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雀犁寺的東院,左側有一排帶有天竺風格的覆缽式屋頂?shù)慕ㄖ?,在陽光下莊嚴肅穆的屋頂閃現(xiàn)出圣神的光彩。
在寺院的門口,站著四個僧人,他們目露精光,太陽穴兩側微微凸起,他們站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入這個寺院。
寺院東廂房的門口這站立著兩個黑衣人,這兩個人手里都拿著長劍。
透過木窗,一個一襲白衣如雪的人站在大廳的中央。
這個人雖然是一襲男裝打扮,但是從眉眼的嫵媚之色看出是女扮男裝,這個人是鐘離。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也許更令人吃驚,這個人竟然是藍羽。
難道藍羽會死而復生?
當李琬受太子李亨之命微服私訪進入西域的時候,藍羽就通過京城的紅妝得知了這個情報,因此她派鐘離偽裝成紅日馬場鐘大老板的千金,接近李琬,和李琬成為朋友,因此李琬每一步的行動,藍羽都很清楚。
藍羽開口道:“榮王和張修這次來是來對付我的,為了找出他們背后的那個人,我只能使用金蟬脫殼之計?!?p> 鐘離道:“公主此計果然高明?!?p>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隱約覺得那個幕后的人也在尋找這個秘密。”
“所以公主認為那個幕后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p> 藍羽眸色幽深,“太子只不過是表面上對付我們的人,自從長安發(fā)生一系列大案之后,我總覺得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鐘離眼眸微凝,道:“會不會是武娘?”
藍羽冷哼一聲,“她的處境我很清楚,她現(xiàn)在自保都很難。她這幾年將精力都花在了李瑁的身上,不思壯大自己,只想借助那些靠不住的力量,最終奪儲計劃還是沒有得逞,她連這一點都看不到,枉為她是紅妝的大閣領?!彼{羽的眼神露出一絲傲然,“那些男人們終究是靠不住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主宰這一切。九年前紅妝一分為二,勢力大大減弱,如今中原和西域紅妝的計劃皆受挫,作為武家后人我真是愧對天后?!?p> 紅妝的最高統(tǒng)領是閣領,原來九年前的紅妝因為分歧而一分為二,藍羽獨立,統(tǒng)領西域的紅妝,而紅妝的閣領是武娘。
“公主…大唐經(jīng)過與大食暹羅斯一戰(zhàn)之后,主力部隊損失嚴重,安西四鎮(zhèn)戰(zhàn)力下降,此次我們聯(lián)合吐蕃軍,定能占領四鎮(zhèn)首府龜茲,再攻樓蘭,則唐軍便無法在西域立足?!?p> 藍羽站起來,眼神中激蕩著風云之色,看著窗外遠方的天際線,“武后一直在鼓勵著我們,她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紅妝,待吐蕃軍攻下龜茲,吐蕃贊普會支持我便擴充軍隊,開啟那個秘密,重建金甲軍,建立我武家的大周王朝?!?p> “公主深謀遠慮,定能實現(xiàn)畢生所愿?!辩婋x接著道:“公主,班察波光那邊我是否需要暗中跟蹤?!?p> “你不用跟蹤她,我自有安排?!?p> 鐘離點了點頭,“只不過在下不太明白,公主為什么要放走班察波光?”
“班察波光對于那個秘密什么都不知道,我們還是要從她的母親暹迪瑞身上下手,我用暹迪瑞的安慰作為威脅讓她為我們刺探情報,只不過是障眼法,你所做的事情都可以栽贓在她的身上。”
那個“秘密”到底是什么?
鐘離眉眼一動,“公主是想讓他們產(chǎn)生內(nèi)耗,我們便可伺機而動,公主此計果然高明?!?p> “樓蘭計劃失敗,我們非常被動,西域之局又復雜了很多,張修慧敏識微,郭子儀果敢有謀,又多了一個榮王和當朝的探花李默,他們不會放過每一個細微的情報,我們需要一個棋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們在分神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計劃會進展的更順利一些?!?p> “我明白了,公主?!?p> 藍羽接著道:“吐蕃軍的小股部隊分別從不同的據(jù)點出發(fā),待人數(shù)集合完畢目標便會變大,自然會被唐軍密集的哨騎發(fā)現(xiàn),只不過那個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p> 鐘離道:“這次我們有絕對的優(yōu)勢。”
藍羽眼神幽深,“復興我大周,西域便是第一戰(zhàn),我們還是不能大意,盯緊他們?!?p> “是?!?p> 月亮的美就在于,不管你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抬頭看她,她還是依舊那么美。
所以李默現(xiàn)在抬頭望著月。
藍羽已經(jīng)伏法,班察波光已經(jīng)找到,李默現(xiàn)在在想什么?
“你好。”
李默回過了頭,一個白衣如雪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微笑著看著他。
“又見到了你?!?p> 李默微笑道:“每天晚上看看月亮是我的習慣?!?p> 李琬接著問道:“如果哪天夜晚要是沒有月呢?”
李默望著天邊的月,嘆了一口氣道:“月每天晚上都在,有些時候只不過是人不肯靜下心來看而已?!?p> 李琬眉眼微挑,“或許就在你的心中?”
李默看著李琬,過了很久,微笑道:“這是我的習慣,也是一種感覺,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我都有這種感覺?!?p> 李琬似乎有些好奇,“那是一種什么感覺?”
李默看著滿地的銀光,神色變得有點憂郁,淡淡道:“遙遠而又親近,悲傷而又親切?!?p> 李琬沒有說話,他的喉嚨輕輕動了一下,過了很久,開口道:“有趣,有趣?!?p> 李默轉過頭看著他:“既然這么有趣,為什么不喝一點酒?!?p> 李琬笑道:“酒就在屋里,就看你去不去?”
