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秦?zé)铙@呼著從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來，他滿面冷汗，目露驚慌之色，然而下一秒，當(dāng)他看清自己的所在后，目中的驚慌頓時化為了迷茫。

　　因為這里，明明是他公司的茶水間，一個他在公司中，除開廁所外，來得最多的地方。

　　“是做夢？”

　　秦?zé)钅剜哉Z，眉頭緊鎖。

　　‘如果那真是夢的話……’

　　秦?zé)畈挥傻厝缡窍氲剑械囊磺?，卻并不如夢境般虛幻，而是歷歷在目。

　　在趙旻將紀予的手松開，并且自己也在下一刻面朝秦?zé)?，后仰著從窗口墜下，秦?zé)钪荒苎郾牨牭乜粗?，他無力去阻止，也似乎根本無法阻止這一切。

　　當(dāng)他好不容易翻了個身，想要掙扎著從地上起來時，他的周圍，已經(jīng)不知何時被一群保安而圍住了，沒有任何解釋的機會，他便被人反扭住雙手，限制住了一切。

　　耳邊似乎還有一些竊竊私語，但他卻根本無力去解釋。

　　“這不是樺美公司那個程序員么？”

　　“可不是那個加班狂么，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人?！?p>　　“聽說了么，他先是脅迫隔壁公司的趙天誠，然后去到了五十六層?！?p>　　“五十六層？那里不是……？”

　　“對啊?！?p>　　“難怪?！?p>　　“聽說趙天誠和紀予都被他殺了。”

　　“哇，這么恐怖的么？”

　　“那是，據(jù)說那兩人死之前，有過非常激烈的反抗，只不過似乎沒能成功?！?p>　　“斯……看不出啊，他一個程序員，竟然還能以一敵二？”

　　“趙天誠不也是程序員么，再說他那被女人掏空了的身子，別說他（秦?zé)睿┝耍退汶S便來個女人，也能把他按在地上?！?p>　　“也是?！?p>　　“還有那紀予，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力量？怎么可能打得過一個男人？”

　　“唉，可惜了，真是紅顏薄命啊?！?p>　　“誰說不是呢?！?p>　　“話說這三個人，又是怎么回事？我聽說是情殺？”

　　“我覺得應(yīng)該是報復(fù)社會，你沒見那個人（秦?zé)睿┟?？?jù)說性格非常陰暗，總是在公司加班，還吃睡在公司，真可怕……”

　　“據(jù)說還經(jīng)常騷擾他們公司的女同事呢，仗著自己有點資歷，呵……”

　　耳邊是無數(shù)的聲音在嗡嗡作響，當(dāng)秦?zé)罨剡^神來，他已經(jīng)被鎖在了一張椅子上，雙手反剪在身后，腳上也有禁錮，他低頭想看，卻根本看不到。

　　“秦?zé)?，男，二十九歲，畢業(yè)于Z某大學(xué)計算機系，就職于樺美公司，擔(dān)任技術(shù)總監(jiān)一職?！?p>　　一個聲音突然在秦?zé)畹亩呿懫?，他尋聲望去，卻根本看不到人，只有一面鏡子，而鏡子中的人，正是自己。

　　“不，你們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秦?zé)顠暝欢碜映艘驗榧佣陨郧疤酵?，根本做不出任何太過激烈的動作，反剪的手以及腳上傳來的束縛，都使得他不得不放棄掙扎，因為他明白，這么做只是徒勞。

　　“從監(jiān)控看，你是先約了隔壁公司的趙天誠，然后便以某種東西威脅他，讓他協(xié)助你去到了云鼎天城的五十六層，因為你知道，只有他才能打開那一扇頗為防備嚴密的門，是不是?！?p>　　聲音再度響起，同時，秦?zé)钸@才發(fā)現(xiàn)，鏡子一側(cè)，有一個顯示器，上面正在播放著一些畫面，那些全是經(jīng)過剪輯的，視頻錄像。

　　“不，不是這樣的，你們……”

　　“然后，當(dāng)大門打開之后，你便一路緊逼著趙天誠，并指使他帶你來到了紀予的住處。”

　　監(jiān)控的畫面從一開始，秦?zé)钆c趙旻公司所在的走廊開始，然后轉(zhuǎn)到電梯，再轉(zhuǎn)到五十六層的監(jiān)控，接著，一路拍攝來到了一處走廊轉(zhuǎn)角，到了這里，監(jiān)控暫時失去了兩人的蹤跡。

