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哭聲一片。
這邊幾位公主你一言我一語安慰著淚流不止的姜秧,那邊幾位太妃也圍著夏太妃紛紛勸慰。
“威遠侯府欺人太甚!若想解除婚約,早干什么去了?害大皇姐苦等他幾年!”姜棗義憤填膺,捋了捋衣袖,“真想抽他幾個大嘴巴子!”
“什么學藝不精?糊弄誰呢?想找借口也不找個可信點的!”姜苣忿然道,“玄斗天極派那是一等一的名門大派,超然世外,隨便哪個弟子都是出塵脫俗的。再者,他們從不收女弟子,門風甚嚴,極為看重聲譽。凌世子這十年應該接觸不到其他女子,所以他不大可能是為了別的女子而退婚。但原因也絕非學藝不精想繼續(xù)修行,一定另有隱情。”
“六妹妹說得有理。大皇姐,你別難過了。太后并未答應威遠侯,這事她肯定會找太妃合議的?!苯湝芈晞竦?。
鄭太妃冷笑道:“她即便擅自作了主,咱們又能奈她何?還不是打破牙齒和血吞?不過,既然她在百官面前說了要同夏姐姐商量,姐姐死活不同意退婚,看她如何決斷?”
華太妃附和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她怎么想的咱們不知,但是長公主一回來,威遠侯就提出要解除婚約,這事情都趕到一塊了,總感覺有些蹊蹺……”
一直垂目不語的夏太妃緩緩抬眸頗有深意的看了華太妃一眼,拿著帕子的手不覺抓緊。
晚間,夏太妃帶著姜秧到天寧宮哭了一場。
喬太后勸慰了一番,雖口中說會為她們做主實則也頭疼不已。她下旨強令雙方遵守婚約不難,可是這男方主動提出了退婚,姜秧嫁過去又怎能過得舒坦?喬太后對她們母女講明了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怎料姜秧卻賭氣般說出了此生非凌世子不嫁的話。
她們破罐子破摔執(zhí)拗到底,喬太后也不好再勸,命一琮私下打探下威遠侯府那邊的動靜。
威遠侯府,也不比宮中平靜到哪里去。
這左鄰右舍的公侯夫人、前街后巷的將軍夫人,住一坊間的婦女代表聞訊都趕來了,圍著太夫人和侯夫人坐了滿滿一屋子。
“凌侯爺也太慣著世子了,當年只因世子一句想修習道法就把剛滿十歲的世子送往了千里之外的深山老林里。這次因世子說了句想解除婚約,他就去大殿奏請?zhí)笸嘶?,世子說什么他都支持,可世子終歸是個孩子,不能什么都由著他來??!”隔壁的泰安伯夫人說道。
“可不是!這退婚涉及皇家顏面,我聽聞昨個夏太妃領(lǐng)著大公主跑到天寧宮哭訴,要太后為她們做主。這婚可不是那么好退的。凌侯爺就沒有想過退婚的后果嗎?退得了,哪怕脫層皮,也就罷了。退不了,大公主嫁進府中,豈是好相與的?世子不喜,這府中怕是再無寧日。”對門的武衛(wèi)將軍夫人擔憂道。
年近六十的太夫人氣得捶床,聲淚俱下將威遠侯祖孫三代都給罵了個遍。老威遠侯年輕時就是臨淄一霸,打著鋤強扶弱的旗號整天惹是生非,性子散漫不羈。若非太夫人當年威武揍得他滿地找牙,這世間怕是沒有能降得住他的。威遠侯年輕時雖不似他父親那般荒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經(jīng)常和先帝廝混在一起,都被先帝給帶壞了。好不容易盼得孫子,小的時候真是乖巧可愛,她還以為歷經(jīng)三代威遠侯府終于能出個沉穩(wěn)內(nèi)斂的了,怎料這孫子又是修道又是退婚,當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還一代比一代歪。
太夫人罵完又數(shù)落起兒媳來:“他犯渾你也不攔著點,什么事情都做完了才到我這說,我這把老骨頭就是天天念阿彌陀佛都保不住你們?!?p> 侯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向來對夫君溫良恭順,對婆婆唯唯諾諾,聽聞太夫人數(shù)落她,不禁紅了眼眶,道:“我要是能攔得住他,早十年前就不會讓逍兒去玄斗山了。他們父子合計好的,侯爺也是下了朝才對我說起,我還怎么攔?”
太夫人氣得哆嗦,抓起拐杖要下床去揍那兩個不肖子孫,被眾人攔下,又是一番開導勸慰。
闖下大禍的威遠侯世子凌逍此刻正和弟弟在花園里曬太陽。他躺在搖椅上,雙手枕在腦后,望著湛藍晴空,心情卻并不怎么愜意。
“拓疆,哥走了以后,家里就靠你了?!绷桢凶饋?,摸了摸正在按螞蟻玩的弟弟的頭。
凌拓疆擋開他的觸碰,漫不經(jīng)心道:“關(guān)我鳥事。”
凌逍笑了笑,面頰上現(xiàn)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他俯身捏了下弟弟的臉,問道:“哥給你帶回來的玄斗特制桃木劍可還喜歡?”
“湊合吧。”凌拓疆頭也不抬,專注滅蟻,等把一窩的老少螞蟻都弄死了,才一屁股坐回搖椅上,翹著二郎腿,道,“小爺我才九歲,你不要給我太大壓力,毀我童年?!?p> 小爺抓了個蘋果才啃兩口,只聽見身后一聲爆喝:“小兔崽子!你拿老子的刀砍了什么給砍崩口了?”
猛回頭看到老子威遠侯提刀而來,凌拓疆咬著蘋果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跑得比兔子還快。
一陣雞飛狗跳,威遠侯沒追上,叉腰站著粗喘,沖凌拓疆跑遠的背影吼道:“你等著!看老子不把你的猴屁股打開花!”
凌逍走上前,看著那豁口卷刃的刀驚問:“這不是太祖御賜的七星刀嗎?”
七星刀曾是太祖的佩刀,后賞賜給老威遠侯,見刀如見太祖,上可斬皇親貴胄,下可砍奸佞魍魎,一直被威遠侯府視為鎮(zhèn)宅之寶。
威遠侯怒道:“被那兔崽子砍成這樣,還怎么拿得出手?”他提刀又看了看,長嘆一聲,“就不該生那個兔崽子,早晚被他給氣死!”
凌逍忍住笑,勸道:“七星刀削鐵如泥,能被弟弟砍成這樣,可見他的氣力又有大漲,倒是個練武的奇才?!?p> 威遠侯面色稍緩,道:“不說你弟弟了,說說你。這兩天,咱家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明日就要進宮面見太后,你有沒有想好要怎么說?”
“連爹您都說太后是個頂頂厲害的人,才思敏捷,手腕鐵血,不同于常人。故而我想再多也沒有用,明日見招拆招,隨機應變。”凌逍淡然道。
“如果你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你要好好想想怎么過你奶奶這一關(guān)?!蓖h侯嘆道,“以她老人家的性子,你就是去了玄斗山,她也敢大鬧天極派把你綁回來?!?p> 凌逍眸色驟然一黯,苦惱的咬著唇,俊朗的眉頭也硬生生擰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