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呂厭吞下一筷子美食，舔了舔唇，挑眉看著在默默扒飯的咲夜。

　　“你要去參加軍區(qū)的秋考，也就是說你要去人類的軍校？”

　　也就是說，她要到敵人的地盤去幫忙拆她老子的臺！

　　“我沒聽錯吧？”

　　老父親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辛苦養(yǎng)出來的白眼兒狼。

　　白眼兒狼還知道藏一藏呢！這孩子莫不是傻了吧？

　　要讓九殿其他人知道了，非得把她給誅了不可。

　　“你想干嘛?。吭旆窗。俊?p>　　呂厭搓了搓咲夜的臉，笑道：“說，到底怎么回事兒？”

　　這孩子從上次回來就不太對勁，呂厭他也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看出小丫頭心里的小九九。

　　咲夜等呂厭把她當(dāng)貓擼夠了，才揉了揉自己的臉道：“你不是讓我去散心嗎？我無聊，去玩玩?！?p>　　“是——嗎？”

　　呂厭湊近道：“沒別的了？”

　　她低著頭不說話，整理好被呂厭揉亂的頭發(fā)，道：“我...有點在意的事?！?p>　　“哦？”

　　鮫人的心是不完整的。

　　因此鮫人包括她在內(nèi)，內(nèi)心都顯少有波動。人類認為鮫人涼薄無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在這次羅列一族的事過后。

　　看著紅葉兄妹她覺得鮫人不是沒有感情。

　　看著曾也，她也產(chǎn)生過一絲的迷茫。

　　她雖然對曾也通過語言的誘導(dǎo)，施加了精神上的壓力導(dǎo)致他最后狂化，讓她有理由可以處決他。

　　但曾也的想法她不是沒有考慮過。

　　那或許是一種新想法的萌芽，在她甚至任何一個鮫人內(nèi)心深處都有存在的可能。

　　只是恰好曾也他爆發(fā)了出來。

　　他想要的是和現(xiàn)在，或者說是同當(dāng)下局面會導(dǎo)致的未來走向相比，完全不同的未來。

　　而那樣的未來究竟是什么樣的？

　　曾也在他那朦朧的想法中沒有得到答案。而她也不得而知。

　　還有朱砂。

　　他的死，也讓她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或許那就是人類說的傷心？

　　這一切堆在一起，讓她有了去接觸人類的想法。

　　她想去看看一顆完整的心，會得到怎樣的答案。

　　呂厭拍拍她的肩，從身后抱住她。

　　“乖女長大了？”

　　咲夜摸摸鼻子賴在父王懷里。

　　“十六歲，還沒成年呢。”

　　“哈哈，是么？”

　　“是長大了，出去歷練歷練也好?！?p>　　呂厭語重心長道。

　　“父王?！?p>　　“嗯？”

　　“人類和我們開戰(zhàn)這件事，您怎么看？”

　　咲夜兩手抓著呂厭垂下的長發(fā)，拽了拽坐起來道。

　　長相年輕俊美的君王正坐著，淡淡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蛟S遲早會有那樣一天，但我希望...”

　　他看向咲夜，在她頭上按了按。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開戰(zhàn)，是其中一條。其結(jié)果的好壞是個未知，但它的過程總覺得太慘了?！?p>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血紅色的眸子瞇了瞇。

　　“我想選更好的一條?！?p>　　咲夜抬頭道：“更好的？那是什么？”

　　“笨！當(dāng)然是還沒想到啊?！?p>　　想到了，還會是現(xiàn)在六四、四六來回搖擺不定的局面？

　　這么蠢，是不是我女兒？

　　一本正經(jīng)的君王突然破功。

　　咲夜：“...”

　　他站起身，“我吃完了。想去哪兒，自己回去收拾?！?p>　　負手走到咲夜房間門口，他回頭賊賊道：“回來給我?guī)c特產(chǎn)。記住沒？”

　　咲夜笑了，“哦?！?p>　　咲夜支著頭，心想：父王，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地氣。

　　房外。

　　呂厭手背在身后，模樣正經(jīng)，神態(tài)柔和。“我也很期待你下次回來，會選擇怎樣的路?！?p>　　他笑了笑，眼神中頗有深意。隨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咲夜其實沒什么要收拾的。

　　次日。

　　她去找遼蓮占一卦，就準備走了。

　　遼蓮，九間殿第二席。異能是預(yù)知，擅長占卜。

　　“阿遼？”