“當然要去,一定要去。”
酒已經(jīng)入腸,酒不僅能釋放出柔情,而且還能釋放出偉大的詩意。
李琬問道:“你的酒量怎么樣?”
李默回答道:“如果是女兒紅的話,我能喝三壇。”
李琬接著問道:“你現(xiàn)在想喝幾壇?”
“我想喝一壇?!?p> “為什么只喝一壇?”
“遇到朋友的時候,我不會喝的太多,因為你若喝醉就沒有機會和他說話,見一次朋友并不容易,我為什么要浪費這么好的機會?!?p> 李琬大笑,“這次你跟我想的又一樣?!崩铉又溃骸拔艺糜幸皇自??!?p> 《望帝都》
終南盤千里,曲延鉷天都。
太乙中分野,云海青天外。
金臺帝宮深,只為睹龍顏。
漁樵知路遠,擱槳望東天。
李默的臉已經(jīng)紅了,他搖了搖頭,“我沒有想到?!?p> 李琬問道:“你沒有想到什么?”
李默頓了頓,“我沒想到你又是一個做官的?!?p> 李琬的表情微微發(fā)生了變化,他看著李默,笑道:“我并不是做官的,但是我想做官,難道你不想?”
李默搖了搖頭,“我不想,一點都不想。”
李琬嘆了口氣,“以你的才華,若從金榜題名那時入朝為官,我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官居五品了,難道你真的不想報效朝廷?”
“報效朝廷不一定要做官,官做得不好反而會害了朝廷?!?p> 李琬看著李默,“你好像很有自己的見解,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一個心系天下的人?!崩铉又剑骸拔饔虻娜藗兌贾烙幸粋€公子,協(xié)助唐軍平定了樓蘭的逆反,讓朝廷重犯藍羽伏法,但是這個人一點都不求功名。
李默道:“我只不過是路過這里?!?p> “既然將軍府有這樣的一位貴客,我當然不會浪費這樣一次邀請他喝酒的機會?!?p> 李默笑道:“這樣的機會果真很難得,我們?yōu)楹尾辉俸纫槐???p> “當然?!?p> 二人共飲。
就在這時,鐘離跑了過來,她穿了一件梨黃色的長裙,白色的軟靴,一雙眼睛猶如清亮的泉水,“你原來在這里…”
李琬道:“你想不想喝一杯?”
鐘離看了一眼李琬,將眼神移向李默,“當然,像李公子這樣足智多謀,有勇有謀的人,小女子當然要敬李公子一杯?!?p> 李默嘆了一口氣,“交朋友可以,但是我絕對沒有鐘姑娘說的那么厲害?!?p> 鐘離露出微笑,她拿起了酒杯。
李琬抓住她的胳臂,“你真要喝?”
鐘離瞪著他,“我當然要喝?!?p> 李琬笑道:“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這酒很烈,你喝的時候一定要慢一點?!?p> 鐘離抬起了下巴,“我知道?!彼认铝艘槐?,皺了皺眉,吐了吐舌頭,故作鎮(zhèn)定的道:“這酒也沒有你說的那么烈。”
李琬和李默都笑了。
鐘離好奇道:“李公子,我覺得你就像從翰林院走出來的大學士,你居然能夠制服藍羽?”
李默大笑,“你知不知道諸葛亮?”
鐘離眨了眨眼睛,“我當然知道,誰要是不知道諸葛亮一定是大傻瓜?!?p> “他只不過借了一場東風,就擊潰了曹操的四十萬大軍,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書生而已?!?p> “我明白了。”鐘離眼眸一動,“你用的是巧計謀略,所以你不需要高大威猛,孔武有力?!?p> 李默道:“正是?!?p> 此時在走廊中出現(xiàn)一個穿著藍色長裙的身影,她是薛琪,走廊的連接處是另一個走廊,也出現(xiàn)一個穿著杏黃色羅裙的女孩子,她是班察波光,兩人相視,彼此心中都明白是去找李默的,薛琪看著班察波光,“你應該認識一些新朋友,我們一起過去吧。”
說罷,薛琪拉起班察波光的手朝朝涼亭走去,班察波光咬了咬唇,有些猶豫,又不好意思拒絕,和薛琪一起走過過去。
薛琪道:“李默?”
李默看著走過來的兩人,眼睛發(fā)出了一絲光亮,“我在和兩位朋友喝酒賞月,看來賞月的人又多了兩位。”
薛琪道:“我以為你在賞月,原來你在喝酒?!?p> “正因為我要賞月,所以我要喝酒?!?p> 薛琪道:“這兩者難道有什么聯(lián)系?”
“如果我不出來賞月,我就遇不到這兩位朋友,遇不到他們我也就喝不到酒了?!崩钅榻B道:“這兩位是葉公子和鐘姑娘。”
薛琪看著李琬和鐘離,微笑道:“我叫薛琪?!?p> 班察波光道:“我的名字有些不一樣,我叫班察波光?!卑嗖觳ü獾脑捥貏e少,與之前相比變化很大。
李琬道:“幸會,班察波光,好特別的一個名字?!?p> 鐘離看著班察波光,“前幾天怎么沒見過姑娘?”
“我是今天才來到將軍府的。”
李琬見班察波光話不多,便將目光轉向李默,“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真的很巧?”
“的確。”李默笑道:“這么美的月色,居然有三位這么美的女孩子,你說我們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
幾個人都笑了,班察波光的臉上露出一絲羞澀。
薛琪瞪著李默,“你是不是喝醉了?”
李默臉頰微紅,“我并沒有喝醉,只不過我喝酒一般都說實話?!?p> 鐘離道:“既然有緣相遇,都是朋友,我們都來喝一杯。”
五人把酒言歡,談天說地,只不過班察波光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有一些憂郁。