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恭仁、楊貞等人從天皇嶺走下山時,東方已經(jīng)破曉,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
楊虎早就按照楊恭仁的吩咐在茶鋪里設(shè)置了一個臨時的靈堂,十名和尚也已在這里等侯多時了。
設(shè)置這個靈堂不僅僅是為了方便楊恭仁祭奠武士彟,同時也是為了給那十名被匪徒活埋的馬夫作一場簡短的法事,好讓他們的靈魂早日得到超度。
楊恭仁深知堂妹楊貞從小天性善良,一定會認為那十名馬夫是受自己牽連無辜被害死而心懷愧疚,所以干脆就叫楊虎提前準備了十個小木牌,將曹正華等馬夫的名字一一刻在上面,放在案桌上擺好以備做法事之用。
“各位施主,貧僧這廂這禮了?!币幻泶S色僧衣,肩披紅色袈裟,年齡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和尚走上前來,雙手合十,向眾人行禮。
“敢問大師法號?”楊恭仁問道?
“貧僧洛陽凈水寺長捷是也?!边@名和尚回答道。
原來這名和尚就是陳惠的次子,玄奘陳祎和匪首陳雷的二哥,俗家名字叫做陳素的洛陽凈水寺得道高僧長捷大師。
“楊大人,卑職連夜去凈水寺延請做法事的和尚,長捷大師得知原委后非要親自帶隊不可?!币慌缘臈罨⒌吐晫罟收f道。
“不知大師親臨,失敬失敬?!睏罟蔬B忙拱手說道。
“這場災禍皆由貧僧的三弟所招致,罪過,罪過,阿彌陀佛?!遍L捷大師雙目低垂,搖頭嘆氣,滿臉肅穆掩飾不住悲痛之情。
法事在長捷大師的主持下很快就開始進行,靈堂里煙霧彌漫,紙錢飛舞;梵音裊裊,如泣如訴。
楊恭仁、楊虎和賀蘭安石先向武士彟的靈柩祭拜,然后,又和楊貞、武氏三姐妹、潘陽、青蓮一起為十名馬夫集體默哀。
法事做完后,長捷大師向楊恭仁等人告辭,他還要領(lǐng)著弟子們回家去看看老父親,為三弟陳雷做法事超度呢。
也許有人會嘲笑長捷大師定力修為不夠深厚,沒有達到佛家四大皆空的境界。但潘陽非常理解長捷大師的做法。長捷大師雖然是得道高僧,但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三弟陳雷惡貫滿盈,死有余辜,為他超度也是希望他來世做一個好人。何況其老父親陳惠此時肯定處在痛不欲生之中,長捷大師回家去探望安慰老父親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對正在經(jīng)受喪子之痛的老父親都視若不見不聞不問,還能普度蕓蕓眾生?還能配稱得道高僧?
長捷大師告辭時,特意多看了潘陽幾眼,然后雙手合十,誦了一句阿彌陀佛,對潘陽說道:“小道長龍瞳鳳頸,有伏羲之相,將來必定貴不可言,以后若有閑暇,請來凈水寺一見?!闭f完飄飄而去。
聽了長捷大師對潘陽的評斷,楊恭仁和楊貞暗自歡喜,兄妹倆為武珝將來很可能擁有一個大富大貴的夫婿而高興不已。
潘陽卻倍感困惑,心想長捷大師是不是搞錯對象了。龍瞳鳳頸,伏羲之相,貴不可言,這三個詞語應該用在武珝身上才對呀。在場的人中,日后不是只有武珝一人才能登上君臨天下的九五至尊之位嗎?
“得道高僧的話很靈的,軒兒哥哥,茍富貴,勿相忘哦?!蔽浍崒ε岁栟揶淼?。
“珝兒妹妹,豈不聞漢光武帝曾說過‘貴易交,富易妻’嗎?”潘陽裝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對武珝開起了玩笑。
“你敢?”武珝對潘陽揚了揚粉拳。
眾人大都把潘陽和武珝之間的對話看作是小冤家間的打情罵俏,紛紛一笑了之。
只有武順心里愈加難受,她現(xiàn)在開始懷疑潘陽是否真的只是把二妹武珝當作妹妹。
“貞妹,你把應明的后事處理妥當之后有何打算?”趁其他人整理行裝,即將啟程之際,楊恭仁把楊貞拉到一邊,不無憂慮地問道。
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倆前幾年跟楊貞住在一起的時候相處不睦,齟齬不斷,楊恭仁早就耳聞。只是當時在武士彟的壓制之下,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倆還不敢過于放肆。如今武士彟已經(jīng)去世,武元慶武元爽又長大自立,楊貞帶著三個女兒料理完武士彟的安葬事宜后,如果在并州文水定居無異于寄人籬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睏钬懣嘈χ鸬?。
楊貞知道堂兄楊恭仁是在擔心自己和女兒日后會遭到武元慶武元爽兄弟的為難,但她自認為以往并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倆的事,既然問心無愧,又有什么可擔心的事呢?
“貞妹,為兄如今年事已高,正欲向圣上請求回長安養(yǎng)老。你把信明的后事處理妥當之后不如也帶著三個甥女回長安居住吧?大家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楊貞恭向楊貞建議道。
楊恭仁知道當年武士彟任工部尚書的時候,李淵曾賞賜過他一處宅子。這個宅子的地段、環(huán)境還不錯,家俱也齊全,稍加收拾整理一下就可以用來居住。
“到時再說吧?!睏钬懞貞?。
楊貞只能這樣表態(tài),按照朝廷的相關(guān)規(guī)定,武士彟死后,其爵位理應由長子武元慶承襲,屆時武元慶就是整個武氏家族名正言順的族長,如果他心里對楊貞哪怕還有一點點的尊重,楊貞提出回長安居住的想法自然算不上什么大問題;但是,如果武元慶心里還對以往恩怨念念不忘,他想要刁難楊貞,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對楊貞提出的任何想法一概加以拒絕。
這些內(nèi)心的苦楚楊貞是沒辦法對楊恭仁傾訴出來的,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古往今來,清官難斷家務事,有些事情最終只能靠自己去解決。
“貞妹,你覺得賀蘭安石這個年青人怎么樣?”楊恭仁見楊貞一副滿臉糾結(jié),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堂妹有些話不方便對自己說,于是換了一個話題。
“賀蘭公子言語得當,舉止有度,是挺個不錯的孩子?!睏钬憣嵤虑笫堑卦u價道。
“為兄也很欣賞他,想撮合他和順兒成百年之好,不知貞妹意下如何?”楊恭仁微笑著說道。
“有勞堂兄費心了,只要他們倆個情投意合,我當然是樂見其成的?!睏钬憹M心歡喜地說道。
“那好吧,等賀蘭安石把你們送到文水返回洛陽后,我親自向他父親提親?!睏罟始辈豢赡偷卣f道。
揮馬自茲去,蕭蕭斑馬鳴。楊貞等人辭別楊恭仁,靈柩車隊一行繼續(xù)向北駛?cè)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