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把那個女人從婆婆的身邊排擠出去,讓她遠離自己丈夫的視線。
但她也深知,以婆婆對她的成見,她幾乎不可能做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吧!陸玲瞬間就想通了,她既然做不到,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侵入自己的家庭,什么都不做吧?
討不了婆婆的歡心,那就讓她繼續(xù)討厭下去。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如果一百天都待在婆婆身邊照料,張海又要日日跑去盡孝,二人天天見面、朝日相處,加上婆婆推波助瀾,難保二人之間不發(fā)生點什么。
所以,陸玲決定去醫(yī)院給她們添堵,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制造出讓丈夫與那個女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她就不信了,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女人還能把他的丈夫搶走!
第二天一大早,陸玲拎著自己精心熬制了一夜的骨頭湯去醫(yī)院。之所以要這么早,也未嘗不是抱著視察的心態(tài),
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讓她跳腳的一幕,婆婆病床的另一頭,丈夫張海高大的身體圈著,正在酣睡,劉燕則趴臥在他丈夫身邊,兩人臉龐靠的極近,鼻息相聞,且劉燕的一只手,與張海的手握在一起。
大概此刻,她身上散發(fā)的戾氣太盛,張海忽然睜開了眼,看到她,還有些未睡醒的懵懂。
見她手中拎著保溫桶,臉上是隱忍的憤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yī)院里,這才清醒了。
他下意識先抬頭去看母親,撐起身體時,才發(fā)覺自己的手被劉燕握在手中,且二人的距離極近,怪不得妻子如此大的戾氣!
他若無其事地抽出自己的手,看到母親沒有醒轉的跡象,略略放心。
“你怎么來了?”他起身下床,聲音極輕的問妻子,怕吵醒熟睡的二人。
“你當然不希望我來!”陸玲走到床頭的小幾邊,放下保溫桶。她聲音極輕的回丈夫,但語氣中的挖苦,三歲小兒都聽得出。
“昨夜太累了,睡著了,不是有心的?!睆埡_@算是解釋。
“不是有心就鼻息相聞了,如果有心,還不嘴碰嘴,黏著不放了!”
“胡說什么?”張海輕斥,迅速看了熟睡的劉燕一眼。
他沒有往更深處解釋的意思,也沒想繼續(xù)安撫妻子的不滿情緒,他雙手搓了搓臉,這才徹底清醒了,去衛(wèi)生間去洗臉出來,邊用紙巾擦著手,邊對陸玲道:“我這就走了,早上還有事,你來也來過了,隨我一起走吧。”他并不放心陸玲在這里照顧母親,不但照顧不好,還會爆發(fā)又一場婆媳大戰(zhàn),他跟著滅火都來不及。
“我不回去,我留下來照顧媽?!标懥嵋氚褎⒀嘹s出婆婆身邊,就不能讓她有留下來照顧婆婆的機會。
“嗯?”張海驚訝,妻子要照顧母親?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
哪知他還沒來得及疑問出聲,就聽到母親極怒的一聲,“你走,我不要你照顧,你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她已經醒了,猛一指門口,對陸玲怒吼。
閔女士是恨極了,又是落水又是發(fā)高燒,全拜這個惡毒的女人所賜,睜眼醒來看到陸玲,不發(fā)火才怪。
陸玲也知道,這次搞大發(fā)了,輕易不會得到婆婆的原諒,但她還是要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我管你故意不故意,總歸我不要看到你,你給我滾!”閔女士掙扎著坐起身,張海與已經被驚醒的劉燕要緊上前幫忙。
她態(tài)度激憤,恨不能一口吞了陸玲。
也是,又是落水,又是骨折,最后還發(fā)高燒了,她受這些痛苦的罪魁禍首就是陸玲,她看到她,要是還能心平氣和,那就是圣人了。
“媽,陸玲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那條路不好走-----”妻子的表情,是憋屈,是倔強,還有難過,張??床贿^,不由替妻子分辨起來。
“你閉嘴!”閔女士矛頭轉向兒子,附帶噴了張海一臉的口水,“你還嫌她害的我不夠?要害死我你才甘心?”
