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登基三年后首次娶親,后宮少有的騷動,也多了許多的談資與暗潮涌動。
細(xì)碎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有人低語,卻聽不清。
不一會清音急匆匆的腳步進(jìn)來,語氣興奮:“皇上出太極殿了,很快就到了。”
豆蔻更加的緊張了,手都不知如何擺放為好,深吸著數(shù)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腦子一片混亂,一點也想不起父親、母親、蕭夫人交代了,額頭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腦中突然蹦出生日那天與當(dāng)今皇上第一面,站在假山之上,往下看他矯健的身姿快步下了假山,突然一回頭,劍眉星目、眼含笑意,細(xì)碎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金線嵌繡的金龍閃閃發(fā)光,如披著星斗,俊朗得令人發(fā)怔。
四年后,他是什么模樣?他……還記得我嗎?
那隔著輕紗的一握,事隔多年,都還能憶起那份熱力,那是成年后,第一次被男人握著自己的手。
思緒來不及飄遠(yuǎn),就被大聲的唱和打斷。
“皇上駕到?!?p> 苻峻坐在肩輿上,修長的手指撐著額頭,斜倚在肩輿之上,微閉目養(yǎng)神。
年近三十的苻峻,身形相貌并無變化,身上氣質(zhì)卻更加沉穩(wěn)而帶威壓,唇上留著胡子,修剪整齊,倒也憑添一份成熟魅力。
清音及一眾人等跪于院中迎駕。
肩輿于紫臺宮前院中落地,林園伸手?jǐn)v扶。
林園頭發(fā)花白,腰弓著,倒顯老了不少。
苻峻緩緩起身,慢慢地踱上臺階,慢慢地踱進(jìn)了紫臺宮中。
看著滿室的紅燭搖曳,透過寢室敞開的門,透過飄動的紅綢,在滿屋紅光中,看到一位新娘端坐在喜床之上,倒有幾分誘人。
苻峻的臉上掛著成熟男人常有的那種不甚在意又饒有興趣的笑,故意一步一頓、加重腳步地慢慢踱前。
每一步腳音都如踏在豆蔻心上,豆蔻的心跳加速,自己都能聽到自己心跳如雷,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忍不住在抖動。
苻峻看著一身大紅喜服的豆蔻,看著那喜慶的喜帕,看著那輕顫的喜帕周圈的黃流蘇,想象著下面嬌好的美人;看著那雙細(xì)白嫩而微顫的手,有種一切在握的感覺由然而生。
三年來為了國事操勞,田文穩(wěn)穩(wěn)把持著朝政,他一直沒有辦法將權(quán)力收回,又不能與田文撕破臉皮,三年中,心中一直郁結(jié)不快,總感覺有負(fù)父皇臨終之托付,從未有過一刻的放松。
三年來,他極少來后宮,他幾乎忘了自己也曾是個王爺,也曾過著清閑逍遙的日子。
他也不想回想靖王時的生活,這是他的國,在他的認(rèn)知中,自己就應(yīng)該是晉國的皇帝,而且是權(quán)力集于一身的皇上。
不知是不是神經(jīng)緊繃太久了,今日,在喜慶的紫臺宮,看到一切都是喜慶的紅色,紅色的喜燭發(fā)出黃暈的光,讓這一切顯得那么讓人心情明朗而歡喜,苻峻感到有一根緊繃了三年的弦——緊勒在心上的那根弦在緩緩的松開。
苻峻放松地笑了,輕舒了口氣:“體會一下普通人的齊人之福,倒也不錯?!?p> 紫臺宮院中的高桿下,清音親自點燃了一盞紅琉璃描金并蒂花的防風(fēng)燈籠,慢慢地升高。
宮中皇上夜宿哪個宮,宮中高桿上就會升起一盞紅燈,從皇上入宮升起到皇上離宮落下。
整個后宮都能看到。
這一盞紅燈,變出了多少期盼與妒忌。
苻峻放松地步步靠近,邁過了寢室之門。
“皇上,皇上……”林園急急地跑到殿門前,小聲地招呼著。
“何事?”苻峻滿是被打斷的不快。
“太后有請?!?p> “母后?因為什么?”苻峻退了出來。
“因為珂親王?!?p> “苻屹回來了?”
