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秀葉護要續(xù)娶的消息在草原上傳開,帖子已經派發(fā)到各部,關于新娘的身份引起了不小的爭議。
一個外族罪奴怎配得上葉護?何況她還毀了容顏?葉護要是喜歡,留在身邊即可,沒必要舉行正式婚禮吧?阿史那家族向來是在內部或與草原上的幾個固定的貴族姓氏通婚,即便是娶外族的女子,也是因為和親,那女子的身份定是尊貴無比。葉護卻要娶一個低賤如草芥的外族罪奴,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幾個相鄰部落的首領還親自過來詢問,勸說,圖秀葉護一一解釋,勸回,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嫌累,可是安遇看著都累。帖木倫告訴她,圖秀葉護以前是個孤高冷漠的人,就像在落星涯上展翅高飛的雄鷹,他們只有仰望崇拜的份兒。自從遇到她,葉護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不再冷血無情,變得可親多了。葉護是真的喜歡她??!
安遇很是糾結。
“我之前說要你娶我做夫人的話是為了逼你放棄,因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婚禮就算了,不要引起非議,不能讓你因為我而成為別人的笑柄。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即使我以身相許也是遠遠不夠還的?!卑灿稣媲械恼f道。
圖秀葉護從湖水中冒出頭來,捋掉臉上和頭頂上的水,露出白牙笑道:“以身相許肯定是不夠的,它只能算是個開始。還有生兒育女,朝夕相處,白頭偕老,百年好合,這些加起來應該差不多了?!?p> “我說的話,你不要避重就輕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卑灿龆自谙蜿柕氖^上,被波光炫得瞇起了眼。
圖秀葉護游到石頭這里,道:“對你男人有點信心行嗎?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不能給你,我這葉護也算做到頭了。你呀,聽我的話!什么事都別管,什么心也別操,一切有葉護哥哥我呢!”
“那能推遲嗎?我怕……”
“不能!”安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圖秀葉護打斷,“我等不得了,除非你不介意婚前我們……深入的……睡一下,那推遲幾天也是可以的。”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直白?”安遇紅著臉惱道,“不答應就算了,懶得理你!”
圖秀葉護笑,張開手臂向后仰劃,道:“湖水被曬了一上午,這會兒不冷不熱剛剛好,要不要下來一起游?”
“不要!”安遇站起身,把手中的石子扔進水中,濺了他一臉水花。從石頭上下來,看到他脫掉放在草叢上的衣服,她眼珠一轉,撿起衣服就走。
“喂!你拿我衣服做什么?”圖秀葉護喊道。
安遇沒理他,加快腳步繼續(xù)往前走。身后傳來一聲暴喝:“你這個女人!給老子回來!”
中秋過后,天氣轉冷,草木開始枯黃。
本是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安遇卻覺得有些胸悶,心里一團亂。她獨自坐在草坡上,手里拿著樹枝在地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她看都沒看就說道:“你能不能別這么粘人?讓我一個人待會兒,你走開?!?p> 腳步聲戛然而止,半響沒有動靜,安遇轉頭向后看,嚇了一跳。
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他穿著牧民的衣裳,但長相一看就是漢人。面白無須,眉眼細長,鼻梁挺直,薄唇尖頦,好俊俏!
安遇腦海里忽然冒出這個怪異的字眼來形容他,因為他雖然是個男人,但五官非常精致,若做女裝打扮定是個妖嬈美人。只是面容雖俊美,依然無法掩飾住眉宇間的滄桑。
“你是誰?”安遇穩(wěn)住心神問道。
美男撩起衣袍,單膝跪下,拱手道:“奴才一琮拜見殿下?!?p> 墊下?什么墊下?墊什么下?
見安遇茫然不解的睜著眼睛望著他,美男又拜道:“奴才拜見長公主殿下!”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長公主。你是從哪國來的?我?guī)湍銌枂柨础!卑灿龊眯牡馈?p> “奴才是東齊人,要找我們長公主殿下。”
“可最近并未聽說東齊的長公主到訪啊?”安遇納悶。
一琮含淚微笑,顫聲道:“東齊的長公主就是您呀!”
安遇走上前,蹲在他前面,盯著他看了又看,喃喃道:“不像是個傻子呀?”
一琮無奈笑了下,從衣襟里面掏出錦囊,從錦囊里倒出小巧的金鑰匙,拈起遞給安遇。安遇愣了愣,問:“送我的?”
“殿下的長命鎖?!币荤嵝训?。
安遇怔了半天才似恍然醒悟般,忙從衣領里扯出那把她戴了二十年的長命鎖,抖抖索索的把鑰匙往鎖孔里插,一聲輕微的響動,鎖開了……
安遇驚愕的看著一琮,一琮眼泛淚光道:“殿下,奴才掛念了您整整二十年!當年是奴才親手把您送到齊魏邊境,交到安將軍手中的?!币荤_雙手比劃,“您當時只有這么大,還不滿兩個月……”
安遇眼淚汪汪,但她很快搖頭道:“不可能!你看起來比我年長不了幾歲,頂多,頂多到而立之年。那二十年前,你還是個小孩?!?p> 一琮抹掉眼角的淚,笑道:“奴才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了。不過,聽殿下這么一說,奴才還是很開心的。”
“我真的是東齊的……公主?”安遇的腦子里一片懵。
一琮指著她手中的鎖鑰,懇切道:“千真萬確。”
安遇癱坐在地上,面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奴才來北境已一年有余,找遍了北境也沒找到。后來,偶然聽說新任的安朔將軍也在找一個姑娘,找了很久,在銀州和朔方挨家挨戶的找,甚至把得莫湖的水抽干了來找,也沒有找到。奴才就留意于心,一打聽才發(fā)現他要找的人和奴才要找的人事同一個!在北境,如果連安朔將軍都找不到的人,那人肯定已經不再北境了。這次議和,奴才抱著一試的心暗隨他們到了這里,老天有眼,讓奴才找到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