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路上，秦燁不時地遇到三三兩兩的學生，他們基本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甚至哈欠連天，好幾個走著走著，都仿佛隨時可以睡著一般。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讓秦燁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高中，那時的他，也是如此這般，基本上每天就六個小時睡眠，然后全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去往學習的路上，并且手中永遠有著一板小紙條，上面寫著各種公式，各種簡單的英語詞匯。

　　那時的他，只覺得這一切，太煎熬了，什么叫度日如年？這就叫度日如年！甚至是度秒如年！但他卻又不敢松懈，畢竟有一種氛圍，叫做高考，有一種情感，叫約定。

　　是的，他與某個人有過一個約定，想要一起上同所大學的約定，然而最終，計劃趕不上變化，他雖然如約考上，但她卻未能如愿，最終走了關系，出國了。

　　直到四年后，她帶著一個黑發(fā)黑皮膚的洋老外回來，并在老家結了婚。秦燁本以為這故事也許就這樣了，并永遠不會再有什么后續(xù)了。

　　直到又是四年后，一次同學聚會，他再次看到了她。

　　一個臉上本該時常洋溢著陽光般笑容的女孩，突然變成了一個眼角有著些許皺紋的女人，再多的化妝品也難以掩蓋她面上的憔悴，而從始至終，在整個聚會上，她除了偶爾笑笑之外，再無過多的言語，那本該如百靈鳥一般的嗓子，只剩下飽經滄桑的沙啞。

　　她經歷了什么，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沒人知道，秦燁與她，除了這一回聚會，以及上一次結婚時的喜酒外，再無聯(lián)系過，雖然他極力想要打聽，但這始終未能實現(xiàn)。

　　直到又是兩年后，他再次見到她，是在一家醫(yī)院中，她蓬頭垢面，神情恍惚，而這時，秦燁才終于從一個在醫(yī)院工作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她的情況。

　　一切的起因，無非就是那個洋老外，別看對方看似一表人才，有錢多金，實際上全都是通過外債包裝的，其真正目的，無非是為了接近所謂的留學女學生。而之后，更是速戰(zhàn)速決，訂婚入贅，就連國籍問題，都是她的家里出面擺平。而從那時開始，這個洋女婿，就開始漸漸地露出了本來面目，吃喝飄賭抽，可謂五毒俱全，并且一人不算，還將她一起拉下了水。就這樣，她的家庭，為了她，一點一點，被這個洋老外蠶食殆盡，僅僅兩年，便從一個頗為富足的中產之家，淪落成負債累累，且還被諸多親朋好友嫌棄的地步。

　　最終，她與他離了婚，而直到他離開，她才發(fā)現(xiàn)，家中的產業(yè)，以及諸多固定資產，近三分之一，早已被對方抵押了出去，換做了現(xiàn)金，而如今，對方早已出國，她們就算想追，都不知該上哪去找了。

　　這一招釜底抽薪，無異于成為了擊碎她精神支柱的最后一擊，于是，她抑郁了，崩潰了，然后，變成了秦燁見到的這樣，半瘋不瘋。

　　十年的時間，本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卻成了摧毀一個人，一個家庭的倒計時。

　　秦燁并沒有為她打抱不平，因為他知道，那沒用，他只是默默地幫對方墊付了一些醫(yī)藥費，并在朋友那存了一筆錢，若對方還用得上的話。

　　這件事，也就真正地到此為止了，直到秦燁猝死前，他也沒有再從朋友那聽到更多的消息，他只希望對方是病好了，然后重新振作起來，并且東山再起，從此歲月靜好。

　　‘呼’

　　將一口濁氣吐出心胸，抬頭看去，往事如浮云，而人還要獨自前行。

　　就在秦燁這微微愣神之際，一個人影突然自一條小巷中沖了出來，并且神色頗為慌張地左看右看了一會，在發(fā)現(xiàn)秦燁之后，那人還微微楞了一下，旋即，便直沖秦燁而來。

　　“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把秦燁抓到天臺，然后自爆了的高一二班某某某。秦燁就不吐槽對方是如何從被自己反鎖著的天臺下來的了，反正這類跟蹤狂，有的是辦法，從來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們做不到的，哪怕你家在五十七層，非頂樓，只有你一時忘了關窗，她們就能知道你今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穿什么顏色的底褲！

　　秦燁，本想繞過對方，畢竟這些人，他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然而，這一回，對方依舊是沖他來的，他避無可避。

　　“那個誰！”

　　“秦燁（覃葉）！”

　　秦燁被叫得直翻白眼，這人明顯昨天還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今天卻仿佛忘了一般。

　　“覃葉！快幫忙，去叫老師來！艾黎她……”

　　 “哈？啥？？什么情況？？”

