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總能帶給人不一樣的驚喜。當?shù)某抗鈴牧庑未皺羯贤傅酱扒暗呐缴希堑每諝庵械募毿m埃如精靈般飛舞,躍入這紅塵俗世中,喚醒了床上的美人公子。
無奈地撐起酸脹的雙眼,竟不知天光已如此的透亮。遲緩的思路如同散了架的沙泥,如今一點點地回想起來。哦,原是一夜荒唐,好在今日沐休。
謝玘揉了揉還泛著疼的太陽穴,想曲起身體下床,忽感身上如有負重,寸步難行。順著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身形單薄的女子正趴在他的小腹上,呼呼大睡!
他不由地心中一緊,小腹一吸,似曾相識的恐慌和無助感排山倒海襲來,直接掀過身上躺著的女人,踉蹌著想下床。
秦妙昨夜趴在謝玘身上哭了很久,久到睡著了也并無所知。而此時此刻的她,正暢游在自己無邊的夢境中,還沒回味過來時就被人從夢境里濕漉漉地撈起來,還丟到了一旁。
謝玘猛力地將秦妙翻到一邊,正忙著穿鞋,還未直起身,就從后頭伸來一只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隨之而來的是似夢非夢地一句呢喃。
“你醒了?”
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那聲音的出處,便撞上剛從夢境中緩過神來的秦妙,心頭不由地一松。
還好…還好…是她。
“嗯?!敝x玘刻意地遮掩方才有些慌亂的窘迫,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
趴著睡了一晚的秦妙,小臉有著被擠壓過的緋紅。眼底下的臥蠶因哭過的緣故也顯出一絲異常的粉嫩,謝玘瞧著有點像三月方興的桃花骨朵,而那兩排透著霧氣的睫毛好似游弋花間的調(diào)皮粉蝶,啪嗒啪嗒地輕扣著尚未綻放的美麗。
秦妙感覺到謝玘很關(guān)注地在看她,耳邊又想起昨夜他喝醉時說的那句話,心里霎時蕩漾開了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放大。放大到一個下意識,自己的雙臂已掛上了謝玘的脖子。
本是余驚過后正欣賞初醒美人的,卻被美人毫無顧忌地“欺身攀附”,謝玘同樣是一個下意識,往前一起,直接下了床。故而,秦妙的情不自禁,徹底撲個空。
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眼看謝玘正想拔步往外,也顧不得什么,直接提高了音量:“謝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妙攏了攏散開的寢衣,也穿鞋下床,直接奔到謝玘的面前,擺出一副“今兒不說清楚就不讓你走”的架勢。
“什么怎么回事?”謝玘長得一副北方男子的身形,秦妙本就矮小,將將只到他的胸口處。
她想了一夜,哭了一夜,總覺得有事得攤開來說,再這么不清不楚地與他待在一塊,總有一天她會被逼瘋的。所以當下矮小的秦妙,穿著單薄的寢衣,頭未梳臉未洗,仰著一張素顏對謝玘說道:“你我成婚已有多日,畢竟是盲婚盲嫁,本也不期待你我二人能如其他夫妻一般首尾恩愛??赡恪銥楹芜B最基本的親近也全然沒有。難不成你不滿意這樁婚事?”
這是秦妙思來想去排除萬種可能之后,所能想到的唯一理由。那便是謝玘并不愿意這樁婚事,不愿意與她秦妙結(jié)為連理,他嫌棄她…當想到這種可能的時候,秦妙的心里是震撼且凄楚的。自問她不算丑,也不算笨,除了家世一般,可家世這東西不是成婚前就已經(jīng)知曉的么,哪會到現(xiàn)在這份上再惹人嫌棄。
見謝玘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眉間有些許褶皺。秦妙有些無辜又帶著委屈地問他:“你說呀?”
