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血
“典侍”是個不大常見的稱呼,這最初是官位稱呼,屬于宮內女官的職位,但到了后來,與“尚侍”這一職位一樣,因為經常伴隨天皇左右,逐漸成為了嬪妃的一級,算是“女御”(正式的嬪妃)的預備役。
景光打量著面前的這位,看年紀不可能是后奈良天皇的嬪妃,畢竟太年輕了,那就是方仁親王的側室了,既然她出現在這里,那只能是萬里小路賢房的孫女萬里小路房子了。
看著對方的容貌,景光有些拿不準與面前這位的關系,越來越覺得這劇情打開方式不大對啊。
萬里小路房子看著坐在那發(fā)呆的景光,眼圈就有些紅,小步從內間走進來,跪坐在景光身前,伸出右手輕輕撫在景光的臉頰上。
景光心里是特別別扭的,本來好好的政治劇怎么轉眼變成親情戲了。
景光向后略微錯身,躲過對方伸過來的手,俯身恭敬行李道:“在下長尾三郎景光,不知夫人是?”
萬里小路房子有些失落的收回手,低聲說道:“我是你……母親?!?p> 如此直接的五個字把景光剛剛故作鎮(zhèn)定的心徹底打亂了,這內涵信息量有些大。景光這一世是天文十一年生人,這么算來,萬里小路房子生他時不過十六七歲,當然這還不算什么,古代十四五生子的也有,但關鍵是萬里小路房子是最近四五年才入宮,開始追隨服侍方仁親王的,這可就是巨大的丑聞了,不論是對于官家還是公家。
“母……親大人?”景光有些生澀,帶著探究語氣叫道。要不是覺得萬里小路家給自己下套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兩人確實太相像了,不然景光早就已經被嚇跑了。
萬里小路房子聽到景光的話,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一把將景光樓在懷里,開始低聲抽泣起來,倒是惹得景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好不容易在勸慰下平復了這位生母的情緒,景光覺得自己得好好捋一捋這狗血的劇情了。在安排齋藤朝信獨自回市町的宿屋后,景光選擇借宿在了萬里小路家,倒是要聽聽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誰這么大膽給未來的正親町天皇送帽子。
故事沒讓景光失望,確實是非常狗血,有點后世八點檔電視劇的感覺。
過程并不復雜,這要從天文10年說起,藤原北家御堂流嫡流、五攝家之一的近衛(wèi)家作為藤原氏的帶頭大哥,即使勒緊褲腰帶,也會每年組織各家到宅邸內參加和歌會,適齡的女眷們則也借此機會搞個茶會什么,正是在此機緣巧合下,房子見到了二條家來的年輕人,時任關白二條伊房之子二條晴良。
兩人當時都是十五六的年紀,正是懵懂時節(jié),火花便說不出原因的碰撞了出來,等兩人發(fā)現“出了人命”時已經晚了,孩子的月份已經很大了。這個時代和后世不同,由于受明朝禮教文化影響,特別是自命清高的公家,是極其看重禮數的。二條伊房自然是狠狠責罰了晴良,但也無濟于事,最為惱火的是萬里小路賢房,但攝于二條家的地位,又不敢說什么,自然是也狠狠管教了自己的這個已經父親過世的孫女。
要說本來兩人兩情相悅也沒什么,雖然胡鬧些,兩家也就成全兩位新人了,但問題出在房子當時是向宮中報備的候補女官,本來是后奈良天皇的女御萬里小路榮子為了抬舉自己侄女而安排的,沒想到現在成了問題,而且問題十分嚴重,這要是被發(fā)現是極其損害皇權的事,公家顏面也將掃地。
雖然這個戰(zhàn)國亂世,皇權已經徹底淪為武家附庸,但公家這個群體還是極力要維護傳統(tǒng)的,因為這是公家的立身之本,攝關政治的時代已經過去,公家必須緊緊圍繞在天皇周圍才能生存。這件事要是讓其他公家或皇室知道,不只兩個年輕人完了,二條家和萬里小路家肯定是會遭受滅頂打擊的。
千萬不要小看公家的決心和手段,后世江戶幕府時期,德川將軍家何等權勢滔天,但僅僅是將自家女兒嫁給天皇,公家和皇室就極度抵制,甚至密謀多次殺死了天皇與德川皇后的皇子,目的僅僅是不想讓德川家的“賤血”玷污皇室一脈。
事情是必須保密的,孩子自然是最好打掉。但這里兩家有了分歧,考慮到萬里小路房子懷的畢竟是二條家的子嗣,當時二條晴良是獨子,家族并不繁茂,二條伊房是個果斷的人,居然說服萬里小路賢房,讓房子把孩子生了下了,先送到二條家后,對外僅僅說是晴良少年浪蕩而有的私生子,不久之后聯系了一直有來往的長尾家,把孩子送往了越后國撫養(yǎng),這便是景光的來歷。
聽萬里小路房子回憶少年時代荒唐事,玉千代真的有種在看狗血劇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也是劇中演員。
關于景光進京的事,萬里小路房子是聽方仁親王說的?;鼐┒祭^任征夷大將軍的足利義輝,于日前進宮面見了天皇,這一對在政治上早已過氣的難兄難弟對傳統(tǒng)還是遵守的極好。方仁久居宮中,出于好奇,便與拜見過后奈良天皇的足利義輝談起了遠行(逃跑)的見聞。
其間,足利義輝說起在路上遇到了自越后國上洛的長尾家異??∶赖纳倌攴N種。談話內容,方仁是當趣聞告訴萬里小路房子的,后者卻上了心。房子特地出宮幾日回娘家居住,主要是想找機會見見景光??纯雌涞降资遣皇亲约阂恢睜繏斓目蓱z孩子。
萬里小路賢房對孫女的提議最初是極為抵觸的,甚至他覺得自己當年完全是上了二條伊房的當,才讓孫女把孩子生下來,但擋不住孫女煩擾,這才安排人去打聽了景光一行的情況,并下了請柬邀請景光。
故事情節(jié)有些離奇,但景光與面前的這位的血脈聯系卻是不爭的事實,看著眼圈通紅還在講述過往的“母親大人”,景光就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