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臨街的茶樓里,戴著斗笠的少女掀開薄紗,嘗過小二端上的新茶。然后直接將斗笠摘了下來。
對面端坐的如玉少年淺淺一笑,問道:“如何?”
“不錯。”身著白衣的韓湘雪回答,順手將兩盒藥膏向他推了推。
小廝接過藥膏遞給樓子嵐,但是他望見那熟悉的小瓷盒,面上卻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
韓湘雪抬起眼眸,忽然注意到他臉色有些蒼白。
“怎么了?你的傷不是快好了嗎?再涂幾日,所有的疤痕都會好了?!彼苫蟮?,“你……”
細(xì)看之下,對坐的樓子嵐不僅臉色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額角都有些細(xì)汗,一舉一動也極其緩慢細(xì)微,明顯是怕牽扯到身上的什么傷口。
可他的傷,不是早就快好了嗎?
“雪姑娘,我們公子他前日……”一旁的小廝青書按捺不住,一張嘴就要把整件事情都轱轆出來,樓子嵐皺眉看他,他頓時像被人掐了脖子,不敢說話。
“無事?!睒亲訊股裆惯€平靜,向她解釋道,“前幾日夜里回家,……遇上些歹人,身邊的人不多,受了點小傷而已?!?p> 韓湘雪:“……又是你那三叔做的?可有報官?”
樓子嵐搖頭,“沒有抓到人。但或許不是我三叔做的,沒有查到他動手?!?p> 韓湘雪有些疑惑,但更有些擔(dān)憂,“你的傷……”
看起來不是很輕松。
“辜負(fù)殿下一番心意了?!彼娔庆畛毯鄣谋逃窀啵瑖@了聲。
……
京城的街頭,竟能受這樣重的傷。歹人?會有誰有這樣的膽量買通刺客來刺殺樓喻?
韓湘雪不得其解。
隨后她去了京衛(wèi)營,向一位副統(tǒng)領(lǐng)問了幾句話,見沒有什么頭緒,又去了一家酒樓。青竹扮成尋常人家的小姐,進(jìn)了包廂,命侍女將帶來的一個青布包袱打開。
只見攤開的包袱皮上,均是各種匕首短刀,暗器飛鏢,甚至還有一小瓶一小瓶的毒藥,都泛著一層清寒的冷光。
韓湘雪仔細(xì)查看了一下,道:“不錯?!?p> 這些都是要用在月末清剿五石閣上的東西。
“我上次說的東西,你們帶來了嗎?”
青竹摘下面上的面紗,聞言道,“沒有?!?p> “式樣太多了,城門查的嚴(yán),帶不進(jìn)來?!彼?,“現(xiàn)在院子里放的都是成品。本想叫那師傅在城中做了給你看,但是時間太趕,做不全了?!?p> 她邊說邊從袖子里抽出一樣?xùn)|西,手絹包裹的東西棱角突出奇形怪狀的形狀。她將這東西放在桌上,展開手帕,擺弄著將它拼起來。儼然是一架小巧的弩箭。
韓湘雪挑眉,接過來看了看。
相比正常的尺寸,這勁弩簡直就像個小玩物。比最小最輕巧的折疊弩還單薄許多,她拿起來看的時候,青竹忙道:“你小心點兒,這個沒加固,容易散架……”
話音未落,韓湘雪下手一重,這小弩又變成了一堆小木條。
韓湘雪:“……”
青竹:“……”
“能看出來,那師傅應(yīng)該是制作成功了?!彼徛暤?,擺弄了兩下那一堆零件。
“但是,這樣我看不出來,這弓弩質(zhì)量如何?如果只是成功了,強(qiáng)度不夠,不夠結(jié)實,那這一隊弓弩手還不如弓箭手有用。”
青竹:“不如你還是來看看,不然放不下心?還有其他的東西,沒有錄下來,是要聽人說的?!?p> “比如?”
她壓低聲音:“五石閣萬寶會的名單。”
敲定夜里去城外看看準(zhǔn)備好的弓弩及其他事物,韓湘雪按著出宮之前的計劃,又去了典獄司。
找穆邢商談完計劃,同樣看過京中幾起案子的供詞。她再度告辭,回宮用膳之后,因著聽說夏日里京都貴女們有個百花宴,而倪月華不宜到場后,便再去了一趟。
玉嬈坐在園子里一處幽靜清雅的臥房里,瞧著頭頂?shù)睦L著蟲草的青紗帳子,慵懶地擱下了自己的畫本子。
瞧著姐姐匆匆忙忙地走了,天又這么熱,她就躲到這里來了。
熟識的小姐妹都坐在桌邊,丞相小姐王燕白也在,將軍府的嫡女荀羽也在,她好像記得這兩位同姐姐熟悉些。
能坐在這里同她忙里偷閑,除了熟識和身份尊貴,另外就是在場眾人年歲都不太大,最小的十一,遠(yuǎn)不到成親年齡。
百花宴,別名桃花宴。京中年紀(jì)合適的公子小姐都會參宴,也會比上一些琴棋書畫,吟詩作賦,煮茶斗酒。園中花草葳蕤,另有曲水荷塘,景色很美。
當(dāng)然,各家夫人也會參宴。便免不了各自談?wù)劶抑鞋嵤?,替兒女相看相看?p> 這樣的氛圍之下,諸事纏身的韓湘雪同女眷們交談不久,便匆匆告辭。夫人們觀她容貌身姿,雖因她身份尊貴而不敢多議,在這樣的春色天光之下,到底淺談了幾句。
關(guān)于她的婚事。
長寧候夫人有些憧憬地嘆道:“殿下當(dāng)真好氣度……”
“誰不是說呢?!绷韼孜环蛉私活^接耳,低聲細(xì)語。“只可惜,家里那小子混,配不上?!币晃环蛉朔浅V卑椎卣f,幾位夫人頓時笑了起來,又有人打趣,“我倒想,只有個女兒,能做什么?”
這樣一說,剩下那幾人也吃吃笑了起來。
“殿下去歲也及笄了,年紀(jì)不小,婚事大概也不遠(yuǎn)了。就是不知皇上同娘娘會選中誰?”一個嘴快的說道。
“這個怎好說,殿下只有一個,韶月好男兒卻多,難猜。”
“定會是門好親事的,普天之下,還有誰是殿下配不上的。”
話雖如此,眾夫人紛紛下意識地忽略了當(dāng)今殿下是個女兒身的問題。畢竟這其中的不同,似乎也只是家中年齡相宜的女兒不用入宮為妃而已。相反要多往學(xué)堂送,多考問學(xué)識,看看能不能考取個什么功名,延續(xù)自家的官身。
至于殿下的親事,畢竟太過遙遠(yuǎn)。在座的各位夫人最多只從書中知道女帝也會成親,實在想不到這種事會落到誰的頭上,又是個什么樣子?
故而,她們聊完這幾句,就轉(zhuǎn)去了別的話題。誰知不久后天色愈暗,天幕中一片陰云,竟然掉下雨點來,這宴席就草草結(jié)了。
而剛剛動身出城的韓湘雪,則被這場大雨攔在了京郊一家小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