　　蓮室中央，少年披著藍色的蓮花紋樣的外袍，長發(fā)在身后編成一股。

　　微微側(cè)過身。

　　雪膚桃面，飄逸出塵。

　　眸如天上星，皎若云間月。悠悠宛轉(zhuǎn)，他就像是天中的一片白云。

　　簡直是美麗到模糊了男女界限。

　　他指尖點在水里，四散的蓮花便向中間慢慢聚合形成一條道路。

　　咲夜走過蓮道。

　　在他身邊坐下，“你不考慮修條道嗎？這樣很麻煩哎?！?p>　　少年閉上眼，“清凈?！?p>　　咲夜撐著頭搖了搖，“隨你吧。對了，幫我卜一卦。”

　　遼蓮睜開眼，轉(zhuǎn)向她道：“問什么？”

　　“我去軍方參加秋試?！?p>　　他愣了愣，皺了皺眉。

　　“不測?！?p>　　“為什么？”

　　咲夜扒住他的肩膀，把他身子搖了搖。

　　“測嘛測嘛，阿遼?！?p>　　遼蓮拂開她的手，“這還用測？我看你在海里呆久了，腦子進水了?！?p>　　他冷聲道：“你跑那去做什么？等著被人發(fā)現(xiàn)，讓人類用你來威脅主上？”

　　咲夜：“當(dāng)然不是！而且，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弱的嗎？”

　　“我說了不測就不測，你也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少年站起身，拂袖背對著她。

　　咲夜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道：“不測就算了。本來就是跟你告別的，占卜只是順便?！?p>　　聞言遼蓮睜開眼，怔了怔。

　　“那我走了?！?p>　　他抓住她的手腕，咲夜對上他的遠空似的眸子。

　　每每看著他的眼睛，她都會有一種平靜下來的感覺。

　　“阿遼，你是不是最近幫我占過了？”

　　遼蓮轉(zhuǎn)過頭。

　　咲夜知道他最不會說謊了，尤其是對她。

　　現(xiàn)在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阿遼恐怕是知道了什么才對這件事這么大反應(yīng)。

　　他平時對她最好說話了。

　　咲夜平靜道：“結(jié)果不好?！?p>　　遼蓮：“不是。”

　　“那是好？”

　　遼蓮看著她，搖搖頭，“也不是?！?p>　　咲夜轉(zhuǎn)過身，“什么意思？”

　　遼蓮嘆了口氣，“五五平局，尚未可知?！?p>　　他猶豫道：“咲夜，我不想你有事?！?p>　　尤其是這種不在他掌握之中，他不能確定她安全的時候。

　　“放心?！?p>　　咲夜伸開手抱住他，在他背后安撫地拍了拍。

　　他身子僵了僵。

　　明明遼蓮比她要大，現(xiàn)在卻被她像個孩子一樣安慰。

　　“我有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一定會去?！?p>　　遼蓮似乎放棄了，無奈道：“就不能再等等嗎？”

　　咲夜松開他。

　　墨藍色的眸子看著他，帶著溫柔的笑意。

　　“阿遼，無論占卜的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因為它有半分猶豫?！?p>　　“我相信你，但即便是你得出來的結(jié)果我也只會適當(dāng)做出調(diào)整，希望能趨吉避兇，但絕不可能放棄我原本的堅持?！?p>　　她轉(zhuǎn)身笑道：“我并不是為了依賴占卜的結(jié)果才來問你的。兇也好，吉也罷，并不能左右我?！?p>　　強大而自信，勇敢又堅定。

　　在深海，她既讓人畏懼，也讓人崇拜。

　　少女的身上閃耀著奪目的光芒，比她那副美麗的皮囊更加吸引人，讓人移不開眼。

　　咲夜朝他擺擺手，“那我走了？”

　　“等一下?！?p>　　“？”

　　遼蓮從身后攬住她，給了她一個家人感覺的擁抱。

　　“阿遼？”

　　遼蓮雖然擔(dān)心，但沒法改變她的想法，輕聲道：“你小心一點?！?p>　　咲夜笑了，“好?！?p>　　遼蓮：“還有，平安回來。”

　　“嗯。你也要好好吃飯，又沒辟谷?！?p>　　“好?！?p>　　一室蓮花清香，兩人之間沒有絲毫的曖昧。

　　他們仿如家人一般彼此關(guān)心著，信任著、依賴著。

　　咲夜：“我和你，我果然還是姐姐?！?p>　　遼蓮表示：“又在說夢話了?！?p>　　咲夜：“為什么不可以，我明明這么成熟可靠！”

　　遼蓮松開她，一臉正義道：“我比你年紀大?！?p>　　他豎起手指，比了個勝利的姿勢。“兩歲?！?p>　　轉(zhuǎn)身，不由咲夜反駁道：“跪安吧?！?p>　　“遼蓮，你目無尊卑！我可是九殿之首！”

　　遼蓮重新盤腿坐下來。

　　誰管你。

　　咲夜氣沖沖從他屋里出去。

　　然后突然笑了。

　　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走了。

　　遼蓮坐在那，慢慢嘴角也揚起一個弧度。

　　年齡還真是個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