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二)
盧云定定地看著陸玲,知道她心中的傷痛,肯定還未平復(fù),她一提這些話題,肯定就是揭她的傷疤,刺激她敏感的神經(jīng);不提的話,她心中也是不放心她,但看她放縱了三個多月后,還能返回俞城,基本上,也不會再出現(xiàn)大的問題了,所以,她按下自己心頭的焦慮,暫時不再提她的傷心事。
就給她一些私人的空間,讓她自己去淡忘。
盧云又坐一會,扯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告辭離開。
陸玲送她到門口,看她乘電梯下樓。其實(shí),她知道盧云想問什么,也知道她擔(dān)心什么,但就連孫聳,都走不進(jìn)她內(nèi)心,安慰不了她,更遑論盧云?
盧云確實(shí)是個知情識趣,又有智慧的女人,至少是個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雖然她安慰不了她,但她還是懂她的。
而她心中的創(chuàng)傷與隱痛,只能自己療,自己平復(fù)。
車途勞頓,陸玲就勢躺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一閉眼,就是天黑。
日月星辰的運(yùn)轉(zhuǎn),不以個人意志為轉(zhuǎn)移,天黑,天明,對任何人都平等、公平。
陸玲想到孫聳,此刻,他在非洲的哪個方位執(zhí)行任務(wù)?
是否有危險?
他目標(biāo)明確地活著,心中即使放不下她,也去執(zhí)行自己的使命,沒有東西能羈絆他的腳步;而她呢,此生一直在荒廢生命,甚至想到輕生,結(jié)束生命,與孫聳相比,她的生命,真的輕如塵埃般不起眼。
這一刻,陸玲意識到,她活得沒有價值。
從她嫁給張海,從張海拒絕她出去工作,從張海事業(yè)起飛,日進(jìn)斗金,她就認(rèn)為自己找了長期飯票,活成了寄生蟲。
依賴!讓她失去了立身世間的根本。
優(yōu)越富足的生活,讓她迷失了自我!
她為什么不能強(qiáng)勢地把母親接來俞城盡孝?因?yàn)樗?jīng)濟(jì)不獨(dú)立,所有的來源于丈夫,沒有那個底氣!
母親又為什么不愿意跟她來俞城?怕拖累她,怕成為她的累贅遭夫家嫌棄!
如果她所有的收入,來自她自己的雙手,她還會為了迎合丈夫,迎合婆家,縮手縮腳?
幸而,張海的出軌,讓她千瘡百孔的同時,也讓她跳出了那個固步自封的婚姻墳?zāi)?,清醒了,只是,代價如此之大!
母親!
此生愧對的債,來生,還做你的女兒,一定償還!
此生,就讓我自私一些吧!
逝去的母親,卻再難聽到她的心聲。
起身,推開陽臺的門走出去,盛夏過去,深秋來臨,夜風(fēng)吹來,寒涼,陸玲抬頭仰望星空,俞城的星空,灰蒙蒙,陸玲仔細(xì)辨認(rèn),哪顆是母親化成的星辰?哪顆,又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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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
張海知道陸玲回了俞城,打電話請求見面的要求,被陸玲回絕了,陸玲說:“張海,我跟你之間,只要一道離婚手續(xù)要辦,明天上午九點(diǎn),婚姻登記處見面,請你帶好結(jié)婚證?!?p> 張海:“陸玲,我不會離婚,這是我對我們的婚姻,一直堅持的原則,你不必等,我不會去?!?p> 電話掛斷,陸玲摔了手機(jī)。
第二天一早,盧云來看陸玲,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張海。
盧云乘坐的電梯先上來,接著另一部電梯門也打開,里面的人是張海。
看到陸玲變色的臉,再看到走出電梯的張海,盧云要緊解釋:“我不知道他跟蹤我!”
