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聽著,歐陽玉君就托著腮,呆呆想著自己以往的經(jīng)歷,“五哥,少主,吳王,寶臣……你們可有半點想過我歐陽玉君呢……”
“……他漂泊了很多年,好容易來到我家客棧,沒住上半年就被我……被他們害得!”盈凰擰頭就惡狠狠地蔑著霍飛羽,“你們等閑幫……太欺負(fù)人了!”
她本來要說等閑幫都不是好東西,可褚昭義待她不錯。
盈凰又罵道:“那兩個混蛋不是說好好招待他的嘛!居然把他綁起來,我當(dāng)時怎么不一劍刺死他們……”
霍飛羽拿著一個手絹就要給她,卻被她甩手打落,頓感無地自容,看著師叔在那坐著好似什么也沒聽到,霍飛羽張口就忍著憋屈道:“盈,鄭少掌柜,我都快給你逼瘋了……”
驚得托腮的歐陽玉君差點倒了身子,“喊什么喊,嚇我一大跳!”
被她起身一訓(xùn),霍飛羽轉(zhuǎn)身就邁到門前,叉著腰卻看著歐陽小公子來了,黑著臉就指他道:“玉成,又跑哪玩去了!還不過來給我請安!沒規(guī)沒矩,無法無天,明目張膽!簡直不可理喻!”
他這一陣訓(xùn)斥,聽得歐陽玉君噗嗤就笑出來。
剛跟一幫弟子踢完蹴鞠的歐陽玉成,眨眨眼皮就躡手躡腳地走近霍飛羽跟前,捏著腔調(diào)稍稍俯身,“小的給東爺請安?!?p> “嗯!真乖!”
剛要拍他肩膀,玉成提手就甩他胳膊,被他壓肘就蓋過去。玉成擰身一掌又要擊他腹部,卻是虛招,扣步回手瞬間就落下個“大浪翻舟”,掌風(fēng)雄渾,砸下去卻被霍飛羽一個“推山提膝”撞上去,聲震屋內(nèi)。
“嘿!打得好,繼續(xù)!”
門口的鳳儀看得不亦樂乎,“玉成哥哥,要不要我?guī)兔Π???p> 歐陽玉成氣道:“一邊去!”
見霍飛羽沒使多少功力,歐陽玉成雙目一瞇,“小瞧我!”
歐陽稱平還是擔(dān)心,就讓兒子歐陽玉明去瞧著。
只見他家最小的弟弟歐陽玉成,雙足一蹬地,騰身一個“黑云壓城”要蓋那霍飛羽的天靈,被他倏忽起腳踢回,玉成擰身就是個“風(fēng)卷朽木”,兩手兩腳如輪排出,霍飛羽見他使出看家本領(lǐng),騰身就是一個“落燕朝鳳足”,踢得那轉(zhuǎn)如陀螺的身形,擦開腳玉成就橫身鷹翻輪劈,掌掌如猛虎撲羊,招招似靈燕戲水。
一陣強(qiáng)攻之后,玉成抓住一個穗子就翻落回去,笑呵呵地抱拳道:“東爺還是那么快?!?p> 鳳儀跳起來就去看他手里的東西,“玉成哥哥耍賴!”
歐陽玉明道:“玉成不得無禮,快還給飛羽?!?p> 霍飛羽笑道:“進(jìn)步倒是進(jìn)步了,可滑頭不少啊,幸虧遇到我,你要遇到其他三魁,他們可不會跟你客氣?!?p> 歐陽玉成嬉笑道:“是嘛,你是客氣了,可這塊藍(lán)珀就歸我啦?!?p> 望著鳳儀跟他邊跑邊搶,霍飛羽又看得憋屈起來。歐陽稱平兀自品著茶,覺得霍飛羽度量倒放開不少,想著適才盈凰姑娘對他的種種態(tài)度,搖搖頭就笑了。
嘆口清氣,歐陽玉君竟拿著自己的手帕送給盈凰??粗C著兩朵嬌艷的芙蓉花手帕,盈凰抬頭就看著歐陽玉君真誠的雙目,抿抿嘴就接過了,“謝謝?!?p> 起身叉著腰,歐陽玉君搖搖頭就邁著蓮步,笑著去了霍飛羽,“可惜了,鶯啼聲聲聲不聞,原來樹上棲鳳鶉。不知將夜何處覓,歸來依舊兩淚痕?!?p> 藏不住心中那份熾熱的感慨,歐陽玉君就說了一首戲詩,聽得除了甄雷益傻笑著,其他人都明晰在心,卻都默默不語?;麸w羽撇嘴一個苦笑,氣道:“人家心里裝的可是云海郎君!可沒少受人家楚姑娘的氣哦。”
歐陽玉君聽了,臉色一沉,繼而面紅耳赤,想生氣,卻不好在眾人面前發(fā)出來。
原來他們這輩分的兄弟姐妹中,都知道歐陽玉君對云海郎君也是情有所衷,只可惜那太湖里還有個楚楚姑娘。
論“粘人”她是出了名,整個等閑幫沒人敢惹。
這次路過太湖盈凰沒少受她的氣,可天性豪爽的盈凰,自幼商人堆里長大,卻能把楚楚姑娘哄得不跟她為敵,不算朋友卻也非敵人。
一來一往,讓那女兒家的深海之心,多多少少走進(jìn)了翩翩少年霍飛羽的心里。
看著小輩們漸漸長大,歐陽稱平放下杯子笑道:“好啊,長江后浪推前浪,但總得光明正大!華山金刀大會之行,大家就一起去吧?!?p> 歐陽玉君跳起來就撲向二叔,可盈凰卻沒心思,耳邊就聽得清敏道:“姐姐,你說他會不會去你們渭南呢?”
