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年近尾聲,正月十五。
李清惜身上的傷也在安靜的休養(yǎng)中慢慢愈合,基本康復(fù)無異,阿娜還是會時不時的來看望她,順便帶一些吃食,在這里,沒有人管她的死活與衣食住行,什么都得自己親力親為,像個牢籠中又被遺忘的棄嬰。
“可汗詔令百姓種植綠植,宮內(nèi)以身作則,你被選中去城郊荒坡植樹一百?!?p> “一百?”秀眉微擰。
“宮中不養(yǎng)閑人,再說這可是你的榮幸?!蹦緢D眼睛一挑,聲音尖刻。
“——”頷首,不再多言,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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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荒坡。
李清惜被帶至目的地,看著眼前的凋殘景象,黃沙幾乎淹沒綠植,披上一層沉黃的衣裳,厚重而毫無生機(jī),到處殘落的樹植,有些已經(jīng)枯萎,就算存活也光桿,生機(jī)黯然。
“冰清?!?p> 這聲音?轉(zhuǎn)身,“阿娜?!崩^續(xù)說道,“你也是被分配出宮植樹?”疑問。
“呃,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我是隨貴人出來的?!辟u著一分神秘。
“貴人?”疑惑。
“冰清姐姐?!币坏狼宕嗦曇魝鱽怼?p> “燕哥公主,你怎么也在這?”
“我聽木圖說你被父汗分配出宮,就偷溜出來了。”任性說著。
“公主身份尊貴,不可紆尊降貴到如此荒地中來?!?p> “你也是公主,你都可以來,我怎么就不可以。還是~你小瞧我,覺得我嬌生慣養(yǎng)吃不了苦?!辈灰馈?p> 李清惜紅唇上揚(yáng),“說不過你。”
“其實(shí)我來是有個小私心的?!?p> 見對方含蓄低眸,已猜然七八分。
“平日在宮中學(xué)琴偷偷摸摸,總是學(xué)不盡興,今日天地開闊,任我遨游。冰清姐姐,你可不能推諉?!毕葦鄬Ψ胶舐?。
“我任務(wù)艱巨,沒植夠一百棵要被處罰的?!?p> “這我早就安排好了?!?p> 見她不解,阿娜上前解釋,“公主已經(jīng)命侍從前來,稍等就該到了,你不用擔(dān)心,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圓滿完成的?!?p> “你個小鬼靈精。走吧,如果你帶有琴的話?!贝蛉さ难a(bǔ)充一句。
“當(dāng)然?!敝钢胺剑拔矣浀们胺讲贿h(yuǎn)處有一處河澗,風(fēng)景可美了。”拉著她就往前走。
“公主,你們先過去,我拿上琴隨后過來?!卑⒛日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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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燕哥拉著她,歡快的往前走,不知為何,她非常喜歡對方,很親切的感覺。
當(dāng)看到眼前的河澗時,李清惜有些驚愣住,有些意外在荒漠處居然還有如此綠洲之地,河水淌涔,淅淅漱漱,動聽的水聲敲擊心靈,格外靜落舒服,世外桃源。
“美吧?!钡靡獾膯栔?p> “你怎么會知道這?”
“我很小的時候母妃帶我來過一次,但后來她不在了,我就再也沒有來過了,父汗也不準(zhǔn)我隨便出宮?!币唤z低落,“母妃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父汗的地方?!?p> 原來如此。
“阿娜怎么還沒跟來?!庇行┙辜贝叽佟?p> 李清惜暗會思忖一分,“要不,我今天教你點(diǎn)別的。”
興奮,“什么?”
“葉笛?!?p> “葉笛?那是什么東西?”
李清惜神秘一笑,往旁邊望睇一眼,折下一片橢長形樹葉,睨著對方。
“就是這個?”盯著對方手中的東西,質(zhì)疑。
“別小瞧這片小小的樹葉,用它吹奏出來的樂聲,別于蕭笛,別于箏琴,別于琵琶,別于各種樂器,音色清華,聲音曼妙婉轉(zhuǎn)。”
“有你說的那么神奇嗎?我看它就是一片普通的樹葉啊。”仍有些不敢想象。
“人不可貌相,海水焉可斗量?!闭f話間,菱唇弧度上揚(yáng),將葉片置于唇上,一鼓清息,悅耳之音不絕于耳,如山谷蕩漾回腸的回音,空曠清然,百靈鳴放,聲聲不絕,行云流水。
耶律燕哥早已目瞪口呆,顯然詫異其精妙絕倫,難以置信。
待清音落下,搖頭晃腦,“用你們漢人那句話,此音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p>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fēng)半入云。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這是唐朝杜甫所作——贈花卿?!?p> 冉冉藍(lán)天白云間,蕩漾錦江,半字靈脫,情趣動聽,虛實(shí)相生,美妙極致。
耶律燕哥仿佛看到實(shí)景,虛幻相間眼前,太神奇,“難怪王叔說你是難得一見的才女,才貌雙全,并非凡人可比?!?p> 王叔?耶律隆慶嗎?她很久都沒有見過他了。耶律隆緒懷疑她是間諜,并非一朝一夕,只是那晚對方明明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狠然,此后為何又不了了之,不是應(yīng)該乘勝追擊將她就地正法,證據(jù)確鑿,怎么回事?耶律隆慶為何要說她利用他?到底哪出問題了?
“你在想什么?”好奇對方的走神。
“燕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dāng)然可以。你是我的冰清姐姐,還是我的師父,你有什么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彼?。
“為什么我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問出心底的疑問。
“這個——”看著她,“王叔沒有告訴你嗎?”
搖頭,他說了,她就知道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父汗本來是要將你處死的,王叔替你求的情,我跟父汗說你不是壞人,你教我彈琴還救了阿娜?!?p> “然后了?”
“然后王叔就保證再不來找你也不再相信你,父汗就不再追究了?!?p> “難道你父汗知道了?”知道那封信是他傳給自己的?但說不通啊,不管信的內(nèi)容是什么,通敵可是死罪,不管是懷疑還是事實(shí),難道是顧戀兄弟之情?也有可能。
“知道什么?”
“你有看到我的那份家書嗎?”繼續(xù)問著。
搖頭,“沒有。我到的時候,只看到王叔將狼墜扔在地上,沒看到什么家書之內(nèi)的信簽。要知道狼骨在遼國可是有很重要的意義了?!?p> “~——”打眉,不解。
“狼骨在遼國是男子送給未來妻子的訂情之物,一般女子收了此物就表示答應(yīng)做這個男子的妻子,更何況王叔手上的狼骨還是從狼族首領(lǐng)遺骸上取下雕琢之物,意義更是非凡。曾太后祖母本想讓王叔送給一個貴族部落首領(lǐng)的女兒,但被王叔拒絕了,他說他要送給他深愛的女子。冰清姐姐,什么是深愛?就像我愛父汗愛太后祖母一樣嗎?”偏過頭,天真無邪。
難怪那晚他看她時的表情,熾烈又深邃,執(zhí)著而深情,他居然將那么貴重的東西送給她?原來他的生辰心愿早就暗示她知,早就在狼骨之中,后知后覺,心情一絲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