是強弩之末,從那條紅線處開始,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縫,如同一面慘不忍睹的破鏡。但我的警惕之心并沒有因此放松,在最后關(guān)頭掉鏈子,我之前不是沒有過,越是到后面,就越是要小心。
“水的精靈啊!傾聽我的呼喚,用……怎么回事?!”咒語念到一半,我突然發(fā)現(xiàn)那結(jié)界上的裂縫居然在漸漸恢復(fù)、愈合,我的雙瞳大睜,腦中一個念頭風(fēng)馳電疾的閃過,我立馬止住了下語。
反彈、吞噬、冬暖夏涼、自動修復(fù)……一幕幕景象在我腦中浮現(xiàn),指向一條清晰的線,我瞬間茅塞頓開了——這個結(jié)界是以水為支點,遇水而相容,化為己用;非水而相克,抵抗攻擊。
“原來如此!我居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低頭淺笑,唇畔的漣漪似水蓮花般徐徐綻放,美不勝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對付它最好的方法,是用冰!”
揚眸的一霎那,容光大盛,我稚氣的面容上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自信傲然。“空間中的冰精靈呀,將你們的力量集合到我手中,讓大地凍結(jié),讓山川成冰,將世間的一切籠罩在白色之中——天地凍結(jié)術(shù)!”
一個個雪精靈從我的手中飛出,它們周身帶著雪花,所過之處,無不雪白一片,花草樹木皆凝結(jié)成冰。呼吸之間,世界除了白色之外再無其他色彩。
我掏出一張飛行符貼在身上,一片純白之中,唯我一身天藍,為這份樸素點綴上了最為耀眼的一抹色彩。寒風(fēng)凌冽,吹起我的裙裾,卻吹不散我眼底的傲然?!罢f到冰,怎么能少得了你呢?!?p> 藍色冰劍執(zhí)于手中,冰穹仿佛是感受到了我此刻的戰(zhàn)意,劍氣叫囂著,儼然一個整裝待發(fā),隨時準備上陣殺敵的戰(zhàn)士。
“冰凝成形,凍刃化槍,劍技:凍結(jié)虛空之冰槍!”
話畢,我周圍飛舞的雪花迅速凝型,化槍,原本渺小無害的雪花,此刻全部變成一把把殺氣凌厲的冰槍。密密麻麻的冰槍,排列在虛空上,從下往上看,好似一片星辰,格外壯觀。
“去!”
朱唇輕啟,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卻是打開水閘的開關(guān),上萬把冰槍在我的一聲令下,嗖嗖劃過我的身畔,激起陣陣刺骨風(fēng)聲。
如我所料一般,冰系的攻擊對結(jié)界的威力比雷系更甚。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有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破洞,這樣下去,結(jié)果很快就會出來了。我的內(nèi)心激動萬分,感覺自己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不經(jīng)意間,我瞥了眼自己用來計時的沙漏,那一眼,讓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十秒……時間只?!肓?p> 這十秒過后,瀑布的水就會恢復(fù),有了修復(fù)的媒介,結(jié)界就會迅速復(fù)原,那情況就糟了。
“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停下魔法,將身上所有的巨力符全掏出,貼在雙手上,然后從劍上一躍而下,向結(jié)界俯沖而去。
“玄陰掌——”我咬緊牙關(guān),將全身之力集于雙手,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連續(xù)不斷地快速出掌。兩點攻擊,前指發(fā)力,為虛;掌心攻擊,為實。玄陰掌講究的是快,而我在我手上貼了巨力符,在以速度為主的掌法上,又同時輔以力量。
“咔…咔啦…咔……咔嚓…”
快點!再快一點!我不停的默念著,揮舞著自己的雙手,十秒鐘轉(zhuǎn)瞬即,我已經(jīng)無暇顧及那骨骼摩擦之間傳來的劇烈疼痛,無暇顧及那已經(jīng)血跡斑斑的雙掌,心中的執(zhí)念催促著我不停的加快速度,結(jié)界已經(jīng)支離破碎,勝利近在咫尺,我絕不可以在這里輸?shù)簦?p> 還剩最后三秒……沒時間了!
我不再出掌,足尖一點,騰空而起,靈巧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在空中翻滾一周,當我躍至最高點時,身體有一瞬間的停滯,而冰穹正好在那等候著。我單手接過冰穹,刀鋒在手心一抹,無數(shù)血珠噴涌而出。接著我將手向結(jié)界的方向一揮,血珠全部濺在其上。
以血為媒,沐血而生;
天縱極寒,冰封萬里。
“怒放吧!寒淵血蓮!”
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喊叫,那星星點點的血花中,一朵朵妖紅的冰蓮緩緩開苞、綻放,寸息間,冰蓮便覆蓋包裹了整個結(jié)界。
寒淵血蓮,是我的最后一張王牌。有哪種靈力增幅,能比得過靈血呢!冰系靈力經(jīng)過我純郁的血液洗滌,其血蓮之極寒可由表致內(nèi),由淺入深,層層破壞,凍結(jié)一切。
時間,已到。
冰封的結(jié)界,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我瞪大眼睛,屏息著,連大氣都不敢喘。周圍萬籟俱靜,時間仿佛被靜止了一般。但是下一秒,刺目的紅光閃現(xiàn),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我立馬護住眼睛,緊接著,身體便被一股強大的沖擊力給彈開。
清晰的破碎之聲,回蕩在我的耳畔,受到結(jié)界爆破的影響,我此刻正如殘破的風(fēng)箏般直墜而下。傷口在不停地往外淌血,但是,我的唇角卻微微揚起,浮著瀲滟燦爛的笑容。
因為,我看到了——
結(jié)界,碎了!
“我終于…贏了?!?p> 為了這一刻,我努力了兩年,白天習(xí)武,晚上學(xué)習(xí),傷了多少次,敗了多少次,灑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但在這一瞬間,我覺得,一切都值了,只要結(jié)果是我想要的,無論過程有多艱辛都無所謂。
我的全身都在疼,手疼,腳疼,五臟六腑更是疼得發(fā)緊,意識也渾渾噩噩的,可我心底卻很快樂,那是許久未曾有過的愉悅。我想召喚冰穹,但剛才結(jié)界的爆炸,把它不知彈哪去了,幸好下面是草地,就算摔在上面應(yīng)該也不會很疼。
但是,預(yù)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我被摟在一個堅實的懷抱中,有誰,接住了我?
我疲憊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父親溫和清雅的笑魘,我是極少看見父親笑的。因此,父親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笑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但這次他的笑容中,還隱含著一些別的東西,轉(zhuǎn)瞬即逝。
“父親,我成功了!”躺在父親的臂彎中,我本想自豪地將我的成果指給他看,可是身體已經(jīng)累得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嗯,我看到了?!备赣H將我額前的碎發(fā)別到腦后,抬眸看向那已經(jīng)破碎消失的結(jié)界,感慨道:“這陣是我花了十年的時間研制出來的,你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破了它,這兩年里,真的是拼了命的在努力呀!就連這個戰(zhàn)法,也是半個月都沒怎么睡才想出來的吧……”父親欣慰一笑,又低頭看向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沉沉睡去。
“現(xiàn)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的女兒。”父親在我額間輕輕落下一吻,接著就抱著我向家中慢慢走去??粗液┧拿嫒?,他嘴角的弧度也不知不覺的加深。
昏黃夜色,把這一幕襯得如老照片一般,溫馨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