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牛渚燃犀”的典故,沒想到華鬘還對這件事如此清楚。如果按照她的說法,那么溫嶠當時在江心照到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是修羅界的諸生,還是地獄的鬼眾?
我還在胡思亂想,華鬘卻一反常態(tài)地撇下我,一個人沿著河邊溜達著。阿修羅不善于說謊,所以她好像在逃避,仿佛不想讓我繼續(xù)詢問下去似的。
話越說半截就讓人越想一探究竟,不過這么多年聽沈喻話說半句,我早就習慣了,所以也不會強人所難。
就在這時,一個光著膀子,胳膊上全是刺青的彪形大漢從街對面走了過來,他走到小紅車那里,大聲喊著。
“誰要挪車?”他氣呼呼地問。
我趕緊在河邊答應一聲,然后指指自己的車。他冷冷看一眼,然后打開紅車車門鉆了進去。
那小小的車門跟他的體型并不十分般配,他花了些力氣才擠著坐在車里。
我也急忙趕過去,看他還在那里動手調(diào)著座椅位置。
看樣子,之前開車停這里的司機并不是他本人。
小紅車被發(fā)動起來。大概是壯漢的塊頭太大,它的底盤猛地一墜,然后發(fā)出低沉的聲音,朝前方慢慢移動過去。
也就在這時候,我聽到它后備箱里傳來一陣奇怪的砰砰聲,好像是什么東西在里面擊打著似的。
我忍不住朝車尾走過去,想要靠近聽個究竟,但此時紅車司機好像覺察到了我的意圖,它突然加速,嗖地一聲竄了出去,然后越開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因為紅車車速太快,我還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這時候華鬘大概是看到紅車挪開,終于也走了回來。
她看看我問道:“又在發(fā)什么呆呢?”
“沒什么,剛才那輛紅車有點奇怪?!蔽业牡皖^想了一下,“它的車牌號是‘魏D301K5’。”
我不禁泛起嘀咕來,這里既沒有警察,也沒有貼條的交管,那輛紅車為什么那么驚慌失措地逃走呢?它后備箱里的聲音又是怎么回事?
華鬘看我還在繼續(xù)發(fā)愣,開始不高興起來。
“親愛的,你不要跟那個性冷淡似的,見天疑神疑鬼好吧!”華鬘自然不在乎這里,她大概只想回家追劇,所以才搖晃著我的手央告道。
我們倆只好開車回家,回家的路上趁著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就叫好了外賣。當然,到小區(qū)后,我又去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好供養(yǎng)她回到家里胡吃海塞。
幸虧她每隔二十四小時只出來一天,要是每天都這么海量吞食的話,那過不了多久我房產(chǎn)證也得變成糧票用。
古人說坐吃山空,原來以為只是夸張,現(xiàn)在看看華鬘,方覺得古人誠不欺我。
好在華鬘今天比較乖,吃飽喝足后雖然纏著我膩乎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拿起Pad,美滋滋地去追劇了。
我趁她看得津津有味,趕緊躺在地鋪上去拜訪周公。
哎,這么多天,自己就沒睡過什么囫圇覺!
不過,想起那輛紅車的事兒,我還是覺得有些蹊蹺,怎么也無法入眠。
一個小汽車,一個紋身壯漢,還有后面砰砰亂響的后備箱,怎么想都覺得沒那么簡單。
難道是綁架案?難道是人質(zhì)在砸后備箱?
細細想來也不太像,如果要是綁架的話,綁匪肯定要把車停在一個偏僻的位置。但那輛車卻停在馬路旁邊,停的位置能交錯著擋上兩輛汽車,綁匪難道會這么粗心大意嗎?
不過,從壯漢調(diào)節(jié)座椅位置的動作來看,之前開車的司機肯定是另一個人。
我怎么想怎么覺得奇怪,只好拿起手機,把車牌號發(fā)給了林瑛,想請她明天查一下。
林瑛大概已經(jīng)睡了,她一直也沒有回復。我心里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于是翻個身,不知不覺中就滑入了黑甜之鄉(xiāng)。
第二天早上我睜眼醒來,發(fā)現(xiàn)華鬘又抱著Pad在呼呼大睡。她身子像小女孩似的蜷成一團,還不時吧嗒兩下嘴,她在睡夢中也應該在狼吞虎咽吧。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神來,因為地板太硬,渾身都被硌得生疼。昨天奔波到半夜的疲勞感還在縈繞,我想了想,準備今天帶華鬘獨自行動——不再把她帶去警局折騰了,到時候還得給她文過飾非。
我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車牌的事林瑛已經(jīng)有回復了,她沒問為什么,只是說已經(jīng)安排別人去查。我也順手給林瑛發(fā)了個消息,說沈喻昨天太累,今天身體不適,自己要代表她請個假。
“正好,今天我還要去趟省廳匯報一下情況?!绷昼貜驼f,“昨天咱倆商量過一些線索,我剛才已經(jīng)讓小余和施鰱去查了?!?p> 昨天沈喻并未提及林瑛那邊的動向,所以我也無從知曉他們在查什么。我只記得沈喻夜里叮囑我的事情,讓我去云塘鎮(zhèn)找一個人,一個她列出一堆限制條件的嫌疑人。
不知道為什么,華鬘今天睡得十分香甜。我連著叫了她好幾聲才喚醒她,她坐起來揉著眼睛還低聲抱怨。
“我怎么又會睡著呢,還能睡這么久?!阿修羅都是力量無窮無盡的……”
她揉著惺忪睡眼,加上生悶氣的樣子,倒是顯得十分可愛。我瞅著她,不禁笑出聲來。
“你們倆啊,每人出來之后,都覺得自己虧,都可著勁兒用這具軀體。但這只是一具肉身凡胎,又不是銅頭鐵臂,從生物學上來說,它本身也需要作息啊?!?p> 華鬘聽了這話,顯得更不高興了。
“那憑什么讓我多睡覺!不行,我要造二十四小時,等輪到她的時候,讓她睡一天補覺!”
“那憑什么讓她補覺,換你出來時就開心瘋玩?!”
“嚶嚶嚶,你就是向著她,欺負我。”她假模假式地裝出委屈的樣子,但可惜演技太差,那表情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委屈。
雖然能看出她是裝出來的嗔怪,但我也總得給她個臺階,便也做出一副自責的樣子來。
“我錯了,我應該對你倆一視同仁的……”
“一視同仁都算歧視!”她憤憤然。
“那怎么才不算歧視?”
“對待我比對待她好,才不是歧視!”
“好吧……咱們能出發(fā)去云塘街了嗎?”
“不行!我還沒吃早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