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瑯!”
虞瑯跌跌撞撞往回走,聽見這一聲嚴厲的呼呵,他抬頭看去,自己的父親母親站在院墻下,似是已經(jīng)等候多時。
“爹,娘。”虞瑯低著頭走過去,悶悶道。
“你剛?cè)ツ膬毫耍俊庇菥C面無表情,問的話也充滿了涼意。
“就隨便逛了逛?!?p> 虞瑯不想讓人知道剛剛在浣芳院發(fā)生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過去。
虞綜見他這個樣子怒氣更甚。
“二少爺,大爺?shù)攘四雮€時辰?!卑⒏囊慌悦傲顺鰜?,靠近虞瑯低聲道。
“爹,有什么事嗎?”
虞瑯調(diào)整好表情,一臉茫然地問虞綜,燈光昏暗,竟沒人發(fā)現(xiàn)他通紅的雙眼跟干涸的淚痕。
“有什么事?你天分不好,讓你好好讀書你成天都干什么了?惹是生非,還叫人暗地里報復(fù)了,你身為虞家嫡孫臉上頂著烏龜叫人看了個遍丟的是誰的臉?”虞綜怒極,對著虞瑯咆哮道:
“你都十五了,能不能懂事點?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虞珮給你老爹我也長長臉嗎?我身為虞家下一任族長,每次聽人提起兒子我就臉上無光!要早知道你是這德行,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虞珮虞珮!又是虞珮!天天拿我跟虞珮比!”
“虞珮長得好虞珮聰明那是三叔的本事,與我何干?我再努力讀書我還是這個水平,為什么要強求我浪費精力去做注定沒有好結(jié)果的事?我這個樣子隨的誰?你要面子你不會自己掙嗎,自己不如三叔把過錯推到我頭上算什么?”
虞瑯大吼著,扭過頭就往外跑。身后是虞綜怒極了的咆哮跟母親焦急的呼喊。
虞珮!虞珮!虞珮什么都比我強。誰都嫌棄我,雪表妹不要我,爹娘也不要我,你們都不喜歡我,我也不要這個家了!
一個錦衣少年胡沖亂撞竟然沒人能攔住,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只看到消失在拐角處的身影。
沖出虞家的虞瑯完全不看路,只憑著一股氣一直往前沖,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身處一片樹林。
夜色漸濃,月亮也只有半盞斜斜地掛在天上。林間多是蟲鳥的聲音,微風吹過虞瑯滿是淚水的臉,帶來一絲涼意,讓他清醒了下來。
他這是在哪里?
虞瑯正要轉(zhuǎn)身看四周的情況突然腦袋后面一陣鈍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樹后五十步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車夫大喇喇坐在車前,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我說王三,放個水還老半天,你那玩意兒不會是壞了吧?”
“快過來搭把手,剛剛?cè)瞿蚓菇形矣鲆妭€好貨色,嘿嘿,這一趟咱們可賺大了。”
回話的“王三”的是一個穿著短褐的漢子,背上背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
車夫聞聲跳下馬車跑過去,“嘿,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這種貨可不好得手啊。”
王三把背上的少年推一半給車夫,“別廢話了,趕緊走,再耽擱沒準就叫人家里給找來了。”
車夫承受了少年一半的重量,“嘖,這分量,一般人家養(yǎng)不起啊。你確定這貨能掙錢?”
王三不屑道,“這你就不懂了,現(xiàn)在那種地方就好細皮嫩肉的少爺,關(guān)在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你再大脾氣也能給你磨平了。把這種錦衣玉食的大少爺給調(diào)教成山里的土娃子,管那群一輩子沒見過綾羅綢緞的鄉(xiāng)巴佬叫爹娘,多有成就感?!?p> “窮山惡水出刁民,真是作孽。”
王三白了一眼車夫,“你就省省吧,要沒這些人咱們哪來的飯吃,趕緊走。”
兩人把少年綁起來丟進馬車里,車夫一揚鞭子,車轱轆轉(zhuǎn)動起來,片刻后,樹林恢復(fù)了靜悄悄的模樣,似乎沒有人來過這里。
虞夏聽著夫子在臺上講課,有些心不在焉,視線時不時往斜后方的座位看去,還是空的。
虞瑯今天沒來學(xué)堂。
昨天回去之后她又把腦子里《相法》那篇細讀了一遍,現(xiàn)在她在學(xué)堂學(xué)習,對那些文字語句的理解愈發(fā)清晰了起來,運用起來也更得心應(yīng)手。
面相不是一成不變的。
災(zāi)禍是可避不可免的。
所以說,虞瑯的血光之災(zāi)不可能化解,見了血光才算應(yīng)災(zāi)。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虞夏去后排找到了虞玨。
“虞瑯今天沒來?”
虞玨倒是不以為然,沖她擺了擺手,“阿瑯哥逃課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可能是今天起晚了吧?!?p> 心下納悶阿瑯哥不上課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不會是看上阿瑯哥了吧。虞玨看了眼虞夏黑乎乎的臉,縮了縮脖子,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虞夏不管他怎么想,聽了他的回答心下還是有些不安,正要回去,門口站了個穿著藍色錦袍的少年,五官明朗,身如修竹,一下子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對被人矚目似乎習以為常,面色不變,只略朝里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虞夏身旁的虞玨身上。
“虞玨,出來。”
虞玨早就認出對方了,但是平時對方高高在上,壓根看不起他們這些人,平時沒什么交集,沒想到這會兒最受寵的貴公子竟然找上門來了。
他對對方使喚人的口氣不滿,但也只撇了撇嘴依然乖乖起身過去了,虞夏見又有人找虞玨,心下有了些許猜想。
虞玨出去之后便被對方帶到一旁無人的角落說話了,虞夏不好跟過去偷聽,心里抓心撓肺的,片刻后虞玨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虞夏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跑了出去。
“你等一下。”
前面的人壓根沒覺得是在叫自己,腳步不停,徑直往前走。
虞夏急了,大喊了一聲,“前面那個穿藍衣服的小子,給我站?。 ?p> 藍衣少年的腳步頓住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眼神有些發(fā)冷。
這種冷跟賀恂不一樣,賀恂是心冷,對人不帶感情。
可是這人的眼神是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仿佛在他面前的是只螻蟻一般,看得虞夏后頸發(fā)麻。
“你最好說出你如此無理的理由?!?p> 不然就吃不了兜著走。
虞夏聽懂了他的潛臺詞,但她也顧不上別的了,直接走上前湊過去壓低聲音,“虞瑯是不是出事了?”
少年臉色陡然一變,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氣力之大,疼得虞夏吸了口氣。
“你怎么知道?”少年面帶厲色,語氣森然,仿佛只要她答得不對,他就能立刻扭斷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