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師父與云老頭都差點以為我們之前見過,但其實并沒有。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心里默念了一遍,卻沒想到寒煙姑娘的模樣與我所想的一模一樣?!?p> 好巧不巧,落寒煙說的,與我所想竟無二致。
要怎樣的緣分才能讓兩個人還沒見面就已經(jīng)猜想到對方的模樣。
“既然你們這么投緣,煙兒你帶玉丫頭去吧,不用在這被我們兩個老頭子拘束著了。”
云老頭,終于干了件人事。
我跟落寒煙都如臨大赦,到底在“前輩”跟前的確是得收斂許多,立馬行了禮退出花廳來到院子里,仿佛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聽名字猜對方的長相?!?p> “我也是?!甭浜疅煻嗟囊痪淇吞自挾紱]有,自然我也不跟她說那些場面寒暄的鬼話,“寒煙,你平時都待在院子里嗎?”
“是啊,不過,偶爾會偷偷溜出去?!?p> “云老頭不準(zhǔn)你出去的嗎?”我有些詫異,云隱深那老頭應(yīng)該不至于會有什么“女孩子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法才對吧,為什么寒煙還得“偷偷溜出去”呢?
“云……哈哈,也就只有你,才敢這么叫他。”落寒煙笑了笑,不知道真的假的,在她準(zhǔn)備回答我關(guān)于出門的問題的時候,微笑有些僵硬,但只是一瞬,然后接著道,“倒不是不準(zhǔn),只是這周圍也確實沒什么玩兒的。”
我只得點點頭,是呢,如今在木石峰上呆著,你讓我下山去我也懶得去,太無聊了,還不如呆在山上呢。
“聽說過幾天有個武林同盟會,云老頭會帶你去嗎?”
“義父倒是說了要我跟他一起去,但我卻是真的不想去。在那,真功夫見識不到,說話行事還得慎之又慎,能碰上的幾乎都是徒有虛名的家伙?!甭浜疅熣f著,臉上有些無奈,甚至是沮喪。
“跟我想的一樣!”我深有同感啊,我雖然自己沒有去過,但就聽師兄師姐們提起那幾次,就足夠我這輩子都不想和那東西沾邊了,“那種同盟會簡直不要太無聊,我光聽師兄師姐們回來說的事兒都快睡著了,真不知道那樣的所謂同盟會怎么耗完三天的?!?p> 不怕倆人沒見過面,就怕倆人一見如故,說的大概就是我和落寒煙,簡直像找到了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大概就是那種之前的十多年都是孤軍奮戰(zhàn),到現(xiàn)在終于找到友軍的感覺吧。
多聊了幾句,落寒煙突然問我:“對了,你哪年哪月生的?”
“我十六,七月十三生的。”
“我也是庚辰年七月十三?!?p> 天吶,是在開玩笑嗎?
反正,在志丘園住的這三天,過得格外舒心——甚至讓我了解到落寒煙甚至連飯菜口味都與自己完全相同,有生之年能認識這樣一個人,哪怕只相處一天,也真真是不虛此生了。
只是,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跟落寒煙這樣的緣分,讓我覺得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第四天,落寒煙說帶我到志丘園外頭轉(zhuǎn)轉(zhuǎn),我當(dāng)然是樂意的,畢竟再好的院子也比不上外頭的天地。
“今天好熱鬧啊。”
“今兒是十五,咱們先買些東西,晚上出來看燈才有意思呢!”落寒煙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我在街市上逛悠。
突然,有幾個混混跑到了我們面前擋住了我們的路,只聽他們嘴里不干不凈地叫喚著:“喲,這不是落大美人嗎!”
“這邊上的小妮子也這么水靈?!?p> “誰說不是呢,兩位美人,陪哥哥們喝杯酒去,如何呀?”
我好像知道為什么落寒煙那天說到“出門”的時候臉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原來不是我看錯了。
“怎么不說話呀小美人,哥哥這心里可是真的著急啊!”那家伙猥瑣的神情真是讓人惡心至極。
落寒煙很顯然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讓她更加束手無策。
我抬眼打量了這四個家伙一圈,嗯,如果我拔劍的話,有他他們剛剛?cè)魏我痪湓挼墓Ψ?,已?jīng)夠還魂后再下一趟黃泉了。
其中有一個不怕死的,居然上前來一邊說著不三不四的夢話,還伸手就要往落寒煙身上碰。我見狀連忙搶先了半步上去捏住他的手腕:“給本姑娘放尊重些?!?p> 說著,隨手一扔,那人便出去了三尺多遠。至于那手嘛,應(yīng)該還沒斷,不過夠他疼一會。
就這么點功夫,看熱鬧的人開始增多,我本無心跟這幾個小混混過招,但那幾個家伙居然會以為一起上來我就拿他們沒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共四個人,我才不過出了三個小招,就足夠讓他們疼得直打滾一時半會起不了身了。
至于后來,看熱鬧的人散了,我也自然繼續(xù)跟落寒煙在街上逛悠。雖然沒有什么特別的新鮮東西,但一路走走,看看這些店家預(yù)備今晚的花燈和燈謎,不得不說還挺有意思的。
落寒煙說她得往東邊一家叫“回春堂”的藥鋪去找掌柜給云老頭的三孫子拿藥,我選擇自己在外頭逛逛然后再去找她,于是我倆就先分頭行動了。路過一家舊書攤,我看見那有一本《人間述》的第六本——這書一共六本,之前我從師兄那里拿了五卷在閑暇時候打發(fā)時間,如今的書攤里少有賣這本書的,今兒正碰上在這遇上有第六卷,我當(dāng)然是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拿。
只是沒想到,還有人跟我搶這本冷門書。
“姑娘也喜歡這書?”