張海有心還想替妻子分辨幾句,又怕更加激怒母親,閉嘴了。他對妻子使眼色,示意她先離開。
“閔媽媽,您媳婦推了您,想必她也不是故意的。瞧!她一大清早的,就熬好了骨頭湯送過來,您看在她這么辛苦的份上,就原諒她吧!”劉燕細聲細語的勸說間,已經打開陸玲帶過來的保溫桶,遞到閔女士面前,給她看。
一聽她這樣說,陸玲暗道不好,果然婆婆再次發(fā)作了:
“誰要她殷勤?”她一抬手,奪過保溫桶,用力擲向門口,“給我滾!”
桶里的湯不可避免地灑了出來,床上、地上,滿床滿地都是。
保溫桶在地上骨碌碌,滾向門口,門開了,公公與閔文昌站在門口。
二人一眼就看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閔文昌掂著腳尖走進來,害怕他的腳碰到那些黏黏糊糊的湯汁。他走進來就沖著陸玲,“你怎么還敢來?快點走,出去,出去,別在這里礙眼!”
他像趕蒼蠅一樣,趕陸玲離開,本想上手拖的,被陸玲轉眼一瞪,不敢碰她。
氣氛很僵。
最后,陸玲求助的目光看向還站在門口的公公,“爸?”
向來寬和、仁厚的男人,看過來的目光,少了份過去的暖意,多了份冷與質疑,陸玲一接觸,心里就知道涼了。
然而公公走進來還未及說話,婆婆已經怒了,“你們都想幫她是不是?好,她不走,我走!”
說著,掀開身上的被子,就想下地,但她似乎忽略了自己一只右腿已經骨折的事實,一動,立刻痛的驚叫出聲,雙手急著上去護自己的右腿,扯動手上的輸液針頭,針頭松了,又戳得她痛叫,血液流了出來。
張海一步撲上前,他一邊按著他媽流血的手背,一邊去按鈴叫護士,病房里亂成一團,陸玲被擠到一邊。
護士進來換了針管,從新輸液,再去檢查腿上的石膏,說話一點不客氣:“怎么這么不小心?打了石膏還不老實?腿是不想好了嗎?看這樣子還需重新固定;你們家屬怎么回事?不知道看著點病人的?任由病人胡來!家屬,先把病人送到值班醫(yī)生辦公室,讓醫(yī)生檢查一下,再去把石膏拆了重新固定。”
護士說完,推著推車走了。
接下來又是一團忙亂,找輪椅,拿輸液瓶,拿病歷,把婆婆從床上挪到輪椅上,婆婆不時發(fā)出痛呼,一會后,幾人忙碌的推著婆婆出了病房。
陸玲插不上手,那焦急緊張忙碌的幾人,仿佛才是一家人,而她,似乎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外人。
她的到來,除了給他們帶來麻煩,給婆婆帶來額外的痛苦,似乎一無是處。
下午二點,張?;丶伊?,夫妻二人對視,皆靜默無言。
他進了浴室,迅速沖了個澡,換了套衣服,這才走向陸玲,“我這幾天大概要留在那邊照顧母親,就不回來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p> 見陸玲點頭,他又道:“那邊你不必去了,省的媽媽看到你鬧心。”
陸玲再次點頭。
“你也不必自責,我知道你是無心的,去醫(yī)院也是好心,但好心有時也會做壞事,嗯?”
陸玲還是點頭。
見妻子情緒實在低落,他這才伸手攬著妻子的肩,“等忙過這陣,我們就去領養(yǎng)個孩子,這樣你也不寂寞了,嗯?”
“嗯?!?p> 張海擁抱了下妻子,拍拍妻子的后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