　　秦?zé)羁戳艘幌卤O(jiān)控，便回憶起了那個地方，那是紀予門前的通道，原來在這里，是沒有監(jiān)控的，估計也是為了保護一些人的個人隱私吧。雖然實際上這并沒有什么用，畢竟其實一路上早已布滿了監(jiān)控，這種地方有與沒有，似乎并沒有多少差別。

　　因為監(jiān)控是無聲的，并且一路過來，都是秦?zé)钗搽S著趙旻，所以從監(jiān)控上看，還真如那聲音所說一般，就仿佛是秦?zé)钤谮w旻身后，威逼著他。

　　“這里雖然沒有景象，但從現(xiàn)場的情況、以及兩位死者的傷勢來看，不難推測，你先是手持撬棍，指使趙天誠為你砸開了紀予家的門，然后當(dāng)你們進入紀予家后，遭到了紀予的強烈抵抗，她不知道趙天誠實際上是被你脅迫的，因為是趙天誠手持消防斧進門，所以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以為你們兩是一伙的，于是在情緒極其激動，且慌亂之下，她用刀刺傷了趙天誠……”

　　聲音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觀察秦?zé)畹姆磻?yīng)，然而秦?zé)钪皇巧裆悦５負u頭，矢口否認。

　　“接下來，趙天誠因為生命受到了威脅，于是下意識地推開了紀予，而這時，你突然自后方而上，持撬棍攻擊趙天誠，并致使他昏迷。接著，你便與紀予扭打起來，最終，她慌不擇路，來到了被打破的窗邊，接著失足摔了下去……”

　　“我沒有，我不是……”

　　秦?zé)钜廊辉谑缚诜裾J，然而他這副模樣，卻跟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并被判定有罪的嫌疑人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而這時，趙天誠清醒了過來，他看到了你與紀予的爭斗，并且最終致使對方摔落的情景，在害怕被殺人滅口之下，他又與你了扭打在了一起，然而因為之前被紀予所誤傷，接著又被你偷襲頭部，在失血過多以及頭腦混亂之下，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于是你便喪心病狂地將其也一起推出了窗外?！?p>　　“不！我沒有！你這是在污蔑！”

　　“難道你想說這一切實際上是趙天誠干的？我想請問，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動機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等等，那我又有什么動機？”

　　“所以，現(xiàn)在就是你坦白的時候！老實交代！你是怎么脅迫趙天誠做這些事的，而又為什么要殺害紀予！你們之間究竟有什么瓜葛！”

　　“我沒有，我不是，我……”

　　“你還想狡辯！還不老實交代！”

　　聲音在步步緊逼，而秦?zé)钪挥X得壓力越來越大，他甚至都已經(jīng)記不起自己想要說什么了，面對那個聲音，他甚至想要以謊言的方式，來回答對方的問題，承認這些，只求對方能不要繼續(xù)追問。

　　然而他更清楚，這是絕對不能承認的，更何況，他確實什么都沒做，難道要跟這些人說深淵，說重生，說趙旻是在報復(fù)，而且還用了一個獅子王的梗么！？

　　他如果這么做，估計人家也只會當(dāng)他是徹底的瘋了，是在瘋言瘋語。

　　時間在緩緩地流逝，而秦?zé)钏恢赖氖?，今天所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轟動了整個L市，在如今這個年代，自媒體的速度，可比一些電視臺還要迅速，并且他們在第一時間，發(fā)布了一系列可以博取無數(shù)人眼球的報道，哪怕這些報道，幾乎沒有半點真實性可言。

　　于是在今天，L市的微信群，朋友圈以及其他一些渠道，開始被一系列的標題刷屏。

　　‘震驚！程序員因壓力太大，怒殺兩人！’

　　‘恐怖！一男一女飛出窗外，當(dāng)場死亡！起因竟然是……！’

　　‘悲?。〕绦騿T小三再度上演苦情戲，這得不到的愛是為哪般？’

　　‘兩死一傷！L市今晚發(fā)生的恐怖殺人事件！’

　　‘云鼎天城再次震驚全市！X美公司內(nèi)部爆料！’

　　以及各種緋聞截圖傳遍朋友圈和微信群。

　　秦?zé)畈恢肋@些，他在被連續(xù)盤問了兩個小時后，終于被一個人帶出了那個只有鏡子以及一個顯示器的房間，當(dāng)他從房間里出來，很快便又被帶上了一輛警車，而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了。

