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繼續(xù)闡述道：“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名男生為了討好曹靜，在某一天將金豬強硬塞給了曹靜，曹靜無法推辭，只得將它帶回了家，偶然之下，她年幼的弟弟不小心玩耍的時候?qū)⒔鹭i推倒在地，金豬沒碎，底盤卻碎了，碎裂的底盤呈現(xiàn)了這張親子鑒定，記錄了您和那名男人的過往，饒是曹靜年幼稚嫩也能立刻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曹靜立刻將這些拿給了平素一向關(guān)心自己的嚴老師?！?p>　　李老師低下頭，事情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她也遭到了該有的報應(yīng)，丈夫和兒子都沒有出息，對她又很冷漠，似乎在懲戒當(dāng)年她的錯誤！

　　“所以，嚴老師和曹靜，知道霸凌男生，就是你的親生兒子?！陛憔龁柕溃骸八裕艔男牡?，反感曹靜，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是因為她知道了你的秘密！”

　　“我知道這個孩子是無辜的，我一開始并不知道她和嚴老師了解了我的過去?！?p>　　“嚴老師是什么時候告訴您他知道了你的事情？”

　　“曹靜出事之后，嚴老師來找我，懇請我和他一起，我怕惹火燒身沒有答應(yīng)他，嚴老師氣急之下，罵我袒護自己的兒子不關(guān)心他人的死活，我這才知道嚴老師和曹靜知道了我的過去?！蹦莻€時候的李老師，已經(jīng)開始惶恐，她很怕曾經(jīng)介入他人家庭的事跡敗露，她會遭人恥笑晚節(jié)不保，于是更加不敢為曹靜作證：“而且，那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有哪個做母親的不維護自己的兒子會去維護一個外人呢？”

　　李老師搖頭嘆道：“我萬萬沒想到，親子鑒定和證物最后居然會到你的手上，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隱瞞什么了，人做錯了事，就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zé)，這些年我一直過得都不好，我想，這是上天懲戒我對家庭的不忠吧?！?p>　　曹靜的事情發(fā)生之后，嚴老師可能預(yù)感到這張親子鑒定是一項證物，便將親子鑒定以及自己的親筆書信又重新不動聲色地藏在了曹靜那里，可惜，就在他剛剛準備為曹靜對抗惡勢力的時候，他卻也不得不向殘酷的現(xiàn)實折腰，敗在了金錢的荼毒里！

　　所有生存在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人類，在天災(zāi)人禍面前，永遠都是渺小得如同螻蟻一般，當(dāng)現(xiàn)實殘酷地開始撕扯理想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是永遠逃離不了的地獄！

　　“所以你們在法庭上指認吳向天平日的作為，都是他們指示的？”

　　“我們誰都不想，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辦法。”李老師閉了閉眼睛：“我想，你是不是懷疑，嚴老師是我殺的？或者說，你早就懷疑到我了？”

　　“當(dāng)時主要證人的口供都被翻供，只有你和嚴老師的沒有任何改變，我和古警官就已經(jīng)開始懷疑你們了，加上我對你們的微表情識別，你們的敘述更像是一種講故事的形態(tài)，我知道微表情識別不能作為有力的依據(jù)，所以我在找到這些東西之后，才來找你?！?p>　　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曹靜的屋子里會藏有這些書信，五年前曹靜失蹤之后，曹父就將曹靜的房間鎖了起來，只是定期進去打掃一下衛(wèi)生，沒有翻過曹靜的書桌抽屜，他根本不會想到曹靜手上會掌握著這么復(fù)雜的人際證據(jù)！

　　“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嚴老師到底是怎么死的？”葶君很清楚，李老師也許根本不會告訴她，又或者告訴她的也不是實話。

　　李老師很認真地看著她：“你覺得嚴老師是被誰殺死的？是我嗎？”

　　“我在等你告訴我答案?！?p>　　“你有什么自信覺得我會告訴你呢？”李老師的面容很平靜。

　　“我沒有自信，我只是覺得，你可以為了你的兒子去壓迫曹靜，可是你也應(yīng)該替曹靜想一想，一個女孩子被人毀了一輩子，你還要袒護你的兒子嗎？”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可以把你手中的東西交給警方，其余的，我不想再說?！崩罾蠋熯@回很從容地站起身，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這些年，我一直懷著愧疚面對我的丈夫，我活得很累?！?p>　　葶君望著李老師離開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收拾好這些東西。凌晨五點，對曹靜的催眠開始。師兄之所以會選擇的這個時間點，自有心理專家的合理解釋，正是人困乏到極點的時刻。

　　針對上一次曹靜看到牛奶失控，咬人致傷之后，曹靜就一直很不配合心理專家對她的治療，治療進度一再拖后，這次師兄不想再縱容曹靜了，如果他們要是再試不成功，曹靜很有可能會被關(guān)到精神病院里去，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

