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紅葉？”

　　他半張臉上的鱗片稀落，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

　　白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道：“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左逸攔下準備沖上去的白雨。

　　冷聲道：“看不出來么？他是鮫人，不是人類。”

　　咲夜姍姍趕到，停在不遠處的樹上。

　　恰好聽到左逸這句話，目光不由沉了下去。

　　紅葉雙手雙腳著地，整個身子伏在地上。

　　他張開獠牙，指甲摳進泥土里。

　　身后電閃雷鳴，烏云驟起。

　　“嗷——”

　　他彈起身，猛地向兩人撲過去。

　　左逸推開白雨，喊到：“你退后?！?p>　　白雨閃到一旁，他的異能是治愈系，在戰(zhàn)斗中的位置從來不是第一線。

　　“左逸，你小心！”

　　另一邊，左逸和紅葉纏斗到一起。

　　和紅葉毫無章法的蠻力相比，左逸的搏擊術(shù)都針對著他的弱點。

　　很快紅葉便落了下風，但左逸也不輕松。

　　狂化了的紅葉力量極大，每一拳落下來骨頭都要震一震！

　　左逸手摸進腰旁的彈匣，朝紅葉扔出一枚銀色的子彈。

　　“速度×5！”

　　左逸一聲令下，那子彈仿佛有了靈魂一般。

　　穿破風，在空氣摩擦下發(fā)出尖利的一聲。

　　子彈迅速劃開一道銀色的光芒，射向紅葉。

　　矢量操控。

　　左逸的能力。

　　咲夜坐在樹上，看著這一切，默不作聲。

　　“鐺——”

　　白雨驚了下，“怎么會？！”

　　左逸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愣了下。

　　紅葉身前豎起一面紅寶石羅列的保護墻，正好擋住了左逸的子彈。

　　嵌入寶石的子彈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響，最終化成了一縷飛煙。

　　那面寶石墻，竟然把子彈分解吸收了！

　　有什么稀奇的嗎？咲夜心道。

　　羅列一族的異能就是能夠生產(chǎn)能量石，這種能量石被人類稱為“紅寶石羅列”，羅列是寶石的名字，也是他們的族名。

　　世間萬物哪一個沒有能量？

　　他們既然會生產(chǎn)，自然也懂得怎樣轉(zhuǎn)化和吸收。

　　在她看來，羅列一族是最可能強盛的一族。

　　明明有這樣強大的異能，卻遠離一切，甘于受制于人，最后又落得那樣的下場。

　　這一點讓她松了一口氣，因為作為敵人而言，羅列一族是恐怖的。

　　同時這也讓她為羅列一族感到悲哀。

　　有力，亦無能。

　　何其可悲，何其可憐。

　　“朱砂，若重來一次你會做何選擇？我真的很好奇?！?p>　　至少不會讓羅列一族落到這番田地吧。

　　左逸拔地而起，在空中又扔下四枚子彈，但都無一例外地被防護墻擋了下來。

　　轉(zhuǎn)瞬之間，紅葉占據(jù)了上風。

　　但他的情緒似乎越發(fā)地不受控制，在和左逸的戰(zhàn)斗中，他的眼睛在不停地充血。

　　很快，金色的眸子就染過一層血色。

　　“啊?。。　?p>　　紅葉的力量突然暴走，身體里爆出的力量將周圍的樹木震毀，左逸和白雨也迅速開始回避。

　　之后紅葉突然開始無差別的攻擊，漫天的寶石箭向四周射來。

　　竭力地消耗使身體承受了極大的負擔。鮮艷的鮮血從他的皮膚里滲出來，順著手指滴在地上，染紅了一小片土地。

　　而紅葉本人就像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繼續(xù)這樣消耗著。

　　白雨和左逸都覺得他是不是瘋了！

　　他們閃躲著箭雨，可體力在這樣高強度的攻擊下不可能支撐太久。

　　箭雨朝白雨迎面灑來，他的異能本就不適合參與戰(zhàn)斗?，F(xiàn)在，左逸也騰不出手來幫他。

　　“白雨！”

　　左逸喊道。

　　一枚較大的寶石箭朝他射過來，他拔槍射穿。

　　但碎裂紛飛的碎片同樣尖利，它們就這樣朝白雨飛來。

　　一時間，他眼前一片鮮紅。

　　他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感受到疼痛。

　　他睜開眼，看見黑色的荊棘纏住朝他落下的寶石箭。

　　它們漸漸纏緊了碎片，將它們捏的粉碎。

　　這是，怎么回事？

　　一旁傳來腳步踩過落葉的聲音。

　　他們望過去，紅葉也停止了攻擊。

　　只見李咲夜微笑著從林子里走出來，手邊纏著一簇黑色的荊棘。

　　她偏頭對白雨笑道：“還好么，白雨哥哥？”