　　車上沒人再逼問他，然而手上以及腳上的束縛，還有一左一右兩個警察都讓他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他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車上，目光透過車前擋風(fēng)玻璃，看向外界。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這條路是通往云鼎天城的，他頓時明白了，這是要帶他去指認現(xiàn)場。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這一路行來，竟然并沒有印象中的暴亂，以及天然氣爆炸，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得可怕，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般。

　　然而當(dāng)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時，那銀色的鎖扣卻在無聲地告訴他，這一切并不是夢，而是切切實實發(fā)生了。

　　他突然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疑問中，為什么之前所見到的那些，都沒有發(fā)生？為什么這次世界這么平靜？為什么自己這回除了被警方控制外，并沒有意外死亡……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暗藏著什么。

　　當(dāng)警車停進云鼎天城的停車場，而秦?zé)畋蛔笥易o法帶下車后，他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看向電梯的方向，然而那邊，卻什么也沒有。

　　一行人很快進入了電梯，并且一路上行。

　　秦?zé)钕乱庾R看了一眼十三層，因為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是怎么被帶離云鼎天城的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如果還想逃走的話，也只能寄希望于之前的所有靈異了。

　　然而，電梯很快便順利地通過了十三層，并且一路暢通無阻地朝著五十六層爬升，當(dāng)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眼前的警戒線以及一干取證的民警，調(diào)查員，讓秦?zé)顝氐追艞壛颂幼叩哪铑^，甚至在這個時候，他開始在想，自己之前所遇到的，會不會只是自己的幻覺，自己是不是瘋了，所以才會經(jīng)歷那些，而現(xiàn)在，這才是現(xiàn)實？

　　哪怕是被冤枉，是被陷害，成了階下囚，但秦?zé)顓s似乎更希望這些才是現(xiàn)實，才是真的，況且，實際上他并沒有殺人，房間里那個聲音雖然推論得有理有據(jù)，但那根本只是一些臆測，只是一些推斷，根本不是真的。

　　他只要堅持自己無罪，并且隨著證據(jù)的收集，他相信，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是清白的，他是無罪的。

　　想到這，他精神一震，而這時，眾人也再次來到了案發(fā)地，也就是紀予的家中。

　　這里已經(jīng)徹底被警戒線給圍了起來，許許多多的地方被標注著，被警示著，一些明顯的辦案人員一邊整理保護現(xiàn)場，一邊拍照收集證物。

　　他們看到秦?zé)睿挥傻囟祭懔艘幌?，旋即便是一臉厭惡之色?p>　　秦?zé)畈⒉恢?，自己的事情，已?jīng)因為一些自媒體的炒作，一些不實的謠言，而被無數(shù)人所誤解了，如果他現(xiàn)在能上網(wǎng)的話，若能看到網(wǎng)上那些對于他的口誅筆伐，不知他是否還有自信，能堅持下去，哪怕最終他確實被證明了無罪，但……

　　秦?zé)畈⒉恢肋@些，所以對于別人的厭惡之色，他除了感到莫名奇妙外，還有一些不爽，他心中暗道‘不都說警察最講究證據(jù)的么？難道不問清是非黑白，就可以憑空污人清白？我現(xiàn)在頂多算是嫌疑人，還沒被定罪不是！？再說我明明就沒罪……’

　　“好了，秦?zé)?，現(xiàn)在讓你指認現(xiàn)場，你最好老實交代！別再耍嘴皮子！坦白從寬，還能爭取寬大處理！懂么！”

　　秦?zé)畹谋澈?，被人拍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很沉穩(wěn)，這種感覺，就仿佛被人拍在心上一般，沉甸甸的。

　　“我……”

　　秦?zé)顒傁敕裾J，然而這個時候，一個人突然走了上來，他手中拿著一個袋子，并在一個人的耳邊竊竊私語了一會。

　　后者不時地點頭，并且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秦?zé)睿@個過程，整整持續(xù)了差不多一分鐘左右，然后那人揮了揮手，而袋子卻被他留了下來。

　　“好了，不用指正了，這里已經(jīng)有你犯罪的全部證據(jù)了?！?p>　　那民警一邊說著，一邊將袋子提了提，然后招呼了一些秦?zé)钌磉叺淖笥易o法，看那模樣，是要將他直接帶走了。

　　“等一下！什么情況！”

