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各懷鬼胎
景光走到細川藤孝身邊時,這位才注意到,起身抱歉一笑,將景光讓到旁邊的位置上。
見眼前的細川藤孝心事重重,卻不似下午時剛見到時那么有興致,景光有些疑惑,半開玩笑似的問到:“細川與一郎大人這是怎么了,不會是一下午都應付左京大夫大人安排的侍女,才如此沒精神吧?!?p> 細川藤孝投來一個“你很懂啊”的眼神,恢復了原先略帶不正經(jīng)的做派,夸張的說道:“三郎大人,看不出來,你懂得很多啊,閣下這是打算要婚配了嗎?雖然年紀小些,但想來酒吞童子附身,畢竟和我等凡夫俗子是不一樣的?!?p> 景光倒是后悔撩撥他,無奈又解釋道:“這不是看您興致不高嘛,好心逗你開心,就不要轉(zhuǎn)移話題打趣在下了?!?p> 細川藤孝收起了一副浪蕩相,環(huán)顧大廳一周,略帶嘲諷的說道:“今日我是才見識了關(guān)東各家的‘忠義’,在下代表將軍大人與各家接觸,居然連愿意名義上聲援一下的都沒有,真是可笑?!?p> “將軍大人需要援手,何至于從關(guān)東這么遠的地方下手?”景光不解。
“就近的也都去過了,特別是今川治部大人那里,直接是見都沒見上面啊,只能與雪齋大師發(fā)了幾天牢騷而已?!奔毚ㄌ傩⒄f的這里,又指了指坐在斜前方的一名中年男子,“那位吉良家的大人更絕了,甚至當晚都沒有讓我留宿,連將軍家的一門都靠不大住了,在下也不幻想什么了?!?p> 景光看向細川藤孝所指的那人,是個四十來歲的胖子,大腹便便,穿著很考究的狩衣,狩衣上還印著“二引兩紋”,在席間與臨近的眾人對答多回應以高聲大笑,顯得非常高調(diào),這應當就是路上聽北條幻庵所說的,世田谷城城主、吉良家家督吉良賴康了,這位倒也是心寬,剛得罪了北條幻庵,卻又接著來赴宴。
看到景光盯著吉良賴康看,細川藤孝又壓低聲音道:“這位竟是帶著側(cè)室一塊兒來的,聽聞就是那位他十分寵愛的常盤姬,也真不知道這位怎么想的,曾經(jīng)‘下馬眾’一族,如今的家督就這個樣子,真是可笑。最有意思的是這位一直無所出,這些年才認命從同族里接了嗣子,倒真是諷刺?!?p> “下馬眾”不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稱呼,而是說作為將軍家近支的吉良家在鼎盛時,各家路過的大名或武士都是要下馬向其行禮的,當然這已經(jīng)是老黃歷了,現(xiàn)今的吉良家連小豪族都算不大上。但畢竟其出身就是如此金光閃閃,連后北條家也要上趕著去與其聯(lián)姻。
景光環(huán)視一周,幾乎在坐的都不認得,便又問向細川藤孝:“哪位是赤井家的,你也去拜訪過了嗎?”
“坐在前面的那個老頭,對,那個衣服上印‘雁金紋’的,他就是館林城城主赤井重秀,正在和他搭話的年輕人是他的外孫,橫瀨國繁?!奔毚ㄌ傩⒅赶蜃笄胺阶钋芭诺奈恢?。
“橫瀨家的也來了?”景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上野國橫瀨家與足利長尾家號稱是關(guān)東管領家的左右臂膀,沒想到橫瀨家也派人到這里來觀望,景光在心里為關(guān)東管領上杉憲政默哀一秒。
橫瀨家說起來也與足利將軍家有些淵源,其是清和源氏新田流的嫡流,而新田家屬于足利將軍家一支,也是有資格使用“二引兩紋”的,后來新田家繼承人為避戰(zhàn)禍,入嗣自家重臣橫瀨家。所以說現(xiàn)今橫瀨家實際上就是新田家。橫瀨家當代家主為橫瀨成繁,其正室就是赤井重秀之女。而赤井重秀的女兒輝子為橫瀨成繁剩下了兩子,眼前的就當是長子國繁了。
景光對橫瀨家掌握的如此清楚,卻是因為從越后時就開始收集橫瀨家的情況了。無他,橫瀨成繁的次子,便是先景光一步入嗣足利長尾家的長尾顯長,這也注定了景光對橫瀨家和赤井家沒什么好感。
景光倒是開始擔心,一旦赤井家投靠后北條家,橫瀨家會不會一同被寢反,雖然橫瀨家當代家督橫瀨成繁一直是比較堅定的支持著關(guān)東管領,但真到了自己岳父都投靠后北條家,其如何自處?
景光覺得必須得想辦法拔掉赤井家這顆眼中釘,其存在對于足利郡來說危險性太大。赤井家所領有的上野國邑樂郡不僅是上野進入關(guān)東腹地的重要通道,也是武藏國進入下野的重要咽喉地帶,相當于國門被控制在別人手里,景光覺得所謂的如梗在喉,應當就是這種感覺了。
“下野國佐野家的人來了嗎?”景光急問道,自己邊上的這位鄰居的態(tài)度還是很關(guān)鍵的,如果佐野家也投誠后北條,那么景光可以直接準備跑路了。
“倒是沒有見到?!奔毚ㄌ傩u頭道,這倒是讓景光心下稍安。
為了感謝細川藤孝給自己傳遞的消息,景光覺得應該提點他幾句,說道:“與一郎大人,在下覺得你也不用在關(guān)八州費心費力了,還是那句話,去越后國吧,相信長尾彈正大人(長尾景虎已拜領從五位下彈正小弼)一定會愿意伸出援手的?!?p> “是嗎?”細川藤孝有些懷疑的問道,“將軍家和長尾家非親非故的,之前又未曾有何聯(lián)系,長尾彈正大人能夠愿意幫忙?!?p> 景光心說你太小看軍神大人了,你只要把話說的高大上一點,說不定他一激動,自家家業(yè)都能不要了,當即點兵就跟你上洛了。但話不好說破,畢竟自己也不能說完全摸清自家這位“毗沙門天”殿下的性子,萬一其又覺得不占“大義”而不愿幫忙也未可知。
細川藤孝藤孝點頭,說道:“反正都來到這了,去趟越后也花不了多久,不過三郎大人您可得給我寫封書信送給彈正大人,替我說項一下?!?p> 景光覺得不過是費力寫幾個字,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正欲與細長藤孝再攀談兩句,卻見主位一側(cè)的門被拉開了,北條氏康、北條氏政率先走了進來,身后是一名不大的孩童,應當就是那位梅千代王丸了。
“諸位遠到而來,實乃本家榮幸!”北條氏康語氣溫和,倒真不像是雄霸一方的大大名,反而一副溫良長者氣度,但包括景光在內(nèi)的所人真都不敢怠慢,具是規(guī)規(guī)矩矩躬身行禮。
景光幾乎是最后一個起身,不動聲色的又掃視一眼,知道這出幾乎囊括了關(guān)東各家的好戲,算是要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