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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有待

25. 玩笑

江山如有待 葉子嬌 3709 2019-11-20 17:30:00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楚王極其看重他這個生養(yǎng)在秦國的長孫女,每日必定與初寧共進小食,允準(zhǔn)她隨意出入楚王宮,還特意囑咐安越君負芻帶著初寧游覽壽春風(fēng)光。這些恩寵落入旁人眼里,便是有人妒忌,有人用心。

  不出幾日,初寧在叔父安越君的點撥下,也觀察出如今楚國朝堂局勢,楚王將之前合縱攻秦作戰(zhàn)失利的罪責(zé)歸于春申君,由此開始漸漸冷落黃歇。李夫人的哥哥李園趁著這個機會,開始慢慢越過黃歇取得楚王的信任,任職左徒參與朝政。當(dāng)初寧向楚王提起她在秦楚邊境遇見楚國難民被嚴(yán)苛賦稅所逼背井離鄉(xiāng)的事情,楚王思量之后便派遣李園去處理解決。

  安越君娶了春申君的女兒,兩家聯(lián)姻,因此安越君總是似有若無的提起楚國政事與春申君,但是初寧并不在意,也不想了解。正如父親所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因為初寧的好奇請求,安越君便答應(yīng)帶初寧與蒙恬到楚軍練武場參觀,初寧耐不住手癢,便也換上男裝背上弓弩欲與楚國將士比試一番。

  安越君見到自己的侄女初寧忽然變成一位翩翩貴公子,只得笑言:“我與你父親也常有書信往來,他曾嘆言說你是個生錯了的男兒,如今看來確是如此?!?p>  初寧有些詫異,父親同楚王自是應(yīng)當(dāng)書信來往,可是與從未謀面過的異母兄弟又有什么可說的呢?但是長輩的事情也由不得自己過問,疑問便如流星劃過腦海不做停留,她瀟灑一笑,“我也是這樣認為,要是我是個男子就好了,不知道多逍遙快活呢!”

  三人縱馬馳騁,來到旌旗蔽日,熊羆百萬的楚軍練武場,楚將項燕正在練軍。面對用熱血之軀凝聚而成莊嚴(yán)軍營,大家的心情各不相同。

  守土御疆是將士的職責(zé),他們肩負著國家的安危與榮光,是黎民的依靠。然而眼前永不止息的戰(zhàn)爭令天下人心浮動,各國君民無不有自己的守望和堅持,想要完全終止侵略殺傷,似乎真的只有以戰(zhàn)止戰(zhàn)。

  “拜見王孫。”一個男子爽朗洪亮的聲音忽然在初寧耳邊響起,將她從內(nèi)心的感慨中喚回。

  初寧定了定神,只見眼前一個約莫二十幾歲的男子,身姿挺拔噙齒戴發(fā),劍眉下一雙虎勢精悍的雙眸正俯視著自己。

  安越君向初寧介紹道:“這是項將軍次子項梁,善于射御。初寧,你可敢與他比試?”

  項梁漫不經(jīng)心地喃喃自語道:“王孫怎的成了一位男子?”

  初寧接過進寶遞上弓弩道:“有什么不敢?本王孫也是的箭術(shù)也是百不失一?!?p>  項梁本就不愿與女子比試,自己一身武藝不是用來陪王族貴女取樂的。他此前也曾聽聞過初寧在秦宮里的所作所為,認為并非嫻淑女子所為,便十分不喜。日前九重臺夜宴醉酒,今日又女扮男裝,可見傳聞不假,果然行事出格。當(dāng)他看見初寧拿出弓弩時,心中更加鄙夷猶芥,遂冷眼相待,“弓弩巧勁,哪里能看出本事?王孫若要比試自然要用弓箭?!?p>  眼看初寧柳眉微蹙杏眼圓睜,馬上就要生氣,蒙恬立即解圍道:“弓弩雖是巧勁,但是要矢不虛發(fā)也是本事,王孫是女子用弓弩自然合適,閣下若是仍然心有嫌隙,在下愿用弓箭陪二位一起比試?!?p>  項梁看著神采英拔的蒙恬,這才是真正應(yīng)該比試之人,心下暢快,于是氣概豪邁道:“好,在下愿意同王孫與蒙少將比箭?!?p>  當(dāng)下,三人便行至靶場搭弦挽弓。隨著安越君一聲令下,弦展箭發(fā)數(shù)十支羽箭連續(xù)射出,皆正中靶心。