　　沒有讓她看到會使她刺激的畫面的時候，她的狀態(tài)還是很平靜的，像一個時刻處于失神思考狀態(tài)的正常人，經(jīng)過長時間大家的努力，謝喬恩出來的次數(shù)已經(jīng)越來越少，現(xiàn)在曹靜體內(nèi)似乎只存在她一個主人格，還有她不定時會發(fā)作的右手。

　　曹靜很平靜地躺在沙發(fā)椅子上，似乎只是迎接一場睡眠而已，她的面容有著超脫世俗的淡然，卸下濃厚的妝容，艷麗的五官在寡淡蒼白的臉龐上有了另外一種氣質(zhì)，似乎屬于她本該有的氣質(zhì)——

　　“你叫什么名字？”

　　“曹靜。”

　　“你還有其他的名字嗎？”

　　“沒有?！?p>　　“你是不是京市人？”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時候來到京市的？”

　　“五年前。”“五年前，你在做什么？”

　　……

　　葶君曾經(jīng)提過一個建議，五年前的記憶對于她而言是最殘酷最想忘卻的，她之所以會衍生第二人格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摧毀這段記憶，那么是否可以嘗試讓她忘記五年前的陰霾，重新開始她五年之后的人生？

　　只是心理學(xué)領(lǐng)域來說，人不可能片段式的生存，哪怕一時間讓她忘記五年前的事情，難保她在某一個時間段不會忽然恢復(fù)記憶，就好比以目前的狀態(tài)來看，謝喬恩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住了，但是誰也不能篤定地說謝喬恩一輩子不會出現(xiàn)。

　　人格分裂，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兩個人的靈魂共同使用同一尊肉體，也許彼此之間會互不干擾，也許又會互相打壓，一個人格強壓另外一個人格。

　　就像曹靜，謝喬恩出現(xiàn)的時候，曹靜沉睡，但是當(dāng)曹靜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謝喬恩卻沒有足夠大的能力與曹靜齊頭并進。

　　表面看起來，她美麗、高傲，曾經(jīng)的她有著濃濃的書卷氣，渾身洋溢著單純率真的味道。

　　但當(dāng)這層本不該被摧毀的美好被褻瀆，露出的卻是另外一個她：高傲、冷艷、沖動、猙獰以及不擇手段的金錢觀。

　　說到底，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她，都還是一個孩子，雖然整過容又經(jīng)歷過五年的墮落讓她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但是眼神還是具備屬于二十出頭芳華正盛一般的年紀的純粹。

　　也許分辨所有的精神分裂者，都不是難事——哪怕他們雙重人格中的某一個人格隱藏得再好，原本屬于她們的特點還是會在某一個時間點橫空出現(xiàn)，就像宿命注定一樣，刻在他們的人格特征里，他們無法磨滅，也無法抵抗。

　　葶君俯身，在曹靜的耳邊低聲說道：“如果你選擇重新開始，那么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關(guān)心你的人都在前面等著你?！?p>　　緊閉雙目的曹靜忽然蹙了一下眉，似乎在掙扎什么。——

　　走回辦公室時，就見古飛坐在等候區(qū)的沙發(fā)里，正拿著手機打電話。

　　葶君走路的聲音驚動了他，抬起頭來看到她回來：“怎么樣？”

　　葶君在自己座位坐下，到底有些疲憊，靠在椅背上，睜著眼望著他。

　　“她對于未來，還是有濃厚的懼怕?！?p>　　“你帶她父親來見過云姨？”

　　“你怎么知道？”

　　“我是刑警，你覺得你帶在押人的親屬來見在押人員，我會不知道嗎？”

　　“你還知道什么？”

　　“我還知道你去找過李老師?！薄澳阌质窃趺粗赖?？”

　　古飛微微一笑：“因為你去找她的時候，我也想去找她。”

　　所以那一天他一直坐在一邊悄悄觀察著她們，雖然不知道她們談話的內(nèi)容是什么，但是從李老師豐富多變的面部表情來看，葶君很可能掌握了一些連他們刑警都不知道的細節(jié)。

　　“可以告訴我嗎？”

　　葶君掏出鑰匙，打開了辦公桌上第一個帶鎖的抽屜，從里面取出那天呈現(xiàn)給李老師的東西，古飛翻過一遍之后：“李老師的兒子居然是他？”

　　“恐怕他一直到死亡都不會想到李老師是他的親生母親?！?p>　　“所以你覺得，李老師這么反感曹靜，就與這個有關(guān)。”

　　“雖然李老師和那個學(xué)生之間沒有任何的養(yǎng)育之恩，或者說像正常母子一樣的相處，但是那畢竟是李老師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他一直以一種近距離的姿態(tài)在李老師身邊出現(xiàn)，我們大概可以揣測到李老師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