　　秦燁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卻只是一個勁地催促道，然后轉頭又跑回了小巷子里。

　　‘找老師的情況？？身體不舒服，應該直接叫救護車吧？總不可能是被什么別校的小混混給堵在了巷子里了吧？？這種狗血的劇情，在這種年代也用得到？話說回來，就算真用得到，就憑她那兩米多的身高，隨便一拳就能打死一頭牛的身手，這種活得不耐煩才會找死的行為，不可能發(fā)生的吧。’

　　秦燁一邊如是想著，一邊卻直接跟著對方，進了小巷之中，至于什么報告老師？開什么玩笑，這種行為才是高中時代，最跌份的好么！況且，秦燁身為一個男人，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慫的啊，再怎么樣，也該先弄清狀況，再做打算才是，怎么能只憑對方一面之詞，并且還不了解情況的前提下，去搬什么老師？這種小女生才會做的事……

　　等等，自己現(xiàn)在的角色，在別人眼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一個小女生（大概）吧，這么一想的話，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嗯，雖然這似乎變得有些合情合理了，但秦燁依舊沒打算逃跑，相反地，作為一個立志要改變這種被人扭曲了三觀的人，他這種時候，當然是更要迎男而上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在進入小巷，拐了一個彎之后，秦燁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不得不說，那確實有些震懾人心。

　　只見地面上，橫七豎八倒著十幾個身穿別校校服的‘女子’，當然了，秦燁從對方的身上，完全沒有看到半點女性的影子，有的只是大塊隆起的肌肉，以及短寸的頭發(fā)，英武的面孔。

　　根本不需要通過腦子，秦燁就已經得出了這種情況發(fā)生的原因，無外乎就是兩校之間的矛盾，或者是針對艾黎這種彪形大漢的一次突襲。

　　至于原因嘛，高中生能有什么復雜的恩怨情仇？無非就是狗血的校園愛情，什么他愛她愛他愛她愛他不愛他但愛他的她卻發(fā)現(xiàn)她其實愛他……要么就是關于地盤一類的，那種面子工程。

　　總之，不需要想得多復雜，只要往簡單了想，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實際上，秦燁確實也沒想錯，艾黎雖然擁有著所謂‘艾黎小天使后援團協(xié)會’一類的看似十分和藹可親，可愛動人的名頭，但事實上，艾黎可是一個真正的扛把子級的人物，高校中，人送外號‘水南四天王’的第五天王，不哭死神！

　　高中生之間的外號，別計較太多，畢竟這類外號，很多甚至連本人都不知曉，只是外部流傳罷了，畢竟這些大多是跟一人的外型掛鉤的，例如艾黎，如此一個硬面的彪形大漢，怎么看也不會是隨便哭鼻子的那種類型吧？那么人送一個外號不哭死神，也很正常不是？

　　秦燁當然不知道這些，否則的話，他故意又能聯(lián)系出一兩千字來吐個槽什么的。

　　不過艾黎的外號，確實也人如其名，正如眼下的情況，她雖然是目前為止，整條小巷中唯一一個站著的，但很明顯，她也負了不小的傷，特別是臉上，一道猙獰的傷口，還在緩緩地往外流著血，只不過，她并沒有去管這些，而只是以一種頗為緩慢地，面無表情的神色，掃視了一圈所有躺著的人，無論是身穿別校校服的，還是與她一般，身穿水南校服的。

　　地上，當然也有幾個是與秦燁同校的，估計不出意外，就是那什么艾黎小天使協(xié)會的人了，只不過這些人都實在太過普通，就算是把秦燁找來的那個。沒錯，她也已經躺在了地上，并且就在艾黎的腳邊，估計是為她擋了一招之類的，如今已經不省人事了。

　　即便是她，也不過是比起其他人，更加憔悴一些，面黃肌瘦一些，其他的，真的沒有任何的特色。

　　但艾黎不同，此時此刻，作為唯一一個還站著的人，哪怕面龐還流著血，她依舊面色不變，神色冷峻，身形挺拔如鐵塔一般矗立在小巷之中，一股睥睨眾生的氣質，自然流露，讓秦燁都不知不覺，被這副光景給牢牢地吸引住了。

　　而幾乎就在大家都認為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一道身影，伴隨著一陣掌聲，在小巷之中響了起來。

　　秦燁與艾黎不由地循聲望去，只見小巷的另一側，一個身穿別校校服的光頭男正一邊鼓掌，一邊緩步走來。

　　“不愧是水南高中第五天王，果然名不虛傳！”

　　看著走來的光頭男，艾黎面色不變，但秦燁卻已經以手掩面了。

　　‘這究竟是鬧哪樣?。?？這反派boss般的出場方式，還有那隨時準備開口立下flag的模樣，接下來，你不會是想說但是了吧？’

　　果不其然，就在秦燁這么想的時候，光頭男已經一改笑顏，神色一正。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