“你既要,拿去就是了?!?p> 我甚至都沒抬眼看看那人長什么樣子,只懶得跟他爭這本書,便索性收回拿書的手,轉(zhuǎn)身就走了。
等我再從一家字畫行出來的時候,在門口路邊遇上了一個少年,他大概是在等什么人吧?
水天一色的淺淡青色的衣衫,白靴無塵;姿質(zhì)風(fēng)流,儀容秀麗,性情開朗,氣度寬宏;想來說書人口中所說的周公瑾,便當(dāng)是他的這般模樣吧?
“姑娘,君子不奪人所好?!闭f著,他抬手把手上的那本《人間述》的第六卷遞給我。
聽了他這聲音,我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剛剛在書攤要跟我搶書的那人,我便饒有興趣地問他:“你以君子自居贈書給我,以我為何人呢?”
“在下無意唐突。”
大概從古到今男人和女人的腦子就是不一樣的,他的重點在哪啊,不過我的視線倒是落在了他腰間的佩刀上。
“白鶴臥雪。”
大概是聽到我猛地說出這四個字,他也有些怔住了,一時無話,他意識到是自己的佩刀:“姑娘好眼力?!?p> 我怎么可能不認得呢,我的平沙落雁劍,這把白鶴臥雪刀,還有流霞沽水槍,紫玉金鉤戟都是已故的回雁堂主谷老先生生前最后的大作。當(dāng)初師父把這把平沙落雁劍交到我手上的時候也跟我說起過其他三件東西,雖然兵器譜的圖紙上畫得不甚清晰,但由于有文字?jǐn)⑹?,這幾樣?xùn)|西世間絕不會有第二樣。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顧濛沉?!?p> “原來是裘輝閣的顧大公子,失敬?!?p> “姑娘是?”
“落寒煙。”我在這可不想報上素玉這兩個字,惹出麻煩就不好了,看樣子只有先謊稱自己是落寒煙,等見到她之后跟她提一下這件事就好了。
“哦?姑娘何必隱瞞身份?”
我當(dāng)然知道顧濛沉說的是我的佩劍,平沙落雁劍:“不過是工匠照了圖上所作,公子太多心了?!闭f著,我再一次地轉(zhuǎn)身就走,“后會有期?!?p> 江湖人一向知道回雁堂打造的兵器是上乘中的上乘,而白鶴臥雪刀、平沙落雁劍,流霞沽水槍和紫玉金鉤戟又是回雁堂的收關(guān)著作,絕非兒戲。
但為人所不知的卻是這刀槍劍戟中都有各自的秘密,所謂“刀劍相逢利刃委,槍戟互傷英杰名。若有四者重逢處,當(dāng)是再無江湖時”。
雖然不知道夸大其詞的贊揚之中,像極了詛咒一樣的句子到底是真是假,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開的話,還是避開吧。
我去尋落寒煙的路上,覺察到有人暗中跟著走,不用想,定是那顧大公子的人。
又轉(zhuǎn)悠半晌找到了落寒煙,然后一起回了志丘園。
“你是說,今天你碰見了裘輝閣大公子顧濛沉?”
落寒煙一下子就抓住了關(guān)鍵,顧濛沉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趕往云山的路上才對,怎么有閑心在志丘園附近瞎逛呢?除非,他是來找江湖令的。
“江湖令!”
果然,我倆異口同聲地說出這三個字。
“但是江湖令,到底在哪呢?”
落寒煙這個問題一出,我只得搖搖頭:“見過江湖令的人,幾乎都已不在人世了?!奔幢闶怯腥诉€活著,茫茫人海要找到一個知道江湖令究竟是什么的人,只怕是無異于海底尋針,難于上青天。
江湖令一旦出現(xiàn),武林中必然掀起腥風(fēng)血雨——都是凡夫俗子,誰能抵御得了號令武林的誘惑呢?
“難道他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找?”
“我也不知道。”如果說漫無目的,應(yīng)該不會,但的確到現(xiàn)在,至少據(jù)我所知,沒有江湖令的確切線索。
落寒煙到底不能算作江湖中的人,但她所問的那幾個問題確實又是江湖令的關(guān)鍵所在。
可是我卻在想另一件事:如果所謂的江湖令,根本就是子虛烏有,那么散播“江湖令現(xiàn)世”消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沒有人見過,為什么又有人知道它出現(xiàn)了呢?”
我看著落寒煙思索的模樣,只得笑一笑,這種東西我自己煩心就好,干嘛要帶上落寒煙,遂開了口道:“大概那是為數(shù)不多中見過江湖令的一個,也未可知?!?p> 然后,隨意聊了些別的,就有小丫頭來叫我們?nèi)コ燥埩恕?p> 這云老頭,家里傭人一大堆,怎么跑腿拿東西之類的事兒還要落寒煙去,而且很明顯落寒煙身上那點功夫,還不夠應(yīng)付幾個小混混,并且看她今天那樣,應(yīng)該平時出門也沒有人暗中保護的……我好像得找個機會跟云老頭說說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