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課間，黎無巫趴在課桌上小憩一會。按以往在她睡覺的時候，說她閑話的聲音極少，這會也一樣。

　　奇怪的是，當她醒來的時候，整個教室只有她一個人。

　　她想起來這節(jié)上的是體育課，所有人都到操場上集合?？傻搅松险n時間都沒有人叫醒她，她沒想什么，匆匆地跑向下樓的樓梯。

　　操場上，響起了她班上的人做操的聲音“一二，一二，一，二?！?p>　　體育老師看到她很遲才來，除了黑著臉也沒說什么，想來是不想打斷做操的節(jié)奏。

　　“她怎么不一直睡下去?。　备糁锜o巫好幾個人的方位響起了一把聲音不小的憤怒的女聲。

　　不單是黎無巫，大部分女生表面看著無事，假裝沒聽見。而男生那邊開始變得有點蠢蠢欲動。

　　“安靜點，吵什么吵?！斌w育老師厲聲響起。

　　學生中只余下做出伸展姿勢的動作。在他們頭頂上，又開始下著蒙蒙的雨水。

　　一個女生的腿伸地太長，不小心踩到黎無巫的鞋子上，黎無巫沒說什么，注意躲過了那個女生的其余動作。

　　她的鞋子臟了，而人心更臟。在熱身操結束后，不是跑步就是自由活動。她討厭體育課上的自由活動時間，她什么都不能做，沒人原意湊她一塊玩。

　　當體育老師安排特定項目訓練的時間越來越多，對她和體育老師的抱怨聲也漸大，因為大家誤解為，是體育老師為了她把自由活動時間縮短。

　　等自由活動時間越來越長，所有人都在她的面前假裝各種快樂以及運動的激情。

　　當黎無巫一個人走到女廁所的旁邊，一只手推向她的肩膀，她初始還詫異，看見是她班上一個長相略猥瑣的男同學。

　　“你一個人無聊不？”他問。

　　是又怎樣？黎無巫不想搭理他，而且覺得他對她的動作十分粗魯，十分懷疑他對她的用心不良。

　　在她的身后是女廁所的墻壁，她想到了壁咚?？伤慌?，正視起猥瑣男的目光，平靜地問：“有什么事嗎？”她像極一個冷血的動物。

　　“女生不找你玩，你怎么不找男生玩兒？”他露出自以為是的笑容，嘴的一角勾起，從他的口中冒出淡淡的惡臭味。

　　黎無巫屏住呼吸，用余光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除了一個攝像頭還有一些她的視線死角位，她都看不見其他人。

　　她不想跟這個男生產(chǎn)生什么瓜葛，隨意地回答他：“這是我的事?！比缓笏~腿走向操場。

　　那男生見狀，好像激起了他內(nèi)心的某種斗志，一手拉住黎無巫往身后甩的一只手，威脅說：“別不知好歹啊?！惫烙嬎南乱痪渑_詞是，知道他是誰嗎？

　　黎無巫厭惡這種死纏難打的人，而且對方的樣子長得難看。她想掙扎著放手，怕被別人不小心地看到她跟男生拉扯的畫面，于是她大喊：“老師！”

　　湊巧的是，大部分同班同學都往她這邊湊過來，還有未見其人的專屬體育老師的沉重步伐聲響起。

　　突然，那個拉住黎無巫的猥瑣男變了個畫風，愁著臉對黎無巫苦苦哀求說：“求求你了，小巫，別跟我分手?！?p>　　體育老師來了，黎無巫輕松地甩掉那男生的手。

　　很大可能，男生剛說的話傳到了體育老師的耳中。

　　周圍一片議論紛紛聲，這下黎無巫的臉丟大了，不光是臉面，因為她優(yōu)等生的關系，這段情節(jié)將以夸大的形式將在校園各處流傳開。

　　事后，黎無巫被叫到專屬班主任的辦公室，班主任發(fā)話了，“找家長來?，F(xiàn)在打電話?！?p>　　黎無巫忍住顫動的手在電話上按下一連串的數(shù)字鍵，待電話的另一頭接通了，她冷著聲音說：“媽?！?p>　　馬琳從接到黎無巫從學校打來的電話，從她工作的手工廠風塵仆仆趕到學校里。

