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隕落
比分最終定格在了7:0。
在比賽第65分鐘的時候,孔鵬宇被換下,之后的兩個進球是來自于其他隊員的配合。
他在場上時,為球隊制造了五個進球,其中直接打進了四個,表現(xiàn)搶眼。
憑借這場勝利,圣弗瑞多姆成功晉級了下一輪的足協(xié)杯比賽,這也是他們近幾場比賽以來的首勝。
賽后,他們很友好地給了雁塔工人隊的球員們進行了安慰,這場比賽,他們輸了,但是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比賽結束了,該留在場上的就讓它留在場上吧,帶走的只是足球給他們的那份快樂。
當晚十點,在俱樂部董事長谷辛所在的療養(yǎng)院,谷辛正在經(jīng)歷他生命的最后時刻。
在十分鐘以前,已經(jīng)虛弱至極了的他,突然精神抖擻地和周圍人說起話來。
他先是向女兒谷佳人問了他最關心的俱樂部的情況,然后又問了兒子谷月朗公司的情況。
韻谷集團和圣弗瑞多姆俱樂部的各個要職在位者大部分都來到了這里,顯得病房有些擁擠,剩下的人也在趕來的路上。
谷辛帶領他們開創(chuàng)了今天,有過開心,也鬧過不愉快,此刻盡在不言中。
現(xiàn)在,他讓所有人都離開了那間病房,只讓蘇韻玲留在了那里。要交代給兒女的事已經(jīng)說過了,死后的事都已經(jīng)交代在了遺囑里,最后的這一點點時間,他要和他最愛的人多說幾句話。
“要不,以后,你再找個好看的老頭吧。”谷辛笑著說出了這話,“當然,絕不能讓他欺負你,咱兒子打架厲害,不用擔心?!?p> “好好好,我找一個,找一個比你還好看的,好吧。”蘇韻玲不再哀愁,谷辛的死亡已經(jīng)無法逆轉了,她選擇坦然接受。
“那你這要求可就麻煩了,比我好看的基本上是找不到了,只能找個稍微好看點的將就將就了?!?p> “你啊?!碧K韻玲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臉上,身子靠在病床邊上,揉著他的臉頰,“現(xiàn)在好看的老頭可不少?!?p> “可我只看得上你這一個?!彼终f。
兩個差不多七十歲的人,說著他們熱戀那會的話,時光穿梭得很快,但有時候,它就像沒動過。
“呼,”谷辛的呼吸有些變了,不再那么平緩了,“不管怎樣,照顧好自己。”
“嗯?!碧K韻玲的臉上,熱淚正不斷地滑過。
“呼呼,別哭,不好看了,我當初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這臉蛋生得漂亮?!惫刃琳f著想拿手去給她抹淚,動作看起來很艱難,“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沒想到還是那么好看,真沒辦法不喜歡你?!?p> “你眼光不差?!碧K韻玲把谷辛的手握住,她能感受到谷辛想緊緊地握她的手,但實際用出來的力氣很小。
“呼、呼、呼,當然。”他說起話來已經(jīng)很費力了,要喘幾口氣才能說出幾個字來。
“別說了,你累了?!碧K韻玲撫摸著他的胸口,想讓他舒服些,但并沒有什么作用。
“呼、呼,還有、還有一句?!惫刃聊樕下冻隽艘环N微笑,蘇韻玲見過這微笑,許多年前,某個微涼的秋天的傍晚,谷辛帶著這樣笑,向她說明了愛意。
谷辛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器官去呼吸,全身都在使勁,竭盡全力地吸氣呼氣。
“我喜歡你。”
他干干脆脆地說出了這四個字,然后沒了動靜。
他認為屬于他倆的世界是因為這四個字連接到一起的,他若離去了,也想用這四個字給他倆的世界畫個句點。
他沒了念想,沒了呼吸,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臉上依舊是那樣的微笑,只是他閉著雙眼,蘇韻玲看著他的面容,抽泣著。
她去親吻了谷辛上揚的嘴唇,抹了抹他的頭發(fā),按向了床頭的呼叫鈴,緩緩坐下。
病房外的眾人推開房門,一涌而進。
谷佳人沖過來趴在他爸爸身上,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谷月朗和其他人則站在一旁,緊閉雙唇,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讓人看見他在哭泣。
蘇韻玲的表情已經(jīng)變得十分淡然,她愛著谷辛,但生死讓他們從此相隔,無法改變。
自然有四季,而人有生死。四季變換交錯,一輪接一輪;而生與死,不似自然的四季變換,生死都只有一次。
如果沒有生死,自然的四季規(guī)律也會被打破。
第二天的報紙幾乎都報道了谷辛的死亡,這個對未來足球發(fā)展的有著啟蒙作用的先驅。
有報紙說他的青訓改變了山區(qū)孩子的命運,有的說他的青訓是一種與眾不同的青訓方式,也有的說他的青訓給了國內孩子更多的可能性……
孔鵬宇看到這些報道,從未想過自己的俱樂部老板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心里現(xiàn)在只有“偉大”這兩個字。
他已經(jīng)回到了預備隊,下午的訓練前,他們進行了一個簡短的默哀儀式。
在這個儀式舉行的時候,孔鵬宇發(fā)現(xiàn),高飛杰和自己的幾位隊友在抹淚,他沒想到谷辛對他們的影響這么大。
“沒事吧?!眱x式結束后,孔鵬宇去拍了拍高飛杰的肩膀。
高飛杰揉了揉鼻子,把自己用來束頭發(fā)的發(fā)帶取了下來,說:“沒事?!?p> 在圣弗瑞多姆的青訓里,有很多曾經(jīng)有著灰暗童年的球員,高飛杰就是其中一員。
陳世雄發(fā)掘了他,而谷辛的幫助,成就了他,在他眼里,谷辛是他的恩人。
訓練結束后,孔鵬宇要去鄭啟翔的餐館,但今天鄭啟翔沒來接他,他有事來不了,孔鵬宇只有打車過去了。
曙光訓練基地很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傍晚了,為了不繞路,他走著從小路往門口去叫車。
走到10號場地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這里看過谷佳人在這兒哭泣。
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孔鵬宇想著,他覺得谷佳人現(xiàn)在應該會很傷心。
可他發(fā)現(xiàn)替補席上有人坐在那里,他感覺這是他認識的某個人,走過去一看,是穿著素凈衣服的谷佳人。
孔鵬宇趕忙走進訓練場,這才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車,她應該是開車來的這里。
“你,還好吧?!笨座i宇問。
谷佳人沒有哭泣,但眼睛是有些浮腫的,她坐在替補席上看著球場,一言不發(fā)。
這時,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雨,孔鵬宇也挪著步子進了替補席,在她身旁坐下。
“這是基地里的第一塊場地,”谷佳人開口說話了,“我還在讀書,我爸很忙,我們總是在基地碰面,也總是在這球場玩?!?p> 孔鵬宇聽她說著,沒有搭話,默默地看著她,他覺得現(xiàn)在自己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那會兒,”谷佳人突然說不出話來,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嚨。
“他那會兒說這里以后會走出很多球星?!惫燃讶说难蹨I涌出了眼眶,回憶父親給她留下的畫面,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面對她一向木訥的孔鵬宇,伸手摟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他沒有說任何話,緊緊地摟住谷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