他不滿意這樁婚事?謝玘暗暗想。
他沒什么不滿意的,無非是形勢所逼,那么多權(quán)貴重臣都向他拋橄欖枝,欲與威遠侯府成為親家。一次兩次還可以擋,可三次四次就難看了。他如今身份尷尬,娶個商戶女倒是能免去太子的忌憚。
“沒有不滿意?!边@就是他想給的答案,也不算違背本心。
等待謝玘回答的檔口,秦妙很是緊張。當聽到他說滿意這樁婚事時,懸著一顆心重重地放下了,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被秦妙摁回了原地。
“那你為何…”既然沒有不滿意,可為何不親近呢。這是秦妙想要表達的原話,可話到喉頭處,卻被咽下了。
謝玘自然明白她想說的,口中不自覺得輕笑一聲:“你也說是盲婚盲嫁。這才過了幾日,你便等不及了?”他的話永遠都像冬日的冷風,還挾帶著霜花,能將一顆火熱期待的心瞬間給冰凍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秦妙其實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對于他過于冷靜的言語,有些委屈和憤懣。她低垂著腦袋,看著自己腳上的那雙繡鞋,上面的折紙玉蘭看著有些慘白。
她心里面默默地對自己說,來日方長吧…
簡單用完早膳后,謝玘依舊去了前院的書房。昨日府里的賬本都已過目,秦妙將摘抄出來的不明之處交給李嬤嬤,讓她到下人房的各處去打聽打聽。又去老太太那里請安說了會話才重新回到朝露院。
不得不說,威遠侯府這幾年的賬目管得雖說中規(guī)中矩,但已漸漸出現(xiàn)入不敷出的苗頭。能得出這結(jié)論,當然光看總賬是不夠的,還須掌握侯府名下產(chǎn)業(yè)的分部明細,且賬本是死的,保不齊有人在其中動手腳混淆視聽?;仡^還得考慮派些可靠的人手去底下的莊子和鋪子明訪暗探才行。
思及此,秦妙覺得接下來的一個月自己都不會很空閑,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孫氏管著再說。可轉(zhuǎn)念又想,自己如今也算是侯府的一份子,既然自己精于此道,本就該多出一份力,不為別的,為了老祖宗和美人公子也是值當?shù)摹?p> 正當秦妙打算拿起剛剛送來的分部明細時,外頭有人來傳,大小姐來了。
秦妙今日起得晚,去老祖宗那里請安時早已錯過了時辰,故而謝薇沒碰到她。進府好幾日了,謝薇很早便想來朝露院找秦妙,可礙于大哥剛剛新婚,想來必定與嫂嫂如膠似漆。故而她就等了好幾日,才尋了今兒來串門子。
下人一路指引她繞過游廊,直接來到了朝露院一側(cè)的書房。進門就看到秦妙正鎖著眉頭認真伏案寫著什么。
“嫂嫂,寫什么呢,這么認真!”謝薇一個小跳就躍到了書案前,狐疑地俯身往前湊。只見秦妙手下正細細流瀉下一個個精致的簪花小楷,玲瓏小巧。
謝薇愛書法,這是整個侯府都知道的,故此秦妙當時送給她的見面禮是一套曾夫子的湖筆。不過不同于一般的閨閣女子常練習衛(wèi)夫人的簪花小楷,她卻更習慣于書寫行草。今日見了秦妙的字,不禁好奇起來。
“嫂嫂的字,頗為清麗?!彼缫艳D(zhuǎn)到了秦妙的同一側(cè),邊看邊評。
秦妙宛然一笑,擱下手中之筆,隨意地又翻過一旁的賬冊,淡淡地說道:“我這字也就這樣了。只是湊活著用而已,比不了你,書寫成癡?!?p> 她可真比不了把書法當做愛好的謝薇。當時爹爹請來的夫子把琴棋書畫都教了,秦妙學了個遍,也沒精通的。這簪花小楷還算是矮中取長,寫個信抄個賬還是拿得出手的,至于旁的,那就只有呵呵了。所以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阿薇今日尋我可有事?”賬本看久了眼睛有些酸澀,眨了眨眼睛,撈起身旁的茶盞給自己猛灌了口茶水。
謝薇自從見過她吃飯的架勢后,對于這位嫂嫂頗為“大氣”的舉動都見怪不怪了。
“嗨,我這不是無聊么。往常府里也沒什么人聊得來,如今嫂嫂你進了門,那我就有了伴兒了。不過…”她指了指那滿桌攤開的賬目和紙張,輕咳了一聲繼續(xù)道:“沒想到你也是個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