“啊……”林園猶豫著怎么說才好:“還沒回。但是……事情有些變故?!?p> “變故?與扶余?”
國家之外交,令苻峻不禁緊張了起來,大步地走出紫臺宮,前往太后的晉平宮。
剛剛升到三分之二的燈籠,停了一下。
升燈籠的宮女應(yīng)宮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了尚侍清音。
“掌侍大人,怎么辦?”
清音也沒見過這種情況,按寧澤后宮規(guī)矩,燈只能降下來,這會成為滿后宮的笑柄。
“降吧。”清音為難地發(fā)話。
紅燈緩緩地落下。
清音默默的走進(jìn)了寢室中:“娘娘,皇上一會應(yīng)該就會回來的?!?p> 豆蔻輕輕地扯掉了頭上的喜帕,強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棲宮紫臺宮的第一夜即是枯守,是暗示著什么樣征兆嗎?
豆蔻不禁嘆氣多想?yún)s無可奈何。
苻峻到了晉平宮中,田文早已在太后宮中。
田文看到苻峻進(jìn)入,趕緊施禮,被苻峻輕輕抬起,示意免禮。
“母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苻屹入贅扶余了?!碧飵接昧酥疲Z氣中依然怒不可遏。
做母親的,只有在極端生氣的情況下,才會連名帶姓地叫兒子的名字。
“什么?”苻峻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胡鬧!”
田文遞上了秘函,苻峻接過一看,果然如此,勃然大怒,將秘函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皇上,消息暫被封鎖,但是扶余國君大事操辦雪舞公主與珂親王的婚事,請?zhí)呀?jīng)隆重地發(fā)給各國國君了?!?p> “苻屹一定是被逼的?!避蘧€想著為苻屹辯解。
“他手握晉國兵符,可調(diào)動五萬大軍,足以踏平扶余;再說,以他性格,誰能逼得了他!”太后太了解自己這個小兒子了:“這個苻屹,還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來的?。⑽視x國的臉置于何處?!”
“母后息怒?!避抟仝s緊勸慰。
“是呀,太后,事已至此,想想怎么應(yīng)對吧,別生氣傷了身子?!?p> 太后拿起了另一封信:“這是苻屹寫來的信,你看看吧?!?p> 苻峻一看,信很簡短,大意就是:希望晉國安定,不想在此時挑起戰(zhàn)事,所以同意扶余高王建議,入贅扶余。自己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娶到雪舞公主,現(xiàn)在可以不起紛爭,娶到雪舞公主,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楹?,他會火速帶雪舞公主回晉拜見母后、皇兄、及列祖列宗。
“還是這么幼稚。國事哪有他想的那么簡單。不然,以扶余高王的性格,哪會為了一個女兒的婚禮如此大辦,不過是為了羞辱……?!?p> 因是私信,田文也是才看到,不禁發(fā)表評論,自覺失言,不再多說了。
太后輕輕地折好那封信:“皇上,哥,我今天叫你們倆來呢,是因為苻屹這件事情,我不會承認(rèn)雪舞的,晉國不可能有這樣的珂王妃?!?p> “是,母后。”
“是,太后?!?p> “送臣相回去吧?!?p> “是?!绷痔N禮貌地送走了田文。
田文一走,苻峻明顯精神放松不少。
“母后,其實我還是挺羨慕九弟的,活得多自我?!?p> “皇上,你可是晉國的皇上,國事為重?!碧飵讲唤又亓苏Z氣。
“是,母后,孩兒知道了。苻屹的性子你也知道,別生氣了?!?p> “嗯?!碧飵近c了點頭:“你去陪陪皇后吧,她有孕了。”
“神愛懷孕了?”這倒是意外之喜,苻峻喜形于色:“好好好?!?p> 登基三年,后宮一直無所出,只有他還是靖王時的四男三女七個孩子。
偶爾苻屹還會想,是不是自己操勞過度,身體不行了,現(xiàn)在一看,這是太喜事呀。
這是他當(dāng)上皇上后的第一個孩子,并且由皇后懷的嫡血脈,真是大大的好消息,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