  初寧收起弓弩,抱拳道:“二位承讓了?!?p>  “王孫的射箭本領(lǐng)也是極高?!表椓弘m然不認同初寧的行事風(fēng)格,但她確是箭藝高超,只是身為女子,可惜了一身武藝。

  夏雨驟然而來,清涼干脆讓人酣暢淋漓。躲雨之時,只余初寧和蒙恬坐在武場看臺里休息,蒙恬環(huán)顧四周后笑吟吟道:“南方多丘陵,作戰(zhàn)時常需翻山越嶺,所以楚軍偏重輕步兵和騎兵。士兵輕健勇猛,善于利用地形作戰(zhàn)。曾經(jīng)楚地半天下,時至今日,楚國國勢早已今非昔比,楚軍的軍隊建制和武器裝備也已經(jīng)不能再引領(lǐng)列國,他們的優(yōu)點只不過地廣人多糧草充沛,號稱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p>  初寧怔了一下如夢初醒,腦海里蹦出一個念頭,失望蔓延心底,語氣微微尖酸道:“蒙大哥今日收獲不小?。 ?p>  蒙恬沒有發(fā)現(xiàn)初寧細微的變化,依舊笑道:“然,我也總算想明白了楚王為什么要遷都壽春?!?p>  初寧屏息凝神問道:“為什么?”

  她曾經(jīng)也問過楚王為何要遷都,楚王道:楚秦之所以能交好幾十年,不過是因為秦國難以越過黽隘這個要塞來進攻楚國,韓、魏兩國擔(dān)心假道伐虢不會讓秦國借路進攻楚國。但自從魏國畏懼秦國而將許和鄢陵兩城邑割給了秦國,讓秦軍離楚都城只有一百六十里路,再沒有什么能阻擋秦軍了。

  楚王道:所以秦國的王后必須是楚國人,才能延續(xù)楚國外戚在秦國的勢力,從而從中調(diào)和。初寧聞此言不免心酸感觸,她知道嬴政的雄心,王者欲一呼天下,秦楚之間必有生死一戰(zhàn),這場決戰(zhàn)是沒有人能調(diào)和的,因此現(xiàn)在她也想聽聽蒙恬的見解。

  蒙恬望著遠處巍然奇險的山脈,神色忽然凝重,眼中寒光凌冽,“壽春北面有八公山地勢險要,淝水南北貫通流入淮河,水陸運輸皆十分便利,依山傍使壽春都城有了天然遁甲。再者,淮、淝兩條河流滋潤千里良田,物產(chǎn)豐富盈車嘉穗,能夠給大軍提供足夠的糧草。由此可見,壽春實為戰(zhàn)略要地,楚王遷都之舉絕非只是單單要躲避我大秦?!?p>  初寧直瞪瞪地看著蒙恬,嗔怒道:“原來你根本就是來楚國刺探軍情的,才不是為了要護送我!”此前,初寧對楚國并沒有刻骨銘心的感情,但回到故國,這種與生俱來的羈絆便將她深深牽引。

  蒙恬一愣,見初寧沒來由的生氣,忽地慌了神,“不是這樣的…”

  初寧打斷他,沉聲問道:“是大王讓你來楚國做他的耳目?”

  “當(dāng)然是為了護送你!”蒙恬解釋道:“只是既然來都來了,大王的意思是自然要好好深入了解一番?!?p>  當(dāng)懸在心中的猜想確認之后,初寧反而釋懷了。嬴政是一個天生的王者,他一直都做一個王該做的事。只是此刻的初寧不愿想得透徹,她不想去面對那終將會到來的一天。她安慰著自己,至少現(xiàn)在仍然相安無事。

  初寧假裝是開了個玩笑,重新露出輕松的笑容,拍了拍蒙恬肩膀道:“知彼知己者,百戰(zhàn)不殆。”

  蒙恬也如釋重負地松了口。

  很快,雨過天晴,驟雨帶走悶熱,艷麗長虹橫臥碧空,瀲滟萬物皆洗去諸塵重放光芒。一行人重新漫步,感受雨后空中彌漫的厚重親切的泥土味。

  行過馬場,初寧忽又想如風(fēng)自由奔馳,便道:“走!騎馬去!”