“是我跟蹤她的?!睆埡K斓爻姓J(rèn)。
昨晚索要陸玲的住址未果,張海一早起來跟蹤盧云,他知道,陸玲在俞城,唯一交心的朋友,只有盧云了,跟蹤她,就一定能找到陸玲,只沒想到竟然這么順利,他開車到盧云家外的小區(qū),只等五分鐘,五分鐘后就看到盧云的車出來,這一跟蹤,就找到了妻子的住處。
“對不起,玲玲---”盧云要緊道歉,她知道陸玲肯定不愿見到張海的。
“沒事,不怪你。”既然她返回俞城,與張海見面就不可避免,遲早罷了。
“那我先告辭了?”盧云看著陸玲,用目光詢問她要不要她留下,畢竟陸玲與張海走到今天,已經(jīng)算是走向決裂,沒可能回頭的,張海要是對陸玲不利,陸玲孤獨(dú)無助,而她如果在場,張海多少會有點(diǎn)顧忌。
陸玲搖頭,她與張海之間的事情,也只能她們自己解決。
盧云把手中的紙袋遞給陸玲,“給你買的東西?!?p> 陸玲接過,“謝謝。”
盧云轉(zhuǎn)身進(jìn)了電梯,下樓。
陸玲進(jìn)門,張海緊跟著進(jìn)去了,他進(jìn)去就“撲通”一聲,對陸玲跪下了,“玲玲,對不起?!?p> 陸玲看著跪在她面前,現(xiàn)在還是他丈夫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已經(jīng)激不起她內(nèi)心的任何波瀾:“張海,時至今日,我并不需要你的一聲對不起,離婚吧,給我們彼此都留點(diǎn)體面與余地,請你不要再糾纏?!?p> “玲玲,你再考慮一下---”
“不必考慮,我心已決?!?p> “我媽她真的后悔了---”
“閉嘴!不要再給我提你媽!”陸玲寒聲截斷她,五指張開,捂上胸口,情緒十分激動,“世上沒有她那樣的婆婆!張海,如果可以,我情愿這輩子,沒有遇見過你,也沒嫁給你,從沒有走進(jìn)過你的家庭!”
陸玲如今一提起那個女人,就恨,恨意排山倒海而來,令她面孔扭曲,把張海都鎮(zhèn)住了,他看著妻子張口結(jié)舌,久久不知如何接話。
妻子恨他媽,這在預(yù)料之中,但如此滔天之怒?
張海悲觀地預(yù)感到,他與妻子的婚姻,再無挽回的余地。
但他試圖為母親解釋,“玲玲,我媽她真不知道岳母身體這么差---”
“閉嘴!閉嘴!你不配提我媽!”陸玲這才爆發(fā)了,之前她一直死死地忍著,壓著,對樊錦堃,對孫聳,對這些關(guān)心她的人,她極端的情緒,都宣泄不出來,但此刻對著張海,她像討債一樣,恨恨出聲:“你媽對我有什么不滿,只管沖著我來,哪怕打死我!但為什么要牽扯我媽?我媽招她惹她了?她要把我媽從那么遠(yuǎn)的地方接來羞辱?我媽她吃你家飯了?用你家錢了?她幸幸苦苦拉扯大的女兒,倒貼你張家娶進(jìn)門,哪里對不起你張家?你媽那個不知所謂,鼠目寸光的女人,太不知所謂了,我咒她這輩子,不得好死!”
作為兒子,張海聽到陸玲的詛咒,臉色鐵青,他拳頭攥緊,上下兩排牙齒死死咬著,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因?yàn)榕穑先テ懥岬牟弊?,掐死她?p> 但恨有恨的源頭,岳母付出生命的代價,妻子恨,他理解。
“怎么?聽得刺耳?恨不得對我拳打腳踢?呵呵,”陸玲并不懼怕張海的憤怒,也不懼繼續(xù)挑戰(zhàn)他的底線,“她的心思之惡毒,無人能及!趁我第一個孩子流產(chǎn),悄悄讓醫(yī)生在我體內(nèi)上節(jié)育環(huán)?不就不想讓我生下你張家的種嘛?她如愿了,我的孩子無法在子宮著床,宮外孕!哈哈哈,宮外孕!”
張海驚恐地看著陸玲,“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母去世,妻子受刺激暈倒,母親看到妻子身下流下的血跡,驚叫一聲后,不顧他要去看顧妻子的急切,惶惶拖著他到一邊,告訴他,她趁妻子首胎流產(chǎn)的鍥機(jī),以家屬的身份,讓醫(yī)生在妻子體內(nèi)上了節(jié)育環(huán),并以陸玲流產(chǎn)傷了身體為由,宣布她不孕。
如此做的后果,直接導(dǎo)致妻子之后多年不孕,被人恥笑為“不會下蛋的母雞”,妻子自己,更是因?yàn)椴辉?,受盡心靈的折磨,看中醫(yī)吃中藥,祈求孩子而不得。
哪知問題的癥結(jié),竟然是體內(nèi)的節(jié)育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