　　接下來，是家長和老師無聊而乏味的對話，最后讓黎無巫示錯并處以留校察看的處分。

　　全程中，黎無巫忍著憤怒的情緒，漸漸變得麻木，在她意識的邊緣中，起起落落，一不小心的可能跌入深層意識中。

　　“無巫，無巫?！笔邱R琳的聲音拉回黎無巫的主意識，黎無巫呆呆地看著馬琳。

　　馬琳說：“我走了?！弊尷锜o巫跟著她一塊出去，老師也默許了。

　　走在鮮少人的走廊上，馬琳意識到可能她對黎無巫的關懷不夠，也不夠了解黎無巫在學校的生活。她主動開口說：“我相信，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p>　　至于關于黎無巫早戀的事，從老師口中說出來的事難道會有假嗎？她很難跟黎無巫解釋男女間的戀愛問題。這孩子還小，而且處于叛逆期。

　　“媽?！崩锜o巫突地想哭，但她極力忍著淚水，她不敢再說下去，怕破了聲音。

　　“沒事，我的孩子?！瘪R琳揉了揉黎無巫的腦袋，她知道黎無巫的內(nèi)心是極其脆弱和敏感的。如果黎無巫真的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過了一會，馬琳打開手機屏幕看，黎無巫注意到屏幕上的時間，這會快下課。

　　“我替你跟老師請個假，你和我一起回家？”馬琳用的疑問語氣。

　　黎無巫覺得好累，也好。她想預備點勇氣跟馬琳坦言，她不要在這所學校讀書了。

　　回了家的黎無巫也不見得會改善她的情緒狀態(tài)，只會變得越來越頹廢。

　　馬琳主動坐到黎無巫的旁邊，倆人中間隔得有點開。

　　“阿姨?！边@次是黎無巫主動開的口，她想說退學的事。

　　“我知道。”馬琳說，她想找點事安慰黎無巫，于是她想到：“有件事我和爸爸一直瞞著你?！?p>　　“是關于我的親父母？”黎無巫感到有點詫異，同時她的內(nèi)心有點激動。

　　“對。抱歉我們一直瞞著你，現(xiàn)在我說出來，是希望你能開心，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點關于你的父母的事。”

　　“阿姨，我不怪。”嘴上是這么說，這往往是反話。

　　馬琳拉過黎無巫的手，她感到一些不安，她把手心放在黎無巫的手背上，像拉著她的親生女兒，她多渴望這一幕是真的，她想起要說出來，于是說：“是關于你的親生爸爸，他承諾在你成年的時候把你帶走?！?p>　　“你知道我的爸爸？”黎無巫內(nèi)心感到有點悲傷。

　　這時，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從一樓的主臥室里傳出來，阿叔不顧他的腰骨頭走到房門邊大喊，“馬琳，住口！”

　　這一聲嚇得馬琳整個人呆住了，她不知道她說錯了什么話。

　　阿叔聽到這個承諾的時候知道那人是無法實現(xiàn)了，他不忍心欺騙黎無巫，更不忍心告訴她殘酷的真相。

　　這幾年間，阿叔老得極快，像一個垂暮老人，白發(fā)蒼蒼，只有馬琳深愛著他所以才不離開他。

　　“阿叔，你們別這樣?！崩锜o巫害怕這樣爭吵的畫面。

　　馬琳很快從驚呆中走出來，對黎無巫說：“無巫，你先回房間。”

　　黎無巫看了眼馬琳，跑開了腿。

　　安靜的房間里散發(fā)出一陣濕霉的氣味，黎無巫坐到床邊，心煩意亂。或許，她該獨立生活，而不是像個普通孩子在普通學校里讀書。

　　她羨慕放在書架上的一本名為流浪魔法師的小說里的主人公。魔法師，會是一個怎樣的職業(yè)？

　　她所住的地方是一個偏遠的人類集聚地，離王國中心極遠，鮮少人類看過世界地圖，地圖這東西在人類社會的法律里視為禁品。

　　這一法律是高層人士們制定的，在電視里，從來沒有播放所謂的高層人士的政治活動，活像人類是某種人的奴隸。

　　有奴隸的社會意味著落后，現(xiàn)代人人追求著平等，這當然是大多數(shù)國家的政治想法。黎無巫很懷疑，她所處的國家就是個奴隸制度的社會。

　　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市場，市場上販賣各種奴隸，不只是人類，還是別的生物，而操作這一切的是站在利益最高點的魔法師們。

　　黎無巫越想越覺得，她該輟學，不管前路多艱難，她想走出這個狹小的村落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等到差不多時候，黎無巫走下樓看到呆呆坐在原來位置的馬琳，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知道阿叔和阿姨之間發(fā)生什么事。

　　況且她一直都不懂為人處事的說話技巧。

　　“孩子，我失態(tài)了?！瘪R琳意識到黎無巫的存在，趕緊站起來，顯得有些不安，接著看向別處，當看到窗外不停滴落的雨水，她說：“這霉雨下得有點久啊?！?p>　　黎無巫想做點什么，不管有雨沒雨，她都覺得她現(xiàn)在想做的事非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