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見再見
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化為烏有,趙在淵眼中只有眼前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低頭看著葉亦清,有一種強烈地?fù)肀Ψ降臎_動,又覺得太過輕浮和唐突。在激烈的內(nèi)心掙扎中,他的品性修養(yǎng)還是占了上風(fēng),他背起雙手,只是希望此時此刻能定格久一點。
“嘭……”
就在此時,一聲異響傳來。兩人慌忙收回已經(jīng)飄進云里霧里的心思各自后退兩步,恢復(fù)一下合適的距離,掩飾一下尷尬的場景,然后看向發(fā)出聲響的地方。原來是葉亦清的隨身丫鬟小娟,只見她四腳朝天地摔在雪地上,不好意思地向兩人笑笑,然后爬起來說:“老爺回來了,請趙公子去正堂敘話呢?!比~亦清見狀伸手示意:“趙公子先請?!比缓蟾谮w在淵身后。也不知道是趙在淵耳力太好,還是小娟這丫頭故意的,她跟在葉亦清身邊小聲說:“小姐,對不起啊。”
葉亦清不解:“對不起什么?”小娟眼角余光撇著趙在淵,壓抑著興奮和激動的心情說:“就是剛才啊,真是的,都怪我。怪我跑的太急了,看見你們那樣我想停住,可在滿地的雪太滑了,我自己摔了一覺跤還壞了你們的好事?!?p> 葉亦清本來含情脈脈的樣子被撞見就夠羞的了,臉上的紅暈此時還沒褪去,聽小娟如此說,臉立馬又紅成了蘋果,低聲嗔道:“瞎說什么?!什么好事!再亂說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娟吐吐舌頭不再多話。趙在淵聽見了也微微臉紅,好在兩人都看不見,他也就裝的若無其事沒聽到的樣子。
剛回到正院,一位面相慈祥謙和的中年男子已經(jīng)在正堂門口等候,正是葉亦清的父親葉知亭。兩人相見免不了一番客氣寒暄,只是趙在淵隱隱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牽強無奈。品了一會兒茶,葉府準(zhǔn)備的飯菜已經(jīng)就緒上桌??吹贸鰜?,葉母是極其用心和重視這頓飯的,雖然還沒有品嘗,但是“色香味”中前兩項已是上乘,即便趙在淵在京城中已經(jīng)吃遍了山珍海味、珍饈美饌?,對這桌飯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此時,杜義、柱子還有季花也被葉亦清給請了過來。剛剛進府見到葉母后,他就讓他們?nèi)齻€去便室休息,因為這一趟他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拜訪,而不希望提及他的皇子身份。杜義或柱子在他旁邊必然會給對方壓力,也會讓他感到拘束。但是他們畢竟是趙在淵身邊的人,葉家必定要以禮相待。此時,葉家也知道了季花的事,葉母也特意安排人給她洗漱并換了一身干凈漂亮的衣服。
眾人落座,葉知亭雖坐在主位上,但是招待眾人更熱情的卻是葉母。酒過三巡后,葉母提議讓葉知亭敬幾位恩人一杯,葉知亭應(yīng)聲舉杯說了句葉家多謝幾位恩人,然后連飲三杯。葉母怪罪道:“你也真是的,恩人來我們這里做客,你就說這么一句話?!?p> 葉亦清在旁附和:“就是的,爹爹。你平時不是挺會說的么,教育起我的時候比那些教書先生的嘴還厲害,這會兒怎么不行了?”葉知亭聽了卻沒有應(yīng)聲,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葉亦清,然后親自給趙在淵倒酒,趙在淵不好推辭,兩人又連干了六杯。
葉知亭的舉動讓眾人都十分不解,葉亦清正要發(fā)問,葉知亭揮手制止了她,說道:“趙公子,我有些話一直忍著,想要單獨跟你說??梢悦??”
趙在淵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但還是答應(yīng)了。葉知亭吩咐葉母招待好其他客人,然后便引著趙在淵來到自己的書房。他關(guān)上房門便鄭重地走到趙在淵面前,重重地跪下磕頭,然后說道:“葉知亭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但是有些話還是不吐不快。您到底是趙公子,還是皇子殿下?”
趙在淵一聽,暗道,無奈還是要這樣面對葉家人。至于葉知亭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想也就明白了,葉家負(fù)責(zé)押運這批從興州到歸州的糧食,必然要與衙門打交道,自己在平昌縣舉旗的事已經(jīng)傳到了歸州,昨日又在碼頭跟折沖府起了沖突,那葉知亭必然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事了。既然如此,他只能坦白說:“我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因為王倫和他的女兒,父皇才不得已將我雪藏至今?!彼銎饘Ψ嚼^續(xù)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有一說一吧。你顧忌我的身份,害怕葉家被牽連到官府和朝廷的紛爭上,是么?”
對方回道:“望殿下見諒,葉家是草莽出身,為保一族周全,向來是不與官府糾纏的。對于您的大恩大德,葉家傾其所有也比當(dāng)報答。但是小民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即便現(xiàn)在您讓我死我都絕無二話,可是我不能不顧整個葉家的生死。朝廷與周大人正在打仗,金州已破,聽說鄧州也岌岌可危,一旦朝廷拿下歸州,那葉家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即便朝廷大軍到不了歸州,您如今這樣的身份,葉家這小門小廟實在不敢高攀。我知道,您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如此做實在是無情無義、不忠不仁,您大可一劍殺了我,但是請您繞了葉家一族吧?!比~知亭當(dāng)即又跪在地上,雙手捧劍敬在趙在淵面前。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趙在淵苦笑一聲,說道:“你不必說了,我明白。放心,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知道我來過這里,今后我也不會再來?!毖粤T轉(zhuǎn)身就走。
趙在淵有些傷心,雖然他不在意對方的報恩,但是被如此割袍斷義卻是不太好受,最難受的是,今后怕是再難見到葉亦清了。葉知亭的顧慮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一直被他自動忽略了,就是因為葉亦清?,F(xiàn)在當(dāng)他直面現(xiàn)實時,他才不得不承認(rèn),以目前的形勢,他與葉亦清走的越近,葉亦清就越是危險。
他回到正堂,招呼杜義等人:“我們該走了?!倍帕x和柱子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起身。季花正吃的香,突然就被杜義抱走了。
葉母本來就在詫異葉知亭的舉動,此時又發(fā)變故,她焦急地想挽留對方,趙在淵卻態(tài)度客氣又決然。她想找葉知亭卻發(fā)現(xiàn)回來的只有趙在淵,葉知亭還不知道在何處。
趙在淵四人就這樣離開了葉家,從正堂過儀門、再到正門,連頭都沒有回一下。而葉亦清自始至終就站在正堂門口扶著門柱,從葉知亭叫走趙在淵,她就隱約知道該來的,她再害怕也還是會來。她此時的心情就像是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心中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該歸根何方。
傷心、失落、彷徨,最終都化作悲傷和痛苦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