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素雪,卿瀟這才隨宣塵與將離入了崇吾山前殿,玄真與宣凌已等候良久,見卿瀟來,兩人不免都露出笑來。
卿瀟向兩人行了一禮,“卿瀟拜見玄真上神,宣凌上神?!?p> 她自稱卿瀟而且君瀟,想來她也不愿意再以君瀟的身份活著。能夠面對前世的自己是一回事,但愿不愿意回到從前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玄真臉上慈祥的笑綻開來:“師妹無需多禮?!?p> 他現(xiàn)在這聲師妹叫的無比順口,就是已經(jīng)在心底承認卿瀟就是崇吾羲梵帝神之徒了。
卿瀟一怔,這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聲師妹她該不該應?還是說有沒有資格來應?
這個世間身份地位的懸殊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不容置疑地崇吾山這一個身份能為她免去太多麻煩,而且她手中的紫鳴笛不假,似乎一切都顯得那么理所當然。
但她心里總會不時生出一種偷盜了別人身份的感覺!
看來她得尋時間好好調(diào)和自己的心情了。
見她半晌沒說話,宣凌就道:“卿瀟是還未完全接受眼前崇吾山的這個身份,師兄喚她師妹可別將她嚇著了?!?p> 卿瀟順著她的話頭說去,“宣凌上神言之有理,您的這聲師妹,卿瀟不敢應?!?p> 玄真聞言大聲笑了起來,“……說來也是,不過還需早些接受這個身份,我與阿凌也正尋思著何時為你辦個拜師儀式,若你還未習慣過來,便先將此事擱一擱?!?p> “多謝兩位上神?!?p> “你才醒過來,今日又去了趟西海,這時辰也該困乏了,那就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時候叫宣塵帶你去一趟崇吾清池,那里的水有助你療復元神。”玄真道。
崇吾清池?卿瀟心生驚喜,她前世聽聞過崇吾清池。
四海曾有傳言,仙山崇吾之上有一汪清池,其水碧青連天,常年溫熱,乃是九冥司忘川河之源,靈氣淳厚,于元神修復或是接骨連筋有奇效,則又稱為藥池。
可這清池之說常有人傳,卻極少有人見過,本以為是一則傳言,沒想到這崇吾山竟真有這樣一個仙池。
果然是她前世太沒見過世面了!
卿瀟辭別兩位上神,與宣塵一道回去如沐塵風閣。
兩人走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小道兩旁是發(fā)出新葉的月桂樹。
她看著眼前所能望見的一切,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滿足感來。
這里山清水秀,仙氣縈繞,擁有與九重天上天壤之別的景色,所謂“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是否如同宣塵將離一般在這樣醉人的地方長大,便像這兒的景色一樣的美好了?
真好,她心想。
“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來到這樣好的地方,遇見這樣好的人?!?p> 宣塵輕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的一塊山頭。
“其實并非崇吾山景致好,只是心境不同了,所以看向身外之物的態(tài)度也就不相同了?!?p> 卿瀟點頭,“從前做君瀟時,一心只想著如何逃離九重天如何逃離那些受人冷落的日子。做卿瀟郡主時,便又日日思慮著在別人心中的自己是個怎樣的樣子,總想著要做一個別人都喜愛的郡主?!?p> “那時候不曾想過,將這些放下,會這么的輕松。”
宣塵步伐停頓了下來,伸手拉住了她,“瀟瀟,往后你便可以著力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余下七七八八的事物你大可交給我,知道嗎?”
