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沅顧不得凌傲霜與相賀者寒暄應付完沒有,轉身朝外揚手,示意執(zhí)火者引炮。
噼里啪啦的聲音淹沒所有,許沅憋著的一大口氣才敢呼出來。
她剛才是瘋了還是腦子有病,竟然那樣懟亓王?惡心倒是惡心到他了,可他那要吞了她的眼神也是明明白白的壓的她缺氧。
西南路口的炮聲停,正西的便鳴響,然后以此,西北、正北、東北、正東、東南,最后是迎福巷當口的這個正南方,禮炮此起彼伏,四位響,八方慶。
“沅妹,你這可是大手筆!”凌傲霜不由失笑,卻也高興。她那日說開業(yè)要來幫他沖個響,他權當一兩掛火炮的事,不妨她會如此用心。
“這算什么,早知大哥有貴人來撐場子,我才不來給你丟人現眼呢!”所以,你和朝銘宸究竟有何關系?
“貴人雖貴,不敵沅妹親近?!?p> 凌傲霜不提與朝銘宸之間的關聯,許沅也不好再多往這塊引。只是笑到:“凌大哥,小妹真正的大手筆在那呢?!?p> 凌傲霜順著許沅手指的方向看去,迎福巷巷口人頭攢動,簇著什么過來。
他回頭看她,許沅卻淡笑不語。
隨著人群走近,凌傲霜看清來人就是小乞丐姐妹兄弟。他們換了麻布粗衣,面色已如常,瘦瘦弱弱的幾人,舉著兩面一米左右長的倒三角的紅旗子,細看,紅旗子也是粗糲的麻布,上面用金色的細線繡了字。
一面繡的是:扁鵲重生稱妙手,華佗再世頌白衣。
另一面:慈悲心搭救苦命人,妙圣手驅逐斷生瘟。
兩面旗的右下角皆落款:受助人諾敏、乞顏烏力罕、索布德、其其格、烏恩奇、奧爾格勒。
凌傲霜心頭一沉,他救他們自然是醫(yī)者使命,更是為了應許沅的挑釁,在她面前顯能耐。
“沅妹,你是在挖苦我嗎!”他不是怪許沅,他只是覺得頹喪。他的出心不正,怎敢腆顏收受越來越近的兩面旗幟。
“凌大哥,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那丫頭自己的心意。不管那日是何緣由,確實是你這雙手救了他們。若不是遇到你,我背著她又去哪兒找人為她診治?凌大哥……”
許沅拉了拉他袖子,哄他直視她的雙眼,真誠的說:“凌大哥,我也好,他們也好,做這些不是為了諷刺你,是誠心感謝你!如果你心里覺得有愧,如果你覺得羞慚,那請你記住此刻的感受,記住此刻被喚起的你學醫(yī)的初心!”
她說:“除了弘揚閬州凌家的醫(yī)術,除了做大你惠仁堂的生意,你一定,也是想要把所學醫(yī)術發(fā)揮到極致,想要拯救每一個需要你治療的病人!你一開始,也是以人命為天的不是嗎!”
是,他一開始為的就是治病救人!
萬幸,在他迷失之前,遇到了許沅。
“沅妹,謝謝你!”他知道以后的路,會更難了,但是,那似乎更有意思。
“嗨,你我之間,說這些!”他認真起來,她倒不好意思了。
謝旗已到眼前,諾敏帶著弟弟妹妹,齊跪于地。
許沅沖凌傲霜搖搖頭,示意這并不是她所教所吩咐的。她也不知道他們會有此舉動。
“凌大夫,我們一路南下流浪,受盡厭棄欺辱,若不是你不嫌我們腌臜,施手相救,我們六人早成了患瘟的死人。這兩面旗子,是我們六人做苦力做勞工換來的錢,粗麻布,賤染料,連針線也是不入流的小作坊所制,不敵華綢錦布珍貴,但已是我們能拿出的所有了,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們的心意。”
“起來,孩子們,都起來!”凌傲霜和圍觀的人被這番聲淚俱下的話震驚、感動不已,還是一個留著長須的老者,招了小四上來把諾敏他們扶起,接了旗子遞到凌傲霜的手里,
老者拍拍凌傲霜的肩膀:“糜珣能和你這樣的后生共事,榮幸的很!”
原來,他就是那個川北很有名的糜珣大夫,看上去倒是個和善的小老頭。
謝旗覆在他的手心,粗糲的線路摩挲著他的掌紋……
“凌大哥,著人釘在墻面上吧。讓它們監(jiān)督你激勵你!”
凌傲霜點頭往醫(yī)館里去,進了門檻又扭頭看看她看看諾敏他們。
“你忙去吧,他們安定下來了的。出來許久,我也要回去了?!?p> 他聽罷安了心,點了點頭進去了。
日頭已升到正空,午后了。
惠仁堂里外皆忙,知道義診的是糜珣大夫,他桌前更是排著長龍。
“謝禮送了,帶他們回去吧!”
諾敏帶著弟妹向她行了禮,依她的走了。
許沅提腳欲行,朝銘宸卻走了過來,她本來要當著看不見,奈何他不止走過來,還沖她開了口。
“許小姐要走了嗎?”
你瞎呀!你丫的明知故問!
許沅是個識時務的人,臉上堆了笑,仿佛心里罵罵咧咧的并不是她。
“是,七公子。”
“閬州凌家雖是川蜀一帶的醫(yī)藥世家,可近幾年才迅速發(fā)展起來。他家的藥谷全年總有花開,四季不萎,除了醫(yī)術卓絕,藥材市場也很廣?!?p>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她確實不知道凌傲霜背后的實力這么強。那日竟擔心他被虞世子使絆子,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
“凌大夫少年英杰,醫(yī)術出神入化,我央著王叔和我來,就是想請他為王叔診一診脈?!?p> “???”朝定瀾有啥毛?。慷?,亓王府和皇子之間,無論對于皇子抑或亓王,都不宜交往過密吧。
“許小姐,其實真正從寒潭將你救上來的人,是王叔?!?p> 所以呢,你現在說這些是要做什么?
許沅睜著懵懵的眼睛望著朝銘宸。
“我喜歡小姐的單純和善良,喜歡小姐的堅持和無畏,我不想欺騙小姐,更不想小姐因為這個原因對我過分客氣。”
“原來是這樣……”許沅嘀咕一句然后朝朝定瀾深施一禮:“多謝王爺!”
朝定瀾上前虛扶一下,雙眼噙著意味深長的笑。
“我是職責所在,主要還是銘宸相助,小姐才能得救,所以你不必謝我。銘宸坦誠相告,是他不愿欺瞞小姐,更不愿小姐把他供作高高在上的救命恩人?!?p> 他知道她朝他說謝,是假裝著沒聽朝銘宸后邊一段話,故意拉他扯開話題??伤言掝^拎回去,看她又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