　　秦?zé)钗⑽⒌纱罅搜劬?，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因為他剛才也有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而且他發(fā)現(xiàn)，那個袋子中，實際上根本什么也沒有！對方突然說這話，讓他有種非常不祥的預(yù)感。

　　“你只要知道，我們已經(jīng)給過你機會，可你沒有珍惜，而現(xiàn)在，這里面的東西，足以讓你一輩子呆在里面！”

　　民警說著話，從本該空無一物的袋子中，真的拿了一樣?xùn)|西出來，那是一塊硬盤！

　　“這是這間屋子客廳的監(jiān)控硬盤，是在死者的臥室找到的，估計是用來防盜的，而現(xiàn)在，它里面的內(nèi)容，正好是你進入這間屋子后所發(fā)生的事。”

　　“那……不是可以證明，我是無辜的了么！”

　　秦?zé)钕渤鐾?，然而他根本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對方的話給打斷了。

　　“無辜？這里面的內(nèi)容，是你親手將紀予推出窗外，以及將趙天誠殺害的全過程！證據(jù)確鑿！”

　　“什……什么！”

　　秦?zé)畈豢芍眯诺氐纱罅搜劬?，然而對方的表情，卻根本不像是在詐他！況且，剛才他確實有掃過一眼那個袋子，原先那袋子中，應(yīng)該是空無一物的才是！然而現(xiàn)在……

　　“行了，收隊！”

　　然而民警已經(jīng)不屑于再多說什么了，他將‘證物’放回袋子，率先轉(zhuǎn)身離開。而秦?zé)钌磉叺淖笥易o法，更是直接架著他，往回走。

　　秦?zé)钔蝗换帕似饋?，這一切，實在是太過讓人匪夷所思了，就仿佛一切是被安排好了的！

　　然而，他猛然想起了趙旻曾經(jīng)所說的話。

　　‘這是個試煉，如果無法通過的話，會被永久地流放于這個世界，然后在生與死之間，不斷地輪回……’

　　想到這，秦?zé)钅X中猛然間閃過了一切的不合理，或者說，對于這個世界的合理。

　　那沒發(fā)生的爆炸，那沒發(fā)生的暴亂，還有那憑空出現(xiàn)的證物，以及對方‘合情合理’的指證。

　　所有的一切，實際上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不安因素，也就是秦?zé)畋豢刂谱×?！因為他被控制住了，而另外兩個已經(jīng)死去，所以這個世界不需要為了排除他們，而大動干戈。簡單來說，秦?zé)钊绻遣《镜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被隔離了，已經(jīng)處于世界的控制之中，不會再對這個世界造成危害了，故而那些針對他的特殊情況，全都沒有發(fā)生。

　　想到這，秦?zé)钔蝗桓械綗o與倫比的恐懼，因為剛才民警所說的話，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那憑空出現(xiàn)的硬盤，里面的錄像，很可能都會成真，因為這是世界的意志！他將被關(guān)在一個地方，一輩子都別想再出來！直到死亡！

　　雖然沒人再與秦?zé)钫f明，但他猛然間醒悟過來，如果他真的什么也不做的話，就這么被關(guān)押一輩子，那么他恐怕真地就會就此永遠地消亡在這個世界之中！不但無法回到深淵，更無法得到解脫！無法去往輪回。

　　哪怕他并不知道所謂的輪回究竟是怎么回事，解脫又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他如果在這個時候放棄的話，他的存在，就會被抹消掉！

　　這種感覺，是來自于靈魂的顫抖，來自靈魂的恐懼！他怎么能就此消亡！

　　于是，秦?zé)钔蝗粧暝饋恚膊恢睦飦淼牧狻?p>　　左右護法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他們想要出手限制秦?zé)顣r，秦?zé)钜呀?jīng)轉(zhuǎn)過身，并且朝著拉著警戒線的窗戶直奔而去。

　　“?。。?！”

　　在所有人還未來得及阻止他之前，他已經(jīng)縱身躍下。

　　失重感讓秦?zé)畹男姆路鸲家獜淖炖锾鰜砹艘话?，急速的墜落感更是讓他渾身從腳指頭到腦門都在顫抖，這種感覺比起他一個人運動時，還要讓他興奮！只不過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短暫了。

　　當(dāng)他與地面親密接觸后，所有的感覺霎時消失。

　　而就在他意識都徹底消散后，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邊輕輕響起，如呢喃自語。

　　“好戲，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