說完又忍不住要將她的腦袋瓜揉一揉,看她的眸子里滿是歡喜,莫名還蘊了絲類似于慈愛的情緒在里頭。
卿瀟抿唇笑著對上宣塵的目光,良久道:“好?!?p> 仔細看去,她這神情里竟還有些小女兒的嬌羞之態(tài),看的宣塵心情大好,便沒忍住又揉了揉她的頭。
最后宣塵上神拍著胸膛表示:“只要有我在,你便是四海八荒都要尊稱一聲仙上,哪怕是天君都會禮讓三分的崇吾山卿瀟上仙?!?p> 卿瀟道:“好?!?p> ……
下晌時分,日頭在天上晃已經(jīng)不覺得耀眼,宣塵收拾出了一身天青色襦衣?lián)Q上,將辰慕帶著九重天凌霄寶殿一日游。
這令辰慕有些受寵若驚,興奮之余有些敬畏。
九重天他曾來過,但九重天靈霄大殿,卻還是第一回。
他如同第一次來九重天一樣,對什么事物都是新奇的,見到什么都要看上兩眼。像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了許久,終于見宣塵在一處擁有百級階梯的莊重宮殿前停了下來。
眼前這恢宏莊麗、琉璃溢彩的宮殿,便是靈霄大殿了。
大殿磅礴的氣勢壓來,辰慕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渺小,他不由得有些膽戰(zhàn)心驚。若無將離君,自己此時怕還是在莊稼地中偷胡蘿卜的那個野兔精,又哪里能有這樣的際遇與地位。
思及此他又想拿往事出來感傷一二。
宣塵先獨自迎上了一位女嬌娥。
辰慕定睛一看才認出那是上清境的蘅蕪仙子。之前見她只覺她心性頗高,有些年輕氣盛,如今再見她眉目之間倒要多了些沉穩(wěn)。
大抵那場求不得,令她也改了些心性。
她見到宣塵與辰慕,向隨行的一名仙子示意,便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蘅蕪拜見宣塵上神,辰慕仙君?!?p> 宣塵啪的一聲合起折扇:“蘅蕪仙子這是要去哪兒?”
她低頭淺淺一笑,“是紫菱姐姐前來靈霄大殿有樁事需稟報天君,路過我處便隨她一起走了一趟?!?p> 她復抬頭看向宣塵,“您還未聽說吧!今日大殿上那西海水君與西海二皇子竟上界來告狀,說是當年早以死去的君瀟公主,如今竟去了西海尋仇,還將那容折皇子打出了一身傷?!?p> 宣塵聞言,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這容折皇子果真不出他所料,一千年過去了,竟還是使著一招先發(fā)制人惡人先告狀的招數(shù),毫無新意。
辰慕在身后憤憤不平,“這西?;首尤菡郏斦媸且粋€宵小之輩?!?p> 宣塵朝他揮了揮手,辰慕立刻住了嘴。
蘅蕪又道:“今日也是湊巧見到上神,本想著尋個時機好生多謝上神昔日造劫之事的,卻始終不敢去崇吾山,因是不敢面對將離君吧,如今見著了,也算的解了蘅蕪一樁心事。蘅蕪在此,謝過上神所助?!?p> 說著,她竟還真的向著宣塵跪下行了一禮。
與千年前一樣,辰慕走上前去扶起了她,蘅蕪至今都不清楚自己要的這一個求不得的情劫,究竟是該還是不該。
她以為自己會與紫菱一樣,殊不知每個人對待情愛的態(tài)度與方法都不相同,她比紫菱要灑脫,比將離與素雪亦是要灑脫,紫菱會為了情愛皈依佛門,她卻能輕松的放下。
可并不是她所受的情傷不值一提,陸歌蘅對景墨的愛并不比諶素要淡,甚至更愛,是一種近乎執(zhí)著的愛,以至之后得不到景墨的回應,她會變得極端,變得瘋狂。
只是蘅蕪與陸歌蘅不同,她很明白強扭的瓜不甜,所以她灑脫,所以她能很快的放下這段情殤。
宣塵笑了笑,“仙子客氣了?!?p> “蘅蕪這便需辭去了,若是上神日后還有需蘅蕪相助的事情,便不必與我客氣,蘅蕪必然竭力去辦。”她向宣塵做了一禮,抬步便要離去。
宣塵叫住了她,“仙子留步?!?p> 蘅蕪步子一頓,遂轉(zhuǎn)身來,疑道:“上神還有何吩咐?”
“也并無大事,”宣塵臉上一直都是方才那般,略帶隨和的笑,“若是仙子有時間,可去與將離一聚,在他心中倒是始終將你當成極好的友人?!?p> 蘅蕪一愣,復而微笑,“……上神放心,蘅蕪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