　　“小夜子??？”白雨驚道。

　　左逸怔了怔，“李...咲夜?！?p>　　“怎么，見到我不開心嗎？”

　　左逸警惕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左逸？”白雨看向他。

　　左逸語氣生硬，像在逼問一個犯人。

　　天上起初只落下幾個雨點，后來一滴接著一滴，而且越來越快，頗有加大雨勢的意思。

　　咲夜挑起一縷長發(fā)纏在指尖，神情悠哉道：“碰巧路過罷了。”

　　“真有這么巧？”

　　左逸的手摸上腰間，兩眼凌厲地盯著她。

　　白雨不解：“左逸，你這是什么意思？”

　　左逸：“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李咲夜，你不妨一次性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漸漸大了。

　　咲夜依舊保持著微笑，氣定神閑道：“解釋什么？我說是巧合，你又不信?！?p>　　左逸盯著她，“你，為什么會在拍賣會？”

　　“去玩兒?！?p>　　“你為什么要離開？”

　　“有事兒。”

　　“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碰巧?！?p>　　白雨越聽越不對勁，左逸這是懷疑小夜子？

　　可，不應該啊！小夜子她可是，她可是...

　　“李咲夜！”

　　左逸怒道，打斷了白雨的思緒。

　　咲夜嘆了口氣，“左逸，這些問題重要么？”

　　左逸：“重要。”

　　他一字一句道。

　　“為什么？”

　　咲夜低頭捻著長發(fā)，眼色沉默道。再也沒有剛剛的一絲笑意。

　　“你問為什么？”左逸重復著。

　　你還好意思問，你說為什么！

　　若是這些與你有關(guān)，你...那你和鮫人又是什么關(guān)系？

　　若你真和鮫人有關(guān)，那他...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心口蔓延，讓他悶到說不出話。

　　咲夜嘆了口氣。

　　“左逸，我說的你不信。那你要如何？”

　　她抬起眼，彎起墨藍色的眼睛。

　　她笑道：“你問了這么多，換我問問怎么樣？”

　　左逸愣了愣，“你想問什么？”

　　“呵”她笑了笑，雙手負在身后道：“那日，你們潛進拍賣場是為了紅寶石羅列？”

　　“...是。”

　　“你們長官要你們?nèi)サ?？?p>　　“你想說什么？”

　　她輕聲笑了笑，“那他也太信不過你們了?！?p>　　“小夜子，你這是什么意思？”白雨道。

　　紅葉在一旁發(fā)出低吼聲，趁三人不注意往一個方向逃了。

　　左逸、白雨正要去追，咲夜伸手將他們攔住。

　　“讓開！”

　　咲夜不生氣，淡淡道：“不想知道他去做什么嗎？”

　　她放下手。

　　“跟我過來吧?！?p>　　兩人相覷了一眼。

　　“不來？”

　　她瞥道：“那你們隨意吧?！?p>　　她也不管他們，顧自離開了。

　　最終，左逸和白雨還是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森林中央的一片空地，惡心的尸臭味撲面而來，就連雨也遮蓋不下去。

　　紅葉背對著他們，跪在地上。

　　他的面前是一座大坑，坑里應該都是尸體，腐爛的尸體。

　　他像是在抱著一個人，動作輕柔，仿佛捧著一件至寶。

　　白雨：“他，這是在做什么？”

　　咲夜：“你問他啊?！?p>　　她的聲音里沒有往常調(diào)侃的隨意，仿佛無悲無喜，只聽出一種淡淡的哀傷。

　　白雨頓了頓，喊出一聲：“紅葉？”

　　少年的身子明顯顫了下。

　　他慢慢轉(zhuǎn)過身，目光陰戾，但手上動作卻保持著輕柔。

　　他們看到他抱著一具小女孩兒的尸體，將她摟在懷里。

　　白雨：“她是...”

　　“他妹妹，紅霜。”

　　左逸：“你為什么會知道？”

　　咲夜沒有理他，慢慢朝紅葉走過去。

　　雨中，兩個孩子像是抱在一起。

　　紅葉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臉上落下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緊緊抱住紅霜。

　　他突然出聲。

　　大聲，他在非常大聲地哭泣。

　　吶喊所有的無助，吶喊所有的不公，所有的憎恨。

　　“回...家。”

　　他喃喃道。

　　“沒有了……”

　　“紅葉?！?p>　　咲夜喊住他。

　　他抬起頭，對她癡癡道：“小霜。哥哥沒有妹妹了?！?p>　　“哥哥要怎么回去？哥哥...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我回不了家了，我們回不去了！”

　　他把李咲夜當成了誰？

　　白雨看著他，別過頭去，心里生出一種不忍。

　　就在這時，紅葉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他突然朝李咲夜撲過去！

　　“小夜子！”

　　白雨轉(zhuǎn)過頭，看見紅葉胸前濺起一道血花。

　　他轉(zhuǎn)頭看向一邊，左逸還保持著射出子彈的姿勢。

　　這一刻，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默默低下頭。

　　左逸收回手，一時間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咲夜伸手接住從上落下的紅葉，那一刻，他眼中像是恢復了清明。

　　金色的眸子深深望著咲夜，他埋在她脖間，輕聲道：“對不起，殿下...”

