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璃擰開葫蘆蓋,仰頭海飲!
美酒清冽,至精至純,自口入腹,可以為他帶來短暫的痛苦的逃脫。
蒼穹之上不一會兒便雷電大作……
四周一片驚嘩。
羲璃已身形搖晃,他只狂笑不止,在人群之間,像個(gè)瘋子!
祭臺之上,豐濏獨(dú)坐祭臺蓮座,蒼穹之上,冥火攜雷,一道道劈在她瘦弱身子上……
冥火幽藍(lán),衣血烈艷,在她身上交纏噬咬。
琴伯在一旁竭力護(hù)持。
一時(shí)又是六道冥火齊下,瞬然之間將她打的口噴鮮血,身上冥火不息,焚骨灼心!
“?。⊙劭淳鸵獡尾幌氯チ恕?p> “完了完了……兩位族長瞅著都難……”
“那最后兩道冥雷最是難熬!數(shù)萬年前,靈女便是在此處身軀灰飛煙滅,這次再失敗靈女性命難全,怕是我九幽也危亡了呀……”
……
羲璃耳聽周圍這些聒噪,眼見蒼穹那冥火之雷不輕反重,他再忍不住,飛身而上。
四方長老飛身前來攔阻,一人呵斥道:“除了族長,此時(shí)誰也不能上祭臺!”
“是嗎?我偏去呢?”
他擰開葫蘆蓋,念訣動法,將那一眾疾言厲色的長老盡收歸葫蘆去了。
底下一片驚嘩!
祭臺之上,豐濏逐漸沒了意識,全身鮮血淋漓,只憑借著一股意志力支撐著自己不倒下。
一旁琴伯又本是殘命之身,此刻耗費(fèi)靈力,只是拿命以護(hù)。
羲璃見之,心中惶惑不安。
“你還是來了……”
羲璃至他身畔半跪,“我來幫她,渡過此劫。”
琴伯默然未語。
兩人一同望天,眼見蒼穹滔滔冥火,滾滾天雷,蓄勢待發(fā)。
冥火森森布滿天,旋轉(zhuǎn)匯聚祭臺上;深邃無底雷火眼,無盡電流蕩其間!
四方圍觀者見之可怖,只覺膽寒心顫!
羲璃望之,愁眉深鎖。
“……九道冥雷齊下,你若幫她,便將靈力渡我,借我之身吧?!?p> 羲璃二話不說,便將靈力渡之琴伯……
九道冥火轟然砸地,盡數(shù)打在女子身上!
這一回,直將她打的神魂痛倒墜地。
“濏兒!”羲璃痛呼跑向她,卻在三尺之外被一股力量隔阻無法向前。
琴伯一口血水噴薄而出,他眼神黑寂沉沉,喃喃細(xì)語,“……阿婧,我來了……”他身子一閃,至羲璃身畔,強(qiáng)抓住他手,以血指在他手心寫下一道咒符。
羲璃看也不看,只是滿眼憤恨,“為什么偏生是她?為什么要弄一個(gè)咒術(shù)來殘害自己的后人???”
琴伯畫完,仰頭望那愈加猙獰的天,道:“還有最后一道冥雷,克化這一道冥雷,豐濏方能渡劫成功?!?p> “她會死的!不,你看她已經(jīng)死了,求你快放她出來!”他望他,“我求求你了琴伯……”
琴伯面色枯灰,身形漸化光塵。
羲璃一時(shí)大驚,“琴伯,你怎么了……”他即刻渡靈力與他,仍不能阻止他身軀化光塵的速度。
琴伯只面容祥和安寧,眼神卻已經(jīng)空洞無物,黑漆漆不見一絲光亮,“老朽命早在九年前便該休,只為不放心她才與天爭命,此時(shí)確是該走了?!?p> “既爭了命,便等濏兒渡劫成功!如今她生死未卜,大事未成,你怎能安心地走?”
琴伯輕明一笑,“你若愿以命全她,可自己去擋下那道冥雷,她這劫數(shù)便過,只是你會死……羲璃,你記住,這是她的機(jī)會,也是你的機(jī)緣,老朽言盡于此,你且好自為之……”話于此,身形盡散。
散于天地,歸于大化。
至此,這天地再無太古之靈,也再無琴伯。
底下眾民,見之皆跪倒在地,聲聲嗚咽,漫漫低泣,哀聲不絕。
蒼穹上,比之方才九道冥雷蓄勢之氣更加兇猛駭人,正噴吐欲發(fā)。
羲璃望著地上昏迷重傷已經(jīng)不成人樣的女子,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濏兒,你一意孤行為你的所謂宿命而行,此時(shí)此刻,我也去應(yīng)下我的宿命。若,我命喪今時(shí),你切莫傷心,為我為你……好好生活下去……”
冥雷攜無窮之力、兇殘如數(shù)萬萬惡龍撲地般奔騰直下……
羲璃打開葫蘆飲一口酒,繼而手中葫蘆一拋,便丟出了那一眾長老,他自飛身而上,長身挺立豐濏氣澤上方,蓄積畢生之靈,抵抗那道冥火天雷……
冥雷劈下之時(shí),君梵正從天廷百忙之中匆匆趕至。
但見祭臺周圍圍滿了密密麻麻跪地哀容之人,祭臺之上冥雷滾滾,聲勢浩大,驚天動地,在他還未看清之時(shí),便見漫天血沫紛紛,灑濺在他白衣和面上……
那一幕,多年后,如噩夢般令他揮之難去。
他的羲璃,以這般慘烈的方式殞歿在九幽這永無天日的地界,尸骨無存,魂靈難覓!
……
玄界都城。
王宮紫明大殿中,玄冥埋首案前審閱一堆折子奏章。他著一襲深藍(lán)云龍紋錦服,神寧容肅,氣態(tài)凌傲。一只蛾子不知怎么就飛進(jìn)屋里欲往他案臺側(cè)那顆碩大夜明珠子處貼去,玄冥淡瞥它一眼,那只可憐的蛾子竟巴巴地原路飛逃了。
一旁侍立的千夜涼見了,心下又驚又嘆。
玄冥擱筆,望窗外黑夜。
自順河事件已過半月,他為了給外面做做樣子,便一直將風(fēng)媱丟在地牢里。依著他的性子,便也對她不聞不問,只偶爾在千夜涼這里提她幾句。千夜涼是多聰明的人,自然懂自家主子心思,是以他相信地牢中無人敢為難風(fēng)媱——他玄冥的徒兒。
然此,他想見她,也想著責(zé)罰的也差不多了。她從未在那么臟亂陰暗的地方待過,想來最近也得了些教訓(xùn)。這般想著,他便道了句,“她最近,瘦了?胖了?”
千夜涼頓了片刻,方道:“很是安靜,三餐皆食,無事便睡?!?p> 玄冥手指閑敲案面,唇角笑意如天邊流星劃過,“是嗎?”
“是的王,臣特囑宮中廚子每日膳食換著口味做,前日里邊境牧城城主進(jìn)來的山羊,做了炙羊肉和鮮湯,獄卒說姑娘吃了不少呢。”
玄冥微愕,仰頭望著他,“吃了不少?”
千夜涼笑道:“是的?!?p> 玄冥驀然起身,笑容失卻,“去看看!”言罷大步向外行,至門口,身形一抹藍(lán)光飄閃不見。
千夜涼緊隨其后,不明白王從自己的話里聽出了什么不對的地方,只得緊緊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