盈凰一抬頭,“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他又沒有家,說不定又回我家客棧呢!”
起身便跑,卻被霍飛羽拉住,“千里之遙,你飛去啊?過幾天我的大船就到了,咱們?nèi)トA山正好路過,他丟了,我也過意不去,我一定要找到他,行了吧!”
眾人都勸,她也不再執(zhí)拗,清敏看眼哥哥心思他們怎么辦,甄雷益卻也鐵了心要找到結(jié)義兄弟。三天后他們要出發(fā),可剛到門口就有消息報來,“報歐陽先生,東京急報!”
一封急件呈上,看得歐陽稱平拍桌子大罵,“叛徒!”
眾人都被一震,連歐陽玉君都沒見過二叔發(fā)這么大的火,歐陽玉明要問,父親卻略略一笑,“玉君,玉明,你們倆好好照顧他們,華山之行,等你大伯父來信了,咱們再出發(fā)。”
陰沉憤怒的臉色,看得霍飛羽跟歐陽玉明相視一眼,就覺得一定出大事了。又等三天,歐陽稱平才讓他們先出發(fā),盈凰這就跟著霍飛羽、甄雷益、歐陽玉君、歐陽玉成、清敏、鳳儀等人加上四海樓數(shù)十名弟子,就朝渭南趕去……
而渭南碼頭那個孤獨的身影,此刻卻想到了過去快樂的時光。
“雖說‘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也說了嘛,‘不得已而用之’,就是該出手就出手,打抱不平!不是讓你做縮頭烏龜啊!‘恬淡為上’說得好聽,你得有真本事??!否則,連阿貓阿狗都欺負(fù)你,還談什么‘恬淡為上’。呃……下一句是什么?”
玉生子接道:“哦,是‘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盈凰一拍巴掌,“看看!一定不可以濫殺無辜,否則遠(yuǎn)大志向就永遠(yuǎn)實現(xiàn)不了啦!可怎么才能得志呢?還是得有真本事!有善念還不行?。」?!我跟圣人是一條心的!以后啊我也要看看這本書,真厲害,以前怎么沒注意到呢,說得真好!佩服佩服!”
玉生子忽的站住了,心道:“背了十幾年,我怎么沒有她這種感受呢?她要是個男的,肯定是個教書先生?!?p> 想著當(dāng)初跟那盈凰漫步河畔,聽她解釋《道德經(jīng)》的場景,難免生起相思之念,可想到等閑幫和四海樓,他便抹了抹眼角,背著包裹朝東方踏去……
秋去冬來,亥月已至,他們還沒到渭南,北國就出事了,那歐陽稱平正為此事而即刻啟程去了大名府。
卻說再過兩天就是大宋皇帝趙光義的生日“壽寧節(jié)”,舉國歡慶,萬國來朝,可今天一大早,北國登州牙道上,正有二十輛馬車三十輛牛車,浩浩蕩蕩地朝蓬萊港涌去,這批即將銷售到高麗和日本的大宋珍奇,將為國庫納入一百萬的巨額利潤,也算是為皇帝陛下慶祝生辰了。
登州府治蓬萊,自古就以仙山名揚(yáng)四海,而今一大早,從登州到蓬萊卻大霧彌漫,前不見山后不見水。本地流傳一句古話:寒冬臘月,大霧天氣,無神仙下凡,即有妖祟作怪。近晚大霧才稍稍消退,卻依然十米之內(nèi),人影模糊。
坐在馬車?yán)锏木〇|東路轉(zhuǎn)運(yùn)使張方錦,此刻只念著忙完這趟,便重建汴京和青州家邸。寒風(fēng)大霧里,越想越美,一個噴嚏就打得他渾身發(fā)顫,“停下。”
吩咐一句,可馬車還在走。
“停下!”
馬車沒停。
“他媽的!停下!”
他一把懟開車門,吼道:“耳朵聾啦!給老子停下!”
駕馬廂兵這才跳下車,“小的該死!一時走神沒聽見,大人恕罪?!?p> 張方錦偏個腦袋,白皙的面孔登時黑下,“走神了?你大爺!”
蹦下車一腳踹去,拿過鞭子他就猛抽起來。都虞侯竄來就跪下,邊罵廂兵邊哀求。
且啐且打,怒不可遏,“該死的玩意!老子都得親自押運(yùn),你他媽走神了,你怎么不死了呢!這么大的霧,萬一土匪來截道,死你全家都賠不起!”
可動作過大,他閃到了膀子,苦著臉叫疼,“哎呦,我這膀子……”
寒風(fēng)纏裹著邪怒的鞭聲,聽得周圍廂兵馬夫們早跪下一片。
“還他媽跪著干什么!把楊為源給老子叫來,滾滾滾!”
都虞侯捂著被他誤打的胳膊邊奔邊咒罵,“龜兒子,真他媽狠!”
轉(zhuǎn)運(yùn)副使楊為源趕來,張方錦看都不看他,卻稍稍減了怒氣,“這州府的破衙門干什么吃的!到現(xiàn)在都沒個人影,混賬玩意!阿嚏……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