  不待別人回話,初寧躍馬揚鞭,雙腿一夾,縱馬向著無垠的碧野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蒙恬和安越君只得趕緊騎馬追上去。

  涼爽的疾風(fēng)吹過臉頰,雨后清新濕潤的質(zhì)樸自然馨香,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令人心情柔軟暢快。初寧策馬奔騰,醉心與云影遠山的纏綿。天地本寬,自在追風(fēng),豈不快哉!

  風(fēng)馳電掣間,不知跑出去了多遠,不遠處官道上一輛安車疾馳而過,且伴隨著女子的尖叫呼救之聲。

  “馬兒受驚尥蹶子了?”初寧想也沒想便調(diào)轉(zhuǎn)方向,揚鞭追了上去,這世上還沒有她馴服不了的馬!

  初寧策馬追上安車,受驚的馬兒發(fā)瘋似的跑著,御者已經(jīng)拉扯不住。初寧驅(qū)馬保持與受驚的馬同行,伸手揮鞭勾住驚馬韁繩,找準(zhǔn)時機,用力騰空一躍,翻身騎到驚馬身上,雙腿夾緊馬肚,抓住馬兒的鬃毛用力向一側(cè)拉扯,驚馬終于漸漸穩(wěn)定下來,恢復(fù)平靜。

  隨著一聲貫徹長空的馬叫,馬兒總算是停下了,身后安車?yán)锝袉玖艘宦返募饨新曇步K于停止了。初寧跳下馬,輕輕撫摸馬兒的頸部,安撫受驚的馬兒。

  安車?yán)锵聛韮蓚€驚魂未定,楚楚可憐的桃李少女。其中一位身著華麗錦衣的女子,容色青白寶髻松松卻仍難掩見之忘俗的絕世玉顏,俊眉修眼顧盼生輝。連初寧一個女子都覺得她美艷不可方物,我見猶憐。如若自己是個男子,定然會被她撩動心懷。

  初寧一時間竟然看呆了,奇怪的是那位女子也疑惑詫異的望著自己,兩人對視之間陷入了沉默。

  另一位少女突然開口玉音婉轉(zhuǎn)道:“多謝公子仗義相救!”

  “公子?”初寧回過神來,靈機一動又起了捉弄逗樂之心,便笑道:“兩位女君無事便好,在下不過舉手之勞?!?p>  初寧語罷將韁繩扔回給御者,走到二人面前,凝視著含羞道謝的少女,沉聲緩緩道:“策馬前來只是想問美人,本公子長得俊俏嗎?”

  少女滿臉緋紅嬌羞不已,低首垂眸避開初寧的目光,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蒙恬便最先追了上來。

  蒙恬顧不得外人在側(cè),立即跳下馬一個箭步?jīng)_到初寧面前,握住初寧肩膀,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語氣焦急又氣惱,“你沒受傷吧!怎么能做這么危險的事情?”

  初寧擺擺手道:“當(dāng)然沒受傷!不過騎馬而已,蒙大哥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蒙恬執(zhí)起初寧的手疾言厲色道:“還說沒事!瞧你的手都破皮了!”

  初寧抽出手,“這算什么傷?”

  一旁的少女終于忍不住內(nèi)心疑惑,驚恐疑問道:“你們…難道是龍陽之好?”

  女子趕緊厲聲道:“如華,不得無禮!”

  初寧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在想些什么呢?”她玩心還沒熄滅,又繼續(xù)問道:“那你還覺得本公子長得俊俏嗎?”

  少女嬌哼一聲,轉(zhuǎn)到另一位女子身后,不再理會初寧。

  這時,安越君也趕到了,在他確認初寧平安之后,目光一轉(zhuǎn)停留在了那位女子身上,“云容,怎么是你?你無礙吧?”

  初寧十分意外,“叔父,你們認識啊?”

  云容欠身向安越君行禮,“拜見姑父?!?p>  初寧和蒙恬相視一眼,皆目瞪口呆。

  安越君向初寧解釋道:“初寧,這是云容,春申君的孫女?!倍笥纸o云容介紹道:“九重臺夜宴那晚你沒有去,這位便是秦國歸來的楚王孫初寧?!?p>  云容嫣然一笑,向初寧欠身行禮,“云容拜見王孫,多謝王孫剛才救命之恩。此前我于宮中練舞之時曾遠遠見過王孫一面,只是那時王孫宮裝打扮妍姿俏麗,今日一身男裝英姿颯爽,雖然覺得有些面熟,卻不敢貿(mào)然稱呼。王孫身輕如葉,我從未見過女子有這么厲害的騎術(shù),真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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