　　咲夜：“沒事，都結(jié)束了?！?p>　　她拍著他的后背，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

　　紅葉在她耳邊一直不停重復著。

　　他撐起身子，虛弱道：“我想求您...一件事?！?p>　　“你說。”

　　咲夜溫柔道，就像她一直以來的那樣。

　　紅葉笑著說：“羅列族人死后，靈魂會變成月崖下的寶石花，永不凋落，不再分離。您再去的時候，看到兩朵長在一起的花，能不能...帶回去，放在您身邊。我和妹妹...都很崇拜您的?！彼臍庀⒃絹碓饺酢?p>　　“好?！?p>　　“謝謝...謝謝您?！?p>　　咲夜松開手，紅葉站起身子。

　　轉(zhuǎn)身踉蹌了幾步，倒在地上。

　　他一步步爬到紅霜身邊，口里念道：“...不再分離。滾泥里...也好看的，現(xiàn)在...也好看...跟哥哥一起回家吧?！?p>　　他終于爬到小霜旁邊，牽住她的手將她摟住。

　　“哥哥終于來接你回家了。”

　　意識一點點變得模糊。

　　“好想是她手里那朵花啊?！?p>　　小霜，下輩子我們一起做寶石花。

　　下輩子，我們還是兄妹。

　　他慢慢閉上眼，胸膛里逐漸變成一片寂靜。

　　在場的三人都沉默不語。

　　雨還在一直下。

　　許久，白雨才出聲道：“小夜...”

　　“你們該走了?！彼酒鹕?，打斷他。

　　“怎么，沒聽見什么聲音嗎？”

　　聽到她這樣說，左逸仔細聽了聽。

　　四周不遠處傳來整齊的步伐聲，有點像...軍隊。

　　“怎么會？明明...”明明他們沒有告訴別人他們來這，怎么會有軍隊跟過來？

　　“怎么會有軍隊跟過來？”

　　咲夜仿佛念出了自己的心聲，左逸驚了下。

　　她笑道：“都說了，你們的長官不怎么相信你們呢?！?p>　　她雙手在身前做了個系領(lǐng)帶的姿勢。

　　左逸忽然想到了什么，“領(lǐng)帶！”

　　“呵，知道了？那領(lǐng)帶里可有監(jiān)視器呢，我不想惹麻煩，所以當時幫你把它拿掉了?！?p>　　左逸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原來，當時在拍賣場她那樣是故意的。他還以為...呵。

　　“左逸?！?p>　　咲夜右手在他面前劃過，他覺得意識忽然模糊起來，有什么正從他記憶里消失。

　　他整個人倒在地上。

　　“左逸！”

　　白雨上一步接住他。

　　“小夜子，你做了什么？”

　　咲夜：“沒什么，只是希望你們這次從沒見過我罷了?！?p>　　白雨：“你說什么？”

　　他眼前也一晃一下，很快地應聲倒地。

　　左逸支撐著意識，看向李咲夜。

　　她笑道：“你們看起來是有人來接的，那我就不奉陪了?！?p>　　她道：“下次再見，要小心哦。別又被我騙了。”

　　意識漸漸遠去，左逸看著她轉(zhuǎn)身慢慢離開。

　　他伸出手。

　　“別走，不許走...”

　　眼前逐漸模糊。

　　意識完全消失。

　　雨滴打落在咲夜臉上，她最后感慨地看了一眼紅葉與紅霜，轉(zhuǎn)身離開了。

　　很快，軍隊的人也來到這里。

　　領(lǐng)隊的鄧科將左逸和白雨帶了回去。

　　他們醒后什么事也沒有，只是李咲夜這個人被從他們這些天的記憶里抹去了。

　　尸坑被軍方處理了，至于那些尸體也直接進行了焚化。

　　一切看似已經(jīng)塵埃落定。

　　某處宅院。

　　咲夜走進昏暗的房間，輕笑道：“你不解釋一下嗎，曾也？”

　　背對著她的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細長的眉眼微微上揚，他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

　　“您來了，殿下?！?p>　　咲夜冷眼看著他，墨藍色的眸子里仿佛沉著萬年的寒冰，令人膽寒。

　　強大的威壓籠罩住整間屋子，她